漫天的寒风，欲拆散身上所有防寒的衣物，将天地间的一切都冻成僵硬冰凉。顾瑾之穿着红缂丝镶灰鼠皮的大氅，很保暖。她将手拢在袖子里，仍是感觉手掌很冷。</p>
她和苏嫔沿着曦兰殿的墙角，慢悠悠走着。苏嫔的宫人远远跟在她们身后。</p>
正月初一的天气，没有风，寒意更浓。日光照在身上，无半点温度。</p>
苏嫔也冷。</p>
她在寒风里，喉咙更加难受。</p>
痛苦的感觉蔓延全身，让她错觉更冷了。</p>
能治好这病，苏嫔愿意付出很大的代价。</p>
苏嫔不知道顾瑾之的意思，只是安静和顾瑾之并肩而行。两人往御花园的方向，慢慢踱步。</p>
顾瑾之的声音，比冬日的阳光更加稀薄，似耳边飘过的微风，一不小心就无法捕捉：“……放弃争夺后位。”</p>
苏嫔身子一僵，脚步不由自主停顿了下。</p>
而顾瑾之，仿佛没有注意到苏嫔停了下来。她继续往前走，后背笔挺，脚步沉稳。</p>
苏嫔愣了瞬间，又连忙追上去。</p>
“王妃这话何意？”苏嫔声音更低，“我不解了。我并无那雄心壮志……”</p>
顾瑾之笑了笑，道：“我的意思，并不是指有那心就不好。人都应该有追求和目标。这宫里，你机会很大，你有那争夺之心，也是应该的。假如你愿意请我治病，我的诊金就是你放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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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嫔也微笑，道：“我从未想过争取，何来放弃？况且，不管有我没我，令姐的机会都不大。您的用心良苦，怕是白费了……”</p>
她就是不说，她愿意用此为诊金。</p>
“我知道。”顾瑾之道。</p>
苏嫔又是一愣，反问道：“什么？”</p>
“我知道，德妃机会不大。”顾瑾之道，“我并非要你相让。我是为了救你一命，将来你自然感激我。你们苏氏颇有些势力，我也知晓。只是……您看到张淑妃的下场了吗？”</p>
苏嫔心头微颤。</p>
她很不喜欢顾瑾之的这种论调。</p>
苏家和张家不同。</p>
张氏，不过是新起的门第，没什么根基。苏氏却是百年望族。</p>
机会在面前，谁都想抓住，苏嫔更想。她是个聪明人，从太后和皇帝对她的态度上，她才揣测出几分。</p>
可她没有表露半点。</p>
她甚至更加低调。</p>
“王妃，您这番话，让我甚是不解。”苏嫔道，“我还以为咱们有些私交。今日看来，怕是我自作多情了。”</p>
“我也当咱们有点私交。”顾瑾之道，“故而我才提醒你。你可不是一个人，鱼死网破之后，苏氏和二公主如何自处，您也该掂量掂量。苏家百年根基，不值得冒这么大的风险。</p>
况且做了皇后又能如何，又能安稳？何必先避开风头，助谭氏一臂之力。娘娘莫不是忘了古语说，欲取之，必先予之？”</p>
苏嫔又是微愣。</p>
她站在那里，脚步没动。</p>
顾瑾之眼瞧着快要走到了院墙拐角，就折身，又回了曦兰殿。</p>
苏嫔没有跟进来，她大概是回了自己的宫里。</p>
一直到了夜里，苏嫔都没有再来。</p>
倒是朱仲钧，喝得烂醉回来。</p>
他每次喝醉了，都要抱怨一回庐阳王的酒量差。</p>
顾瑾之又是服侍他含了醒酒石，又是吩咐去弄些酸汤。</p>
朱仲钧却爬起来，奔到净房吐了起来。</p>
吐完了，又洗了个澡，人才彻底清醒过来。</p>
“几位王爷拉着不让走，非要喝。其实我喝得比他们都少，不知怎么就醉了，果然不中用。”朱仲钧生怕顾瑾之生气，跟她解释。</p>
顾瑾之道：“下次还是尽量少喝。酒过了量，对身体不好。”</p>
朱仲钧点头，乖乖说了句好。</p>
而后，他搂住了顾瑾之的腰。</p>
他问顾瑾之今日做了什么。</p>
顾瑾之就把苏嫔的事，说给了朱仲钧听。</p>
朱仲钧的酒，一下子就醒了。</p>
“你怎么跟苏嫔说这个？”朱仲钧道，“若是传出去……”</p>
“苏嫔怎么会传出去？”顾瑾之道，“要是传出去，她就该想想谭氏怎么对付她和苏家。现在，她和苏家都在投机，仗着太后和皇帝的满意，想做那黑马，不知不觉就登上后位。皇后哪有那么容易做？”</p>
“她放弃了，宫里就只剩下谭贵妃和你姐姐。你想帮你姐姐争取皇后之位？”朱仲钧问。</p>
顾瑾之摇摇头，笑道：“不，我想让谭贵妃做皇后。”</p>
“为什么？”朱仲钧眉头轻蹙，“到时候，谭家只怕更加难以收拾……”</p>
“有些事你不知道。谭贵妃和谭家不是一条心。”顾瑾之道，“出嫁前，我跟姜昕借了一笔钱，花了大价钱打听当年太子府的事。谭贵妃不能怀孕，不是天生的，是谭家和当年的皇后合谋的。当年谭氏姐妹里，皇上其实更喜欢谭贵妃。</p>
每个女人都想做母亲，这件事，一直都是谭贵妃心里最大的刺。只要她上位，我就会派人把证据透露给她，让她知道当年的隐情。那么，她和谭家、太子就会内斗，特别是太子——谭贵妃姐姐的儿子，谭贵妃只怕会恨他入骨。</p>
谭家已经是一棵合抱的大树，用斧子砍，难且费时费力，而且容易弄断斧子。既这样，就设法让大树自己生虫，把树心吃空，咱们在轻轻一推，那棵树就倒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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