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敏感地觉察到郑密开启的这个话题,有指责建熙帝在对待流民心怀不仁的隐义。
宋伯宗佯作怀疑地开口,“怎么就……令朝廷和将领,都名声扫地了呢?”
郑密仰起头——要说的话,他已经在心里过了许多许多遍,此刻几乎不暇思索便开口道,“这其中有两层关系——”
“皇上。”年迈的孙北吉忽然打断了郑密的话。
见孙阁老似是有话要讲,郑密亦立刻停了下来,恭敬等候孙北吉把话讲完。
孙北吉那张饱经风霜,满是沟壑的脸,此刻看起来充满了担忧。
“孙阁老怎么了?”建熙帝看向他。
“皇上,郑大人现在提这些,未免有些太不分轻重了,”孙北吉低声道,“今时今刻还远远没有到该做动机推断的时候。”
郑密愣了一下,孙北吉的话语中,带着几分呼之欲出的负评。
“孙阁老此言差矣。”宋伯宗立刻接口道,“若是不对金人此番派间者南下的动机进行一番剖白,我们如何能去制约他们下一步的动作?”
孙北吉微微颔首,低声道,“宋阁老所言极是。这些确实是都是要细纠的,只是此刻,城南还有千余名流民在那里,这其中是否还有不识金文的金贼余孽?要如何确认是否有漏网之鱼?还有昨夜抓住的那最后一个案犯活口……
“这些,都需要郑大人协同申将军去安排,”孙北吉望向建熙帝,“皇上,臣以为……迟则生变。”
建熙帝不置可否。
他望着堂下的郑密——他其实也很想听下去,看看眼前的这个郑密,到底是不是想拿千余名流民性命的问题来做文章。
然而孙北吉的这句“迟则生变”亦如同一记洪钟敲在耳畔。
眼下这个局势千头万绪,许许多多的事务还不能离开这个平京的父母官。
有些话,若是真的让郑密说出了口,那他自己……也很难办。
“孙阁老说的是正论。”建熙帝声音带着几分厌倦,“城南的事情,郑大人现在就去收尾吧。”
仍旧跪在那里的郑密刚想开口,忽然望见张守中向自己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那目光冷如寒冰,带着深深的警告。
郑密颦眉,他沉默了片刻,但还是俯身叩首道,“臣……领命。”
“这次的差事,办得很好……”
建熙帝仰起头,望着外头白亮的天穹——尽管在那狭促的天空中只有一片雪亮,但建熙帝知道,就在此刻的西南角,那颗刺眼的红色彗星也还正挂在天上。
“……有关人等,朕,全都重重有赏。”建熙帝垂下眼眸,“下去吧。”
所有人离开之后,养心殿又再次安静了下来。
建熙帝回过神来,转身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案台——上面空空荡荡。
“那本《心理讲义》呢?”建熙帝问道。
“奴婢收起来了,”黄崇德轻声道,“万岁爷现在要吗?”
“拿过来。”建熙帝颦眉低语,“朕……要再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