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莺道,“他不想去,就由我们抱着,再带回永宁坊也是可以,但太子问过太子妃后,最好给我个说法,因为柳姐姐在府上还要听消息呢。”
赵国公问,“不知玉如怎么说?”
樊莺道,“柳姐姐说,上次陛下在太极宫招集家宴,她曾与太子妃说过育儿之事,太子妃偏重教子以严法,而柳姐姐偏重于顺应孩童天性,谁知太子妃果然说到做到,但礼法也忒严厉了些!”
中书侍郎柳奭赶忙打圆场,现身道,“王妃,适可而止罢,这里可是朝堂,议论军国大事的地方!”
哪知樊莺柳眉一竖,抢白道,“侍郎大人,你不知‘家国天下’,家在国先?不知‘一屋不扫,不能扫天下?’我与兄弟说的正是家事,你却与我说军国!”
兵部侍郎王仁佑本来也想帮太子两句,一听,暗暗作罢,还是别自找没趣了,料想樊莺既然上殿来,就没打算省着谁。
太子今天可是大失了体面,被个三王妃当众数落,还反不回话来。这哪里是在说太子妃,说的就是他这个太子。
李治怒也不便怒,他只盼这件事快些过去。
马王道,“师妹,你且息息怒,别再说了,本王这里还有话更重要,必得要当众讲明白才行。”
李治连忙道,“啊啊,不知王兄何事?”
马王道,“兄弟,你既然称我一句王兄,那么我要讲的话,也都是出于一个王兄所当讲的。”
太子道,“那是自然,王兄的心思一向清楚,民间都传‘马王爷三只眼’,看的可都不是婆婆妈妈的小事,寡人洗耳恭听。”
于不动声色之间,李治便在话中暗指樊莺,净说些婆婆妈妈的事情,瞎耽误了说大事的功夫。
樊莺忍不住还要说,但发现师兄示意她,别再说了。
江夏王问,“不知马王要说的什么事?”
只听峻王爷说,“卫国公李靖,是我大唐的有功之臣,南平萧铣、辅公祏,北灭突厥、西破吐谷浑,立下过汗马功劳。”
江夏王道,“的确不假。”
马王说,今年卫国公可是七十九岁了,一直体弱多病,陛下身子也不大好,在翠微宫不便出来探视,但也数次过问卫国公的病情。
他说,“近日,卫国公的病情又加重了,已两天水米未进。”
赵国公说,“怎么卫国公居然一句话也未相告呢?不然本官阂府也要过去看望他的。”
马王说,“国公身体好好坏坏的,也不是头一次,他担心自己又像以前一样,搞得人人不得安生,因而这次怕惊扰了陛下清修,连翠微宫也未通告。”
赵国公说,“这就是了,卫国公就是这样的人,生怕给人添乱。”
马王:“上一次本王未出席东宫家宴,便是路遇卫国公府传信之人,才得知了卫国公的病情,因而半路折去了卫国公府。”
江夏王:“即然连翠微宫都未给信,那这信是送往何处的呢?”
李治再一次心惊,马王还未说出卫国公送信给何人,他已经知道了。
果然,马王爷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是送往东宫的。”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到了李治的身上,这两日,太子有一次半朝而散,事并无多少,但他只字也未提到过卫国公的病情啊。
而卫国公李靖谁都未给信,只送给了东宫,可叹卫国公老弱之躯,竟然两三天,都盼不到东宫的回音。
太子再一次尴尬至极,他此时已然看出,马王两口子突然抱着孩子到朝堂上来,是早有预谋的了。
谁不知李治仁孝?他们就是生着心眼子跑过来,专门从仁孝上动手,就是要当众狠打李治的大嘴巴啊。
用心多么险恶!而李治就是毫无辩白的底气和理由!
他感觉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烧,最终不甚清楚地应道,“都怪寡人的宫臣,接了卫国公的信也不吱一声,把,把事给耽误了。”
马王冷笑道,“不,兴许这两日东宫事多,他们是真的忙不过来呢。”
在翠微宫,马王与皇帝共审内侍,用一个胡编的故事让内侍崩溃,把李治要毒害皇帝的事和盘托出。
皇帝心冷至极,这也让马王爷、鄂国公都腾起了冲天的怒火,随后卢国公程知节也赶来了。
这是皇帝的家事,两位国公爷不好说什么,他们背地里拱马王爷的火,让他去与皇帝提议:马上提兵入长安,历数李治的罪过,将之捆来翠微宫,听凭皇帝陛下发落。
这两位老国公是皇帝亲信中的亲信、嫡系里的嫡系。皇帝让他们往东,绝不会说往西,那是与皇帝一起出生入死才混到今天的。
马王此时就对李治恨之入骨,枉自己一连两次替他隐过。
这人不仅仅是到大理寺狱中给兄长下药,如今毒药又送到了翠微宫来了。这样的人是如何打败了二王李泰、坐到太子高位上去的?
就连这件事,马王也不能深问,不然就显得连皇帝也昏聩不堪了。
而就这么冒然进长安问罪,马王的手里反倒一点李治的罪证也拿不出了,简直是有也不能说,有些事连两位国公也不能说啊。
难道要把太子私收武才人的事说出去?把太子到狱中、到翠微宫,给父兄下药的事也说出去?
那样丢的可都是皇家的脸面。
太子李治曾经动过心思,要逼一逼他的马王兄,让马王也像故太子李建成那样,先来上一出以兄害弟的剧目,好让自己立于正义的位置上。
但今天他万万没有想到,马王爷就是持着这样的想法上朝来的。
连樊莺一个女子,当着这么多的朝臣,也是句句挖心,一点不给他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