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徐惠对她道,“此时急等着做事,姐姐你就少说两句,我倒是也愿意让你去,但陛下未提到你,你去了又不合适。”
郑充媛悻悻的,不好再掺和了,她一甩手,扭着身子优雅着离开。
看着郑充媛脸上忽青忽紫的狼狈相,叶玉烟觉着,几日来憋在她胸中的一口恶气,一下子便撒出去了。
充媛又有什么了不起,你再尊贵也不过是先皇的充媛,昨日之花。
叶玉烟在太极宫女学,学到了她人生中最最重要的一课——你要在皇宫大内站得稳当,身后得有个强有力的倚靠。
别的不提,眼前一个个并不差过她的女学生、比她身份更为尊贵的先皇遗妃们,前些日子还对她的窘境默不关心,而今日看向她的眼神中,不知不觉便多出了一层说不明的敬畏!
这个十五岁的女子将头昂起来、胸挺起来,不再因丹凤门上那疯狂的一瞥而惴惴不安。
正是由于那大胆的一眼,几日前使她脱离了灭顶之灾,今日打败郑充媛。
食盒装好,有内侍们帮着抬起,叶玉烟跟着徐惠去太极殿。
一路上,她看内侍抬着的食盒,掂量自己在家时,这种活也同样要干,也干得动。
不过现在她就不必干,但要及时抓住面见陛下的每一次机会。
……
太极殿,赵国公几人就等着女学送来的小菜。
御膳房的菜,出自全长安乃至全国都没有的厨中圣手,色香味俱全。
在一惯脍不厌精的赵国公等人看来,太极宫女学送来的小菜,怎么说都有些粗糙,手法生涩,刀功也稍差。
但这些小菜摆上来后,偏偏有如画龙点睛,在一丝不苟的宫廷肴馔中,增加了一丝久违的平易之感。
江夏王感慨道,“陛下,微臣已经不知多久,没有见到过如此清新的小菜了,还未尝,便胃口大开!”
赵国公说,“微臣好像……还是随同先皇占据长安之前,在乡下常吃。真有久违之感,忽念时光之匆匆,白驹过隙,更应善待当下的每一天!”
叶玉烟不好表现,她偷偷瞟到皇帝那里去,发现皇帝倒是有点得意,“这便是皇后的先见之明!皇后执意开办女学,兴国之意深远啊,诸位,请!”
赵国公举箸,不去夹御膳房的菜,先夹起一口小菜放入口中品着,不住地点头,说道,
“山高水也长,漫漫人世路。行行向何方,转瞬即长暮!微臣看着这些青涩而不失本真的女子,才知道自己已经老了!”
他摇着头再去夹入一口,又赞,“吃多了油腻,此菜竟有如开胃良药!”
皇帝哈哈大笑,问叶玉烟,“赵国公盛赞的这盘,是谁做的?”
叶玉烟看了看,记不得是谁做的,但她回禀道,“陛下有命,我们忙作一团,生怕晚了……好像是奴婢做的,也好像是徐太妃做的,但已让赵国公夹乱了,怕认不出了。”
徐惠暗道,“且不说她说的真假,但此时仍不忘将我摆在前面,也不亏我提携于她,好伶俐,”
赵国公亦哈哈大笑,“陛下,此女真是伶俐,看来都是徐惠教导之功!”
今天,不论是议政,还是吃饭,晋王李治都不大说话,他只为来见武媚娘的,武媚娘被他皇兄冷落,李治并不介意,反而尚有些释怀。
他也看得出皇帝更在意徐惠,此时便也尝了一箸,赞道,“不错!”
皇帝在桌上半边心情很好,但在桌下,两只脚面被淑、贤二妃踩碾得有些憋屈,又不便显露,自我解嘲道,“你们两个这么踩朕,就算准了朕不敢说出来!淑在何处又贤在何处!当朕好欺负。”
他忽然冒出坏主意,说道,“朕今日吃了你们拌上来的小菜,真是周身舒畅,居然连脚都舒畅,”
他又咧了咧嘴,说道,“朕心情不错,必要赏你们的!说吧,一人可赏赐细绢两匹,一人可赏赐她坐到朕的身边来,叶玉烟,你选哪个呢?”
叶玉烟想,两匹细绢当然是不错,整整八丈宫中细绢送回家,爹娘指不定有多高兴,但谁一生有多少机会坐到如此英俊的陛下身边呢?
因而回道,“奴婢只好选陛下的后一赏。”
徐惠暗道,“也只能如此了!真让我坐到淑妃和贤妃身边去,身份所关,就不能说好了!”
皇帝身边坐着樊莺和崔嫣,本没有叶玉烟的位置,她走过来,崔嫣不动,樊莺便往一旁挪一挪,叶玉烟满怀欣喜地坐在皇帝左边。
她坐下时,倒是闻到陛下身边有一丝幽香之气,却不知出自哪里。
叶玉烟自打一进来,眼睛便一直在皇帝身上,耳朵也一直留意着皇帝的声音,哪会想到堂堂的两位一品妃,一声不吭地穿着内侍之服,此时就坐在皇帝身边!
皇帝令徐惠亦入座,左脚面总算不再疼了,问叶玉烟道,“你十几岁?”
叶玉烟不敢再撒谎,但亦知自己在太极宫瞒岁之举被皇帝知道了,她红起脸,热切地看向皇帝,回禀道,“陛下,奴婢十五。”
却看到皇帝此时正掰了一块蒸饼,正冲她递着。
叶玉烟慌忙起身两手去接,却被皇帝大庭广众之下,十分放肆地顺便捏了一下她手背。
这名女子的心和手,都不由自主地一抖,那小块蒸饼十分不敬地、被她脱手丢到桌下去了,“啊啊,陛下,奴婢有罪!”
皇帝哼了一声,对她说道,“你有何罪?一块蒸饼也砸不红朕的脚面,再来一块!”说着,又撕了一块,再递给她。
贤妃心里这个气,恨不得上去打这个不庄重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