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下过了一场雪,正式入了冬。
大雪绵绵几日不绝,如飞絮鹅毛一般,三层如意云头纹铜炉熏得屋里暖融融的。
园子里红梅开得正盛,碧桃折了一大枝回来,满屋的在寻瓶子,采薇从库房里选了个乳白瓷釉来,屋外白雪映着阁中红梅,颇得雅趣。
这日,嘉月坐在暖阁西窗下细细描着小侄儿肚兜的花样子,屋外青白的雪光透过纱窗照的阁内明亮,采苓怕主子受了凉,特意关上了窗,又在她脚旁笼了个炭盆。
许是阁中暖洋又持笔许久,手心微微出了汗,怕汗水弄污了绸缎,便吩咐采薇送清水、巾帕上前。
看着案上摆放的红梅,嘉月揉搓着指尖问道:“外头的雪还没停吗?”
“是呢,这场雪从昨儿个下开始还没停过呢,等雪停了,我领着她们几个小的去收了梅花蕊上的雪水,小姐不是最爱雪水煎茶后其清冽、透香之妙麽。”采苓在旁绕着线道。
采萍:“外头梅花开得像红云似的,可好看了。”
嘉月将手洗净,取过旁边洁净的布巾仔细地擦着手,“听说江南有绿梅,不知这绿萼梅花配着白雪,该是何等意境?”
“素日里只听闻白梅、红梅、粉梅,这绿梅……倒是少听。”采薇端着铜盆笑言。
“绿梅难得,且只长在苏杭,我也仅从书上瞧过一眼。”
采萍眼珠一转,颇有点谄媚地将一碟枣泥山药糕推到主子跟前,笑言打趣着:“苏杭去不得,但苏杭的点心吃得,小厨房刚做好的,小姐快尝尝?”
闻听此话,屋里几个丫鬟掌不住都笑了。
嘉月忍俊不禁,笑软在案上,抬手刮了下采萍的鼻子,“你这促狭丫头!”
采薇替主子抹上手膏,提议道:“说起来,今儿都二十五了,马上就除夕了,咱们来剪些窗花罢,到时候糊在窗上瞧着多喜庆。”
采萍这几日正闲的发慌,忙举手赞同:“好,剪窗花好,我这就去拿些彩纸和金银花箔来!”
大雪接连下了几日,才渐渐有了停息的迹象。偶然一日放晴,嘉月心想左右镇日无事也是闷得慌,不如去嫂嫂处坐坐也好消磨辰光。
采苓素来细心,取了件蜜合色风毛斗篷与她披上,又取了个小暖炉来,“小姐仔细着,当心风大着了凉。”
沈氏是个性情温和,行事有度的,姑嫂间处的极好,现两人凑于一处或绣花看书,或喝茶下棋,十分闲适自在。如此,闲来无事,嘉月便常去显云斋陪着沈氏,日子倒也过得飞快。
雪停之后过了几日,地上的雪渐渐消融,树木枝头上仍积着一层厚厚的残雪。
容母靠在罗汉床上,正翻看着一沓子名单——都是京中门第相仿的人家儿未曾婚配男儿的名单。手中捧着一只青瓷寿桃双凤暖炉,案上焚着沉水香,炉烟寂寂,淡淡萦绕。
忽听得门房传人来报,谢家夫人送来了拜帖,人现就在门外候着。
容母愣了愣神,两家素来没什么交情,此下突然前来,怕是有甚么缘由——罢了,年头年尾图个吉利,到底人家递了帖子,人都在门外候着了,也不好贸然拒了人家,否则便是结仇了。
思及此处,容母便瞥了岑妈妈一眼,让先将人引到正堂上坐。
岑妈妈会意,笑意满盈的去把人迎了进了堂内,这厢容母换过了见外客的衣裳,坐在正堂上首。谢夫人命人献上表礼,笑向容母说:“突然来访,有些唐突了,夫人莫要见怪。”
容母也满面春风的寒暄道:“夫人客气了。”又叫坐下说话,命丫鬟献茶摆点心。
“张家夫人为孙儿做满月那日,我便瞧着夫人亲切,素日里不曾拜访倒也像失了礼数,今日就当提前来拜个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