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国书
“陛下有手段有谋略,必然可以重现秦国的辉煌。只是从承和十四年往后,这十几年里,一直是臣一个人筹措粮草,征收兵丁,训练士卒,抵御北蛮,没有人管某家,也没有人来问某家,这做着做着,心也就野了。心一旦野了,就再也关不回去了。”
“陛下应当知道,从冀州到沧水,从沧水到这幽州,一路上某家是用了多大的气力才管好了自己这颗野了的心的。”
赵征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他承认钱迁说的话,从冀州到沧水的隔江而治,再到从沧水到幽州的不设一兵一卒,钱迁近乎投降式的放弃了他治下的所有土地,易地而处,换做是他,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钱迁叹了口气,无奈的说道
“某家从记事儿起就长在这里,从拿得动刀砍得了人开始,就在这里与北蛮厮杀,这么多年过去了,与北蛮厮杀都快成了某家的习惯了。看着快到了九月,某家就忍不住收拢军队,某家就手痒痒,总想砍上那么两个北蛮松快松快。”
“陛下你看这儿。”
钱迁指着自己的缺了半截的耳朵,笑着说道“这是十四年前,承和十六年的冬天里,北蛮得知了秦国动乱的消息,大举南下。他们不敢从勝州城走,全都挤到了幽州这边儿。想着趁火打劫一番。哈哈,那时候恰逢河北道刚乱起来,某家麾下就只有几千人,就在这儿。”钱迁伸手指了指幽州城外面的一片阔野。接着说道“就在这儿,我们几千人跟上万的北蛮骑兵杀的个昏天黑地。当时正下着雪,北风呼呼呼地那个吹,一个狗曰的趁着劳资不注意一刀就照着面门劈了过来。”
“当时劳资累的不行了,就想着死就死了,实在挪不动了,谁知道那狗曰的一刀劈歪了,哈哈……”
钱迁一边讲述着,一边摸了摸只剩下半截的耳朵,嘿嘿一笑,神色狰狞可怖。
赵征沉默着,安静地听着,不发一语。
两个人一个讲一个听,酒送上来一坛又一坛,滚得满地都是,到了后来,两个人干脆抱着酒坛子对着嘴灌。
钱迁也从自己的半只耳朵,讲过了头上大大小小七块伤疤,讲过了面上的刀痕,讲过了胸前缺的那片肉,讲过了后背上的一大片疤,说到兴起处,他还会脱掉衣物展示给赵征看,然后颇有些得意地继续讲述。
终于,他讲完了左脚没了的三根脚指头,讲完了在他的胁迫下孔让付梓以及河北道境内入秋不得擅动刀戈的事儿,钱迁想了想,似乎没什么讲的了,他咂了咂嘴,仰头灌了一口酒浆咽下,用赤裸的胳膊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目光直勾勾的看向赵征。
此时天已入夜,来自北方的风裹挟着微微的凉意拂过,却带给了两个酒劲儿正酣的人带来一丝爽快。
赵征放下酒坛,拿起晾在一边一直没用过的布巾擦了擦嘴巴。
故事再好听,也有讲完的那一天。
宴席再好吃,也有结束的那一天。
“钱迁,你安然退出河北道,能给朕留下什么?”
喝的微醺的钱迁站起身来,盯着赵征一顿猛打量,这才咧开嘴笑了笑。
“某家把张马勇留给你,嗝,额,这是某家的底线了。嗝”
说着,钱迁竖起了四根手指头。含混着说道
“某家麾下四个骑兵营,一个追风营,一个骁骑营,一个破虏营,一个没羽营。就数张马勇的没羽营最厉害。”
“况且,张马勇还是某家的妹夫。”
“这一点,陛下要是还不同意,某家,嗝,某家,也没话说了。大不了,某家跟陛下过两招。嗝”
说完,钱迁醉醺醺的,又伸手捞起一个没开封的酒坛,一手撕开泥封,咕咚咕咚,仰头喝了起来。
赵征目光微沉,心中反复恒量了一番。
他知道这应该是钱迁开出的最高的价格了,如果自己继续要价,钱迁宁愿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答应了。
“好!朕应下了!”
“以幽州城为界,城南属我大秦国土,城北以北,你打下多少,都是你钱迁的,只要有朕在的一天,大秦绝对不会有人夺你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