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侯爷微顿，片刻后才道：“举贤不避亲仇，俯仰无愧天地，对得起江山社稷，百姓黎民，足矣！”</p>
薛老夫人听着老侯爷说的大义凛然，就哈哈大笑：“您真的没有私心？”</p>
薛老侯爷抿唇不答，眼睛却闪烁着光芒。</p>
老夫人忍不住笑：“您真是越老越奸诈了。”</p>
薛老侯爷却道：“愁人之所忧，达人之所欲，成人之所求，夫人怎么说我狡诈？是盛文晖想让他的儿子出仕，亦想让其子扬名。我不过是助力而已，又不是害他……”</p>
盛夫人忍不住笑，却又想起身在盛家的薛东瑗，心里的开心就减了五分。</p>
“盛文晖算计失利，会不会为难我的瑗姐儿？”老夫人担忧，“咱们世代声誉，族无犯罪之男，家无再嫁之女，瑗姐儿定是一辈子要在盛家的。”</p>
想着，薛老夫人不由又恨起太后和皇上来。</p>
都是他们那对母子，把瑗姐儿赐婚盛修颐，让老夫人陷入两难境地。</p>
可抱怨皇上和太后，会遭天谴的，薛老夫人也是在心里恨几句，不敢说出口来。</p>
提起在盛家的东瑗，老侯爷也叹了口气：“倘若我们家落败，瑗姐儿断了依靠，才真正随盛家拿捏。只是咱们家赢了，盛文晖就算恨瑗姐儿，亦要敬重我们几分，表面上不敢为难她。”</p>
战国策里说，同仇者相亲，同欲者相憎。盛文晖和薛家现在有共同的仇敌，自然是相亲的。</p>
可他们也有共同的欲望，将来必然相争。</p>
嫁入盛家门的薛氏女，便要学会在夹缝里求生。</p>
这便是政治。</p>
老侯爷和老夫人在内室说了半晌的话，盛家那边也知晓盛修颐即将回京的事。</p>
盛昌侯告诉了盛夫人。</p>
盛夫人转头就叫人去告诉了东瑗。</p>
东瑗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是高兴的，忙来了元阳阁，问盛夫人：“世子爷能赶上回京过年吗？”</p>
盛夫人笑道：“快马加鞭，或许赶得上元宵节。”</p>
就是说，过年是赶不上了。</p>
“世子爷此次归来，是要加官进爵的吧？”东瑗知道盛夫人心里喜欢，笑着问她。</p>
盛夫人笑：“娘跟你一样，整日待在内宅里，哪里知晓朝廷的事？我只盼着早日见到颐哥儿，加官不加官，随缘吧。”</p>
东瑗笑了笑。</p>
婆媳俩欢喜说笑了一阵，外院的小厮进来说大奶奶的舅母来瞧大奶奶了。</p>
盛夫人有些吃惊，看着东瑗。</p>
东瑗以为是五夫人杨氏的娘家人，心里狐惑建衡伯府的人要见自己做什么，盛夫人已道：“快请进来。”</p>
东瑗和盛夫人站在元阳阁门口迎接，是个穿着绛紫色遍地金通袖绫袄的四旬妇人，白皙肌肤，圆脸杏目，笑起来脸颊有个小小梨涡，让她看上去很慈善。</p>
盛夫人对这个舅母的第一印象很好，觉得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p>
东瑗却蹙了蹙眉。</p>
建衡伯府的两位夫人她是见过的，这妇人并不是建衡伯府的人。</p>
难道是韩家的？</p>
想着，她又细看那妇人，那妇人就由迎接她的康妈妈和香橼等众丫鬟搀扶到了跟前。</p>
老夫人身边的绿浮跟着伺候。</p>
“夫人。”韩大太太给盛夫人屈膝行礼。</p>
盛夫人看了眼东瑗，见她比自己还要疑惑，就不管了，也给这位韩大太太行礼。</p>
东瑗听闻是舅母，虽不知身份，照样先行了礼。</p>
绿浮尚未上前开口，韩大太太待东瑗行礼后，眼泪就簌簌落下来：“这是瑗姐儿？你和三娘长得一模一样。三娘去了这些年，我竟又见着了……”</p>
说罢，真的动情哽咽起来。</p>
东瑗便确定了是生母韩氏的大嫂，眼里有些涩，又给她行礼，喊了舅母。</p>
一旁的大丫鬟们忙劝，递帕子给韩大太太。</p>
盛夫人也劝。</p>
一行人进了暖和的内室，丫鬟们上了茶，韩大太太依旧在打量着东瑗，又是喜欢又是叹气：“咱们家离京的时候，你还那么小，也像三娘。如今就是活脱脱三娘当年的样子了。”</p>
说着，又忍不住落泪。</p>
盛夫人也陪着湿了眼眶。</p>
韩大太太止了泪，讪笑道：“夫人您瞧瞧我，一见到瑗姐儿就失了态，惹得您也跟着伤心。”</p>
盛夫人也知道韩家的事，明白她们娘们是多年未见的，东瑗又长得像她的母亲，韩大太太动情是情理之中，就道：“哪里话？舅母来瞧阿瑗，我心里喜欢着呢。”</p>
韩大太太半晌拭泪，又把上京的目的跟东瑗和盛夫人说了一遍，还叫身后的丫鬟端了一只檀木锦盒进来。</p>
那锦盒比平常的首饰匣子大好几倍，丫鬟抱着很沉手，应该是不少的首饰。</p>
韩大太太接了，搁在炕几上推给东瑗：“你大婚那些日子，你外祖母正是不好的时候，家里也没人来替你送亲。外祖母有惊无险，醒来后时时念叨这事。这是外祖母给你的添箱，切莫嫌东西轻。”</p>
东瑗起身，又给韩大太太行礼：“多谢外祖母挂念，辛苦舅母携来。舅母替外祖母受瑗姐儿三个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