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兄!”
俞子琛正侧脸同我说着话,忽然听到前方有人叫他的名字,我们一同扭头向声源望去。只见一大群人从不远处走近,为首的是位身着白袍的年轻男子,泼墨般的长发松松系在后头,不像旁人一般束着发冠,在人群里显得极是扎眼。
嗯,也许不能只说是扎眼或者醒目,还会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因为这位同志长得相当帅。换句话说,这是个在现代,那应该放去娱乐圈混的人物。
我还想一饱眼福,俞子琛忽然匆匆地压低声音说道:“我这位朋友性格很是特别,若是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万莫见怪。”
我有些纳闷,因为俞子琛最初的反应表明他是很高兴见到这位朋友的。
正想着,那人已风风火火地大笑着到了跟前,“俞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大伙儿说啊。”
没水平!这是我对这人的第一印象。
“苏兄。”俞子琛带着他惯有的温和微笑拱手道,接着又向后边的人一一招呼过去。
我趁他们寒暄的空档大胆地打量起这群人来,除最显眼的白衣男子外,其它的人大多神情淡漠,各个年龄阶段的都有,看样子都是县学的生员。不过最后的那个男子……
“陆公子。”
“啊?”我猛然回神看向俞子琛。
他淡笑道:“陆公子。我来介绍。这位是我地同窗好友苏墨衣。墨衣。陆公子是荆禾地远方表亲。”
“荆禾地远方表亲?”苏墨衣挑着眉似笑非笑地重复道。
“陆公子生得如此俊逸非凡。我还道……你们是极好地好朋友呢。”他故意在朋友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一双桃花眼满是轻佻玩味地笑意。
后面地众人听了他这话。都神色各异地吃吃笑了起来。我一时莫名奇妙。忽然转念想到明朝好男风……
苏墨衣道貌岸然地帅哥形象瞬间倒塌。
“苏兄。休要胡言乱语!俞子琛显然有些愠怒。”我有注意到。他说话地时候目光曾焦灼地瞟向我。
我知道作为一个有着前卫思想的有为青年(允许我吹吹牛),我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生气,不过理智和理论通常不是一个段位的选手。
“俞公子乃是难得的谦谦君子,能与他结交是小可的荣幸。若俞兄不嫌小弟愚钝能当我是好友,小弟自会不胜惶恐。”(传说中的擦边球!)我漫不经心地将他的猥琐话题扶入正轨,拿眼瞅着苏墨衣淡笑道,“反观某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却衣冠楚楚登堂入室,自以为潇洒风流其实腹中草莽一探便知。胸中龌龊却以此揣度旁人。”我顿了顿,故意夸张地扫了眼苏墨衣纯白的长袍及手中的锦扇,慢悠悠说道:“这类人么,大多喜欢穿了白衣白袍招摇过市,噢,说不定有的还喜欢垂一缕发丝在额际一侧,故作倜傥姿态。天再凉一把扇子也是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已沦为笑柄却犹不自知。苏公子,你道这种人是可怜,还是可笑?”我以一抹得体的微笑结束这次发言。
苏墨衣的表情一瞬间惨不忍睹。他的五官原本生得精致非常,眉浸墨,眸撩水,鼻高挺。最精巧的是左脸的一旋酒窝,轻勾嘴角便似笑非笑邪魅自生。说是粉雕玉琢毫不为过。此刻他虽是怒容满面,但时现得酒窝却让他的怒容倒像佯装的。说句令人寒心的:苏墨衣生起气来,实在是可爱极了!
我没有忽略,一旁的俞子琛虽然努力地想板起脸,但怎么也没法藏匿住嘴角的那抹笑意。俞子琛尚且如此,其它人更不在话下,大多憋得满脸通红。
如果说苏墨衣可以在这时打个哈哈敷衍过去,那么我也许会觉得,这个帅小伙虽然不怎么讨人喜欢,但还是有那么一份坦然与大度的。可惜他偏偏气急败坏地跳起来嚷道:“小子!说谁呢你!”
我真的吓到了,一个人的水平怎么可以低到这种程度?而且我个人认为,这是句集迟钝与愚蠢于一体的蠢话。此地无银三百两就不必说了。单看这句话的性质,看过电视剧的朋友们都知道了,说这种话的人一般不是流氓就是混混,长得再帅也白搭,最后一准是一跑龙套的反面教材。
我真为自己的善良后悔,我其实不应该说得那么婉转,我应该说苏墨衣,甭装模作样摇你那把破蒲扇了,天又不热,再说你还穿得住袍子哪里有很热。还有,别以为穿个白衣白裤就玉树临风了,白色容易脏不好洗!既然你妈给你取名叫墨衣,你就该老老实实穿黑衣裳。对了瞅瞅你那缕头发,像什么样儿啊整个一不良青年。成了赶紧束上,早过时了还揣着扫帚当吉他呢!
苏墨衣脸红脖子粗半天说不出话的模样大大鼓励了我,“小子说谁?小织说的,可不就是苏公子你么?”我带着无辜的眼神开了个只有俞子琛听得懂得玩笑。
俞子琛的嘴唇都抿得发白,我相信现在拿根鸭毛在他脸上那个挠上一挠都能让他笑到喷饭。
“你……”苏墨衣愤愤将指着我的食指甩下,深吸了一口气,故作洒脱地勾勾唇角:“本公子不和你吵,看你不男不女的,多半是妒忌本公子英俊潇洒。今天看在子琛的面上,我不和你计较!”
天!这人的脸皮是不是厚到可以炼出松脂了!
我看着苏墨衣风度全无的模样,终于知道了远不如他英气俊美的俞子琛,为什么反倒比他出名得多,因为苏墨衣这孩子,除了长得帅什么都不是。这水平也就够哄哄八卦帮的大妈们。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们都乐得有个台阶下。况且苏墨衣看起来像是随时会上来揍我,我也不再多言。
“咦?那边出什么事了?”一个姓李的中年书生忽然指着西方说道。
他这话算是解救了剑拔弩张的场面,众人顺着看过去,只见成批的人群向一处涌去。因隔了远,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便也随了人潮向那走去。
苏墨衣倒是坦然,没事人似的大步流星走在前头,好像刚才苦大仇深同我吹胡子瞪眼的是不相干的人一样。
人潮熙熙融融,很快地将一群人冲散开来,俞子琛不动声色地将我同周围横冲直撞的人流隔离。愈接近中心愈是拥挤,我结结实实地体会了一把挥汗如雨的境界。道最后实在是寸步难移,我们只得索性停在了原地。
“事前我还生怕墨衣会冲撞了你”俞子琛打趣地说道,“想不到……”
“想不到我其实比苏墨衣更难惹是吗?”我大方地将俞子琛不好意思说出的话续下来。
“不,只是……”他笑着摇摇头,似乎在搜索着适当的措辞,“只是你这样的女子实在难得一见。”
批评我离经叛道那就直说吧!
“咳咳,是男子。”我纠正他。
他抱歉地望我一眼,两人不觉相视而笑。
“其实,墨衣不过是外表放荡不羁,心地却是不坏的。”
“没看出来。”我无所谓地耸耸肩,表示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其实墨衣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最初的家乡在宣化府。战火,酷寒和饥饿,让我们的童年充满了灾难……”说到这俞子琛忽而凄然一笑,“不谈这个,墨衣实际上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
俞子琛说话总是这样从容不迫,有事疏离淡定得几近失去颜色,让人怀疑是否真得带了情感。
“可以走了。”他忽然说道。
人群突然让出一条狭长的过道来,我还没来得及弄清怎么一回事,俞子琛已当先引我上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