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婶偷粮(2 / 2)

想偷生产队粮食,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种危险系数很高、后果极其严重的冒险举动。

所以她心里有过转瞬即逝的犹豫,有过电光石火似的迟疑、有过白驹过隙般的负罪感。

可那些金灿灿的、扬干筛净的、籽粒饱满的、带着阳光温度的新鲜稻谷,实在太诱人,太让她难以割舍放弃了。

那天她穿着件卡其布外衣,外面缝满各种破烂补巴,衣襟里就缝着两个暗秘袋子。

最要命的,是旁边柱头上,就挂着把白天拿来给社员们舀水喝的葫芦瓢!

这把葫芦瓢,就像最后那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她心里那份举棋不定、还有些迟疑犹豫的负罪感。

于是她一狠心,迅速解开纽扣,取过葫芦瓢,舀起两大瓢金灿灿的稻谷,簌簌簌地倒进那两片衣襟暗袋里。

那两片衣襟暗袋比巴掌还宽,有一尺多深,差不多能装进四五斤粮食呢!

她倒完两瓢稻谷,赶紧挂好葫芦瓢,匆匆扣好衣襟,神色慌张地走出来。

由于装着两袋粮食,她肚腹部位腆得很高,就像是个怀胎足月的临盆孕妇似的!

她一次性偷了那么多粮食,要是被生产队抓逮到,不死,也可能都要脱层皮。

所以她溜出仓库时,既紧张,又害怕,简直连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

她走得胆颤心惊的,实在太过紧张了,出门时差点绊着门槛摔倒下去。

幸好她没摔倒露馅;幸好她背着灯光;幸好那两个老人还埋着头,专心致志地修理着那张破风箱,根本没留意到她肚子鼓鼓囊囊的。

李四婶感觉很幸运,连忙捂着衣襟,仓皇惊遽得像过街老鼠似地匆匆离开了。

然后她借着皎皎夜色,步履匆遽神情慌张地绕着道,从晒场旁边离开了。

直到她走出晒场,离开两个老头很远了,才长长地劫后余生似地舒了口长气。

这时她才发现,由于刚才过于紧张,她甚至在清凉寒夜里吓出身冷汗来。

那件内衣被冷汗溻湿了,湿漉漉地黏黏腻腻地贴着身子,感觉真不舒服。

于是她赶紧解开衣襟,敞着胸怀,迎着徐徐微风,很清爽很惬意地朝着家里赶去。

此时她就像怀着孩子、即将做母亲的足月孕妇一样,感觉既充实,又幸福。

只是她还是有些担心,怕在回家路上遇着其他村民,甚至撞到队干部。

这时所有社员都回家了,周围原野到处静悄悄,黑漆漆的,连个人影都看不着。

农村人都知道,收扬完稻谷后,头发衣服里经常黏着很多谷芒,就像无数细针微刺似的,扎得身子很难受。

所以女人回到家里,会赶紧端盆热水,躲到房间里,关着门窗,抄着水抹洗身子。

男人就撇脱多了,随便拿张毛巾,跳小溪池塘里,就能痛痛快快地洗个冷水澡。

现在溪畔池塘边是不能走的,弄不好,随时可能撞到那些还在洗澡的村民。

前面那条宽埂子也不能走,怕遇到走夜路的人,来跟她闲聊打招呼。

所以李四婶捡着条背僻窄埂,绕着大弯子,拐弯抹角地朝着家里走去。

一轮弯月临照得原野像清水洗涤过似的,散发着明净光泽,透着幽幽寒意。

那些稻田包谷地,已经翻耕过来,耙碎泥块,撒种着豌豆小麦和菜子了。

那些稻茬包谷根,被挖碎耙烂,埋在地里,就快腐烂成粪草渣滓了。

田野翻耕细耙过来,还到处散发着股冷浸潮湿、清馨微涩的泥土芬芳。

一堆堆包谷秆,看着黑影憧憧的,像群魑魅魍魉偷偷蹲踞在夜色里。

田鼠在稻草包谷秆里随意钻窜着,不断咬噬出簌簌簌的微响声。

不远处那些茅草破瓦房,仅能看到其黑暗轮廓,就像梦中剪影似的。

还依稀能看到有些淡青色炊烟,从烟囱夜色里袅袅升起,慢慢洇染开来。

夜晚,那些狭窄草埂很难走,稍不留意就会踩虚踏空,摔进庄稼地里。

所以李四婶走得颤颤微微跌跌撞撞的,像是个老太婆在赶夜路似的。

她绕着道,踩着狭窄草埂,走了八九百米,依稀能看着她家那块菜地了。

从那里拉开篱笆,穿过菜畦,能悄无声息地溜进她家灶房里了。

此刻她隐隐能看到她家茅草房上,有炊烟升腾起来,水墨般洇染开来。

可能是丈夫孩子们饿了,婆婆烧着柴火,想熬点稀饭来做夜宵吧?

她忙碌了大半天,累得浑身腰酸腿痛的,头发衣服里黏着很多灰尘谷芒。

她很想尽快回到家里,端盆热水到房间里好好抹抹身子,洗个热水澡。

洗完澡出来,就能坐在家人身边,就着碟豆瓣儿,烫噜噜地喝着稀饭了。

于是她加快脚步,沿着那条溪沟埂坎,满心欢悦地朝着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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