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河贼(1 / 2)

 初秋时节,气候炎热,公社派出所里同样整天忙得热火朝天的。

因为这里所有公安人员都在忙着侦办处理一批五类分子案件。

那天中午,年青公安徐正华接到指派,要他到山里找两个饲养员取证。

他接到命令,便穿着身洁白警服,戴着顶大檐帽,骑着辆自行车下乡了。

——以前山里很少有自行车,所以他那张铃声清脆、钢丝辚辚的“洋马儿”,无论骑到哪里都很惹眼,无论走到哪里都很招摇,简直就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

为了赶时间,徐正华抄着捷径,沿着条背僻机耕道,顶着晴空烈日,奋力蹬着自行车,浑身热汗涔涔地地朝着山边赶去。

此时地里那些包谷已经成熟了,外壳灿黄,缨穗焦枯,很多宽叶秆壳枯萎焦黄,简直连洋火都点得燃。

那些稻子都金灿灿黄澄澄的,所有穗粒都低垂着,挂着饱满籽粒,累累实实的,就像悬挂着无数金珠玉粒似的。

骄阳炙烤着稻穗稻叶,仿佛空气里都能闻到股焦苦干涩气息,闻到股白浆软糯香味儿。

阵阵秋风,迎面拂来,吹得稻叶包谷秆簌簌作响,就像搓揉着焦笋箨似的。

不远处河滩矮山上,有许多社员都戴着草帽,背着背篓,挑着担子,在地里掰着包谷。

由于隔得远,听不到他们说笑,只能看到众多身影蚂蚁搬家似地紧张忙碌着。

附近原野里到处静悄悄的,只有无数稻草人,穿着破衣烂衫,插在稻田里,就像是些祭鬼刍灵似的。

不远处树荫下,不时能看到些老人孩子,边做着针线,聊天嬉耍,边吆赶着麻雀,不准它们飞到地里去啄食稻粒。

要是有麻雀从头顶飞过,要是看到它们想飞进去啄食稻粒,大家便会挥舞着树枝,敲着破锣瓷盆,大声吆喝着,呐喊着,将它们驱撵到别处去。

有些孩子看着有公安骑着自行车从附近经过,很稀奇地跑过来,想看看这种“洋马儿”怎么会在路上跑得那样快。

他们当然追不着徐正华,只能远远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奔跑着,高声呼喊着……

徐正华没功夫理会这些调皮孩子,自顾骑着车,急匆匆地朝着山边赶去。

这样骑了没多久,他来到那条洪水滔滔、两岸芦荻丛生的樟水河边了。

他还没赶到桥头,便看到有小女孩,站在树荫下高声号哭着。

下游河埂上,还有两个老人,跌跌撞撞地奔跑着,好像追撵着什么东西似的。

徐正华看着这情形,猜测可能是有人、或者是什么东西掉进河里,被洪水冲走了。

于是他使劲儿蹬着自行车,像离弦之箭似的,迅速朝着那座简易木桥冲过去。

他冲到桥头,一捏刹把,车还没停稳当,便偏着脚,迅速跳将下来。

然后他支起脚架,疾步奔赶到小女孩身边,询问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小女孩哭哭噎噎地告诉他,说他们赶集回来,坐在桥头树荫下休息,突然冲出个男人来,抢走奶奶身后那提猪肉,跳进河里游走了。

这大白天的,竟然有人敢公然抢肉,还抢人家老奶奶,这实在太可恶,太缺德,太丧心病狂了!

徐正华是个年青公安,热忱耿直,满腔正气,遇着有恶徒公然犯事,当然不能袖手不管啦。

所以他没等小女孩讲完,便转过身子,迅速沿着河埂,朝着下游疾追过去。

他跑到那两位老奶奶身边,认出来,其中有位老奶奶就住在前面山脚下。

她家里好像有个瞎眼儿子,老伴体弱多病,家里经济条件很差,所以经常挑着草鞋、拎着各种山野药材、或者背着松毛枝柴,到镇上来卖。

那天上午,他看见这两位老奶奶在供销社屋檐下,卖鸡蛋、草鞋、松毛草把。

没想到她们卖完鸡蛋松毛,买些猪肉想背回家打牙祭,却被人半路抢走了!

妈的,那家伙竟然连这些五六十岁的老奶奶都要抢,还有没有人性啊?

所以徐正华气愤填膺地冲过去,恨不得立即将那抢肉恶徒给抓逮起来。

两位老奶奶并不认识徐正华,却认得他那身公安制服,所以看着他走过来,她俩就像看着大救星似的,激动不已。

那丢肉的,好像就是那个卖柴老奶奶,她看着徐正华,赶紧抓着他手臂,老泪纵横地恳请他,帮着她抓贼,把那提肉给找回来。

她年纪老迈,那双枯瘦老手却很有劲儿,像鹰爪似的,手指甲都快隔着衣服掐进他臂肉里了。

她满脸泪痕,气得手抖脚颤的,连说话都语无伦次的,有些讲不清楚。

徐正华赶紧安慰着她,要她放心,说一定帮着她把那提猪肉追回来。

他边说,边向旁边那老奶奶询问,那提肉是怎么被人抢走的。

另外那个老奶奶便告诉他,说今天她们两个老姐妹都到镇上来赶集,她来卖鸡蛋,老姐姐则背着背松毛草把来卖,还带着她乖孙女。

她们卖完鸡蛋和松毛草把,结着伴,一起到毛猪站去买了两斤猪肉。

她那提肉放在背篓底部,上面还放着些蔬菜衣服;老姐姐则直接将那提猪肉拴挂在背架子后面,走在路上,看着有些招摇,显眼。

由于想快些赶回家,她们抄着捷径,沿着这条机耕路,有说有笑地朝着山边走去。

走到前面桥头时,她们感觉又累又热便想在树荫下喘口气,歇歇脚。

谁知刚坐下来没多久,身后就突然窜出个男人来,一把将她背架子上那提猪肉给抢走了。

那家伙抢过猪肉,沿着木桥,跑了两步,卟嗵一声便跳到河里去了。

说来还真是奇怪,那家伙跳进滔滔河水里,竟然就鬼魅似地消失不见了。

她们沿着河埂追撵过来,走了很远,都没有再看到那家伙从水里冒出头来!

徐正华听她们这么一说,赶紧询问她们,那家伙跳进河里多久了?

两位老人告诉他,说那家伙跳进河里,她俩便沿着河埂追过来,根本没敢耽搁。

徐正华听她们这么说,知道那偷肉贼,肯定还在河里没游多远。

所以他赶紧要两位老人到桥头等着他,让他去帮她们抓贼。

他说完后,便离开两位老人,沿着河埂,直接朝着河下游追去。

他追了差不多四五百米,发现前面河道变宽了,洪水也变得清浅起来。

在那些齐腿齐胯深的河水里,有几个小孩光着屁股,在河里嬉水打闹着。

他看着这几个孩子,便高声询问他们,在这条河里戏耍多久了。

山里孩子时间概念模糊,问他们玩了多久,他们根本就说不清楚。

好在他很快发现这些孩子头发脖颈黏着些稀泥巴,看着都快结痂起壳,从身上剥脱掉落下来了。

看来这群孩子在河里玩了很久,从时间上估计,起码有三四十分钟了。

于是徐正华问他们,刚才是不是看着有个男人穿着衣服,从前面游过来。

几个孩子都说没看到附近有大人,还说谁会穿着衣服在河里游泳啊。

徐正华听着他们这么说,便断定那偷肉贼肯定没潜游到这里来。

这里洪水较浅,河道宽阔,到处都是大石头,那家伙要是潜游到这里,只是钻出水面来。

既然这群孩子根本没有看到人,说明那家伙并没游下来,肯定还潜藏在上游深水区。

案情追查到这种程度,徐正华已经大体猜到那偷肉贼刚才是怎么作案的。

那家伙肯定早有准备,事先在身上揣着根长芦苇、或者是细竹筒之类的通气管。

他抢过那提猪肉,纵身跳进滔滔洪水里,没游多远便潜伏在河底,偷偷隐藏起来。

有那根通气管穿出河面,呼吸无碍,他在河里潜藏多久,呆多久都行。

难怪两位老奶奶沿着河埂追撵了很远,都没看到那家伙从河里冒出头来。

由此推测,那家伙潜藏在河里,是不会轻易提着赃物,钻爬出来的。

他肯定躲藏得很隐秘,还不时能偷偷冒出头来观察周围动静,好等两位老奶奶离开后,四顾无人时,再悄悄爬上岸来。

所以他那藏身地点应该靠近河岸,周围长满野草芦荻,从桥头河堤很难看到他。

所以他徐正华只要用心去找,慢慢搜寻,一定能抓逮到那狡滑的家伙。

所以接下来这年青公安不慌不忙地赶到桥头,要两位老人别着急,等着他抓贼。

然后他脱掉那身警服,穿着短裤,纵身跳进滔滔洪水里,开始沿着河岸,扒着水草芦荻,慢慢搜寻着,朝着下游趟去。

谁知他都快游到那片浅滩边,都快看到那群戏水孩子了,还没发现有何异样。

于是他游到对岸,开始很吃力地逆着洪水,扒着水草芦荻,继续搜寻着那偷肉贼。

谁知他逆着洪水,都快游到桥头了,还是没找到那盗贼的隐避藏身处。

怎么可能呢?他搜寻得很仔细,怎么就没发现其藏身处呢?

难道那家伙逆着洪水,潜游到桥上游,才找地方躲藏起来的?

这两天洪水暴涨,流速湍急,他哪有那么大力气潜游到上游啊?

徐正华可不想就这样作罢,更不想让两位老奶奶失望。

所以接下来他便爬到河堤上,仔细观察起两旁河道来。

这么居高临下地仔细观察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个毫不起眼的河弯。

那河弯,弧度不大,看着很普通,平时水流潺缓,河岸被冲涮侵蚀得并不严重。

然而这阵子洪水滔滔,没日没夜地冲涮着,将河岸边那些泥土都淘空了。

你看,那些水草芦荻,歪倒着,倚斜在河埂上,看着都快要坍塌下去了。

刚才他逆着河水游过来,扒开着野草芦荻,随便查看了一番,便匆匆离开了。

现在才发现,那片河埂被洪水淘得很空,水草芦荻倾覆下来,都快贴着水面了。

那些水草芦荻后面,可能是片幽深河凼,别有洞天,跟孙悟空那水帘洞似的。

于是徐正华像条猎狗嗅到野兽气息似的,悄悄朝着那片河弯赶去。

那段河岸被洪水淘得很空,人踩踏过去,很容易整个坍塌掉下去。

所以徐正华站在附近,抄着长树枝,小心翼翼悄没声息地拨刨着野草芦荻,仔细搜查着。

他没搜寻多久,赫然发现水面竟然插竖着一根新鲜碧沁的细竹管。

那细竹管有拇指般粗细,截口削得很光滑,垂直着,从水面伸出来有一拃来长。

其它水草芦荻都随波浪起伏着,晃荡着,这根竹管却插在水里纹丝不动!

一根细竹管,在水里插久了,会很快褪色,会缠绕着许多青苔水草。

可这根竹管,插得很新鲜,玉色青碧,周围光洁干净,连丝青苔都没有。

难道这就是通气管?那偷肉贼就靠它维持呼吸,潜藏在下面那幽深河凼里?

徐正华看着这根竹管,有些兴奋,有些激动,很想立即跳下去,探摸一下。

转念一想,又觉得那样做太鲁莽,稍有不慎便会弄掉那提新鲜猪肉。

你想,那抢肉贼要是发觉有人要抓逮他,肯定会仓皇逃窜。

他慌乱闪躲起来,稍有不慎,手里那提猪肉便可能掉进滔滔洪水里。

这里洪水浑浊,流势湍急,一提猪肉掉进河里,叫他怎么抓摸寻找得着啊?

要是抓到抢肉贼,却找不回那提猪肉,叫他怎么向卖柴奶奶交待啊?

难道要让那可怜老奶奶打着空手,带着满肚子遗憾悲戚回家吗?

所以现在他不能莽撞行事,得想个好主意,先将那提猪肉弄到手再说。

于是这年青公安悄悄站在河埂上,摸着下巴髭须,仔细谋思起来。

这时他突然看到前面有堆新鲜马粪,旁边还有滩赤黄色马尿水。

那滩马尿被骄阳晒得热烘烘的,散发着膻臊气,看着像滩黄酱糖水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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