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河贼(2 / 2)

徐正华看着这滩赤黄色的、臊臭烘烘的马尿水,突然有了个绝妙主意。

于是他走到河边,随手扯出根新鲜芦荻秆,捋掉绿叶,只留下两尺来长的几节芦荻管子。

然后他找来根细枝条,很小心地将那些隔膜捅穿,做成个空管子。

然后他蹲到那滩马尿前面,折着荻叶,像水瓢似地舀着马尿水,灌进荻管里。

那滩赤黄色马尿水,被骄阳晒得热烘烘的,弥漫着浓膻热臊气,熏得他眼睛都睁不开,连闻着都想吐。

尽管如此他还是皱着眉着,屏住呼息,尽量逼忍着,往荻管里装了好些马尿。

然后他拿着这根空荻管,从上游溜进河里,悄悄朝着那片河弯深凼游过去。

由于水流湍急,他游到河弯深凼前,还得拉着那些水草芦荻,将身体固定下来。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扒开水草芦荻,按着标记,找到那根碧绿竹管。

然后他举着那根空荻管,对准目标,将那些浑黄马尿,朝着那根竹管倾倒过去!

那抢肉贼蹲伏在芦荻下面,隐藏在水凼里,抓着芦荻根须,就靠着这根竹管呼吸。

由于洪水浑浊泛黄,他蹲伏在水底,根本就看不清楚周围情况。

就连徐正华游到前面,拿着荻管,将马尿慢慢倾倒进那根竹管里,他都毫不知情。

所以那些膻臊马尿沿着竹管流灌进去,全部呛到他嘴巴气管里了!

嘴里吃着膻臊马尿,呛着气管,那辛辣温热滋味,谁还逼忍得住啊?

所以不到转瞬功夫,那抢肉贼便连咳带呛地从水里,哗地一声冒出头来了。

他刚冒出水面,徐正华便看到他手里抓着棕叶,拎着提新鲜猪肉!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他便突然窜过去,一把将他手里那提猪给抢夺过来。

那男人见贼迹败露,事态不妙,赶紧钻进水里,想游着逃跑。

这段河水有两三米深,他再怎么匆促慌急,划游着逃跑起来,都快不到哪里去。

徐正华身强体壮,几把划游过去,兜头一抓,便将这家伙给逮住了。

这男人四十来岁,干筋猴瘦的,手无缚鸡之力,哪抵挡得过他这年青公安啊。

所以徐正华几乎没废什么力气,就轻而易举地将这精瘦男人拖到河岸上。

此时那两位老奶奶,已经看到他将那抢肉贼从滔滔洪水里抓出来了。

于是她俩欣喜过望,颤颤威威、急步匆匆地朝着这边疾赶过来。

她们很高兴,很激动,有些难以自持,几次绊着野草,差点摔倒在地上。

赶到徐正华身边,卖柴奶奶看着那提泡得发白的新鲜猪肉,赶紧将它抓过去。

看着这提失而复得的新鲜猪肉,她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然后两个老奶奶看着那抢肉贼,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两棍瓜子秆,劈头盖脑地揍打起他来。

徐正华并没阻止她们,而是听任她们拿着瓜子秆,毫不手软地教训着那抢肉贼。

“你这个砍脑壳呢,几十岁的老人家都要抢,还有没得人性啊?”

“你想吃肉,自己去挣嘛,自己去买嘛,为啥子要来抢人?”

两位老人边打边骂,几瓜子秆打过去,便将那家伙鼻子脖颈打出血来了。

这些山里老奶奶,终生劳碌,五六十岁还敢背着松毛草把来卖,可是颇有些力气的!

那男人做贼心虚,更要紧的,是有徐正华这年青男子站在身边,所以他不敢反抗,只能埋着头,蹲在河埂上,听任她俩发泄着满腔怒火。

两位老奶奶毕竟年纪较大,所以尽情发泄着打骂了没多久,便累得气喘吁吁的。

徐正华看着她俩有些累,这才出面劝止住她们,开始就地审讯起这男人来。

谁知这家伙死猪不怕滚水烫,埋头蹲蹴着,倔着脾气,怎么询问都不吭声。

没办法徐正华只好押着他,跟着两位老奶奶,重新回到桥头树荫下。

然后他向卖柴奶奶讨来根皮绳,结结实实地将那男子反着手捆绑起来。

然后他到河里洗洗身子,走过来,重新将那身警服警帽穿戴起来。

那男子起初根本没把这愣头青年当回事儿,现在才发现他竟然是年青公安!

被公安干部抓着现行,事情可就严重了,可就没那么好脱身了。

弄不好,他会被打成坏分子,被抓去批判游街,送到监狱里去坐牢的。

这家伙感觉事态严重,再不敢继续拧着脖颈,倔着脸,装大头葱了。

此时两位老奶奶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带着小孙女起身回家了。

临行前她们还不忘走过来,抓着徐正华千恩万谢感激不尽地说了很多好话。

然后她们才背着背篓,挎着背架子,带着小孙女,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她们离开后,徐正华看着这干筋猴瘦、蔫头耷脑的男人,有些犯难。

现在他还得赶到村里去问话取证,实在没功夫将这家伙押到派出所去。

而且他要是把这家伙押回派出所,他这辈子可能就彻底完蛋了。

这男人四十来岁,面黄肌瘦,满脸菜色,衣服裤子破烂得简直都没法补了。

徐正华感觉他家境很差,生活过得很艰难,实在不忍心抓他去派出所。

于是他再次架好自行车,开始蹲在地上,温言细语地审问起他来。

那男人这时哪还敢在这年青公安面前耍脾气,玩性格,顶撞冒犯他啊?

所以他一发问,这家伙便老老实实、毫无保留地将其犯罪经过全部交待出来了。

原来,他昨天在山里掰包谷,下午背包谷回村时,不小心把脚崴伤了。

他们那队长心肠好,看着他痛得连走路都龇牙咧嘴的,便要他今天上午去看看郎中。

下午,不用再进山掰包谷,跟着村里那些老人,在稻田原野里吆吆麻雀得了。

他家经济条件很差,穷得连油买不起,哪里还舍得花钱去看郎中啊。

所以他早晨随便弄来些草药,捣烂了,敷擦一下,便躺在家里呼呼大睡。

下午他不敢偷懒,便到稻田里来,到处转悠一番,想随便吆吆麻雀,应付差事。

谁知刚走到桥头,便看到两位老人,带着小孙女,坐在树荫下乘凉歇憩。

她们身旁放着背篓、背架子,那背架子后面竟然挂着提五花肉!

他家境贫穷,现在已经差不多半年多时间没吃过肉,没打过牙祭了。

所以看着那提五花肉,他便很想将它偷抢回去,给家里人好好打顿牙祭。

这条路地处偏僻,这座桥行人稀少,这阵子大家都在山里掰包谷,所以原野里到处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很难看得着。

只是他脚崴伤了,跑不快,可不敢直接冲过去将那提五花肉抢走。

于是他想出个妙计,到前面竹林里去,削了根细竹管,将竹节隔膜打通。

然后他悄悄溜到两位老人身后,一把抢过那提猪肉,卟嗵一声便跳到河里了。

他是附近村子里的人,自然知道前面河弯水草下面,被洪水淘着个大深凼。

所以他顺着洪水,泅游到那里,就近潜伏在深凼里,躲在水草芦荻下面。

他潜藏得很深,蹲伏在水底仅靠那根细竹管伸出水面,来维持呼吸。

那深水凼里,有许多草根芦荻根,只要将其抓紧,就不会被洪水冲走。

他潜藏在水底,躲藏在水草芦荻下面,两个老人根本找不着他。

她们找不着他,要不了多久,便会很伤心、很无奈地转身离去。

到时候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水里钻出来,把这提猪肉拎回家了。

他做梦都想不到,他潜藏起来没多久,这年青公安便赶过来了。

这年青公安不仅心肠善良,热忱正直,还很聪明,观察细致,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便侦查出其作案方式,躲藏地点,并轻而易举地将他抓逮出来……

在他讲述其作案经过时,徐正华注意到,他左边那只脚还真是青肿得厉害。

看来他还真是崴着脚了,难怪刚才将他带到桥边来,他走得很费劲儿,很吃力。

现在看着他满脸惶恐地蹲蹴在地上,忍着丝丝疼痛,徐正华真不忍心抓逮他。

这穷苦男人看着并不怎么坏,也不像是惯犯,应该是穷慌痨慌了,才临时起意,一时犯糊涂,做下这桩缺德坏事的。

看着他那些形容枯槁、满脸菜色的可怜模样,徐正华实在不想公事公办,把他抓逮起来论罪定刑。

这种窝囊男人,抓着教训几句,让他知道害怕,知道事情严重性,保证以后不敢犯事,能改过自新就行了。

所以等他交待完作案经过后,徐正华便煞有介事地掏出钢笔、掏出那本印有毛主度语录的红皮笔记本,将他名字记下来,还询问他是哪个生产队的人,队长副队长都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还是比较精明的,看着徐正华那阵势,就知道他不会立即将他抓到派出所去。

可现在不抓他,只要把他名字记下来,知道他是哪个生产队的社员,之后只要把这件事通报下来,让他们队长知道他曾经抢过老奶奶的肉,也就留下个大污点了。

之后要不了两天,全生产队的社员都知道他做过坏事,不是个好家伙。

之后搞起运动来,他这种做过坏事、犯过罪的人,很容易被打成五类分子。

之后他便经常会五花大绑地押到会场上,挨打受批斗,甚至送到大山里去劳改。

真要那样,他这辈子就彻底毁掉了,老婆孩子失去他这顶梁柱,生活就更艰难了。

要是他家出个五类分子,全家人都没好名声,以后在村子里连头都抬不起来。

想到这里,那男人感觉这件事很严重,感觉到自己算是惹出大麻烦来了。

所以看着徐正华拿着笔记本,要将其姓名罪证记录下来,这男人赶紧卟嗵跪倒在他面前,高声哭号着,求他饶过自己,千万别把这件事告诉大队干部,告诉生产队长。

徐正华见他号哭得可怜巴巴的,还真是于心不忍,只是现在还不能就此放过他。

所以接下来他继续板着脸,高声喝斥着,说他是强盗,大白天公然抢劫老奶奶,罪行极其严重,得抓去劳改,坐牢,绝不能轻饶过他。

男人吓得浑身觳觫着,害怕得就像快要拉上刑场的枪决要犯似的。

为了逃脱处罚,他不断发着毒誓,保证以后绝不做坏事,绝不偷鸡摸狗,只求他放过自己。

他跪着身子,不断磕着头,脑袋撞得桥板咚咚作响,额头皮都蹭破了,血都流出来了。

徐正华并不能相信他那番誓言,只是感觉他那悔罪态度倒是很真诚,很痛心的。

只是现在还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将这可怜之极、又可恶之极的家伙给放掉。

所以接下来他便继续吓唬着,说自己现在知道他名字,知道他在哪个生产队,以后会经常关注他,只要他胆敢再做坏事,一定把你抓逮起来。

想抓他很容易,只要打个招呼,就能让那些队干部五花大绑地将他送到派出所来。

男人赶紧保证,说以后会重新做人,绝对不再做伤天害理的缺德事,争取当个良好社员。

徐正华完全镇唬住这男人,大体算是达到了治病救人的目的,也就没在难为他。

所以接下来他要这穷苦男人看好地里那些稻谷,别让麻雀飞进去偷食。

他说要是呆会儿转回来,看着地里哪怕有一只麻雀,都绝对不会饶过他。

这番要求,那男人当然做得到,也很想将功补过,便极力答应着,说会看好那些庄稼。

徐正华这才解开绳索,放掉这穷苦男人,让他自顾看稻谷,吆麻雀去了。

而他则重新骑着自行车,继续沿着河埂,朝着不远处山脚下赶去。

一阵辚辚车声之后,他那洁白身影便慢慢消失在秋天金黄色的原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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