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粪娃想上学(2 / 2)

有些老师看着他站在窗边门口,会厉声喝斥着,将他远远地驱撵开。

有些老师看着他想踅进教室里,会冲过去,毫不客气地揪着他耳朵,扯着他头发,将他拖出去。

有些老师喝喊几声,见他还赖着不想走,会毫不留情地踢他两脚,煽他几耳光。

有一次,他被政治老师一脚踢到檐坎下,摔得鼻青脸肿的,好半天才爬起来。

这些老师要踢打他,喝斥他,这野孩子当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

所以被这些老师撵开后,他经常会在外面瞎喊乱叫,冲着老师骂脏话。

老师们被他骂得气不过,想冲出去追打他,他便野猴子似地逃开了。

等老师回到教室里,他又会悄悄溜回来,然后抓起把细沙石子,不分清红皂白地透过门窗,扔进教室里来,胡乱打人,骚扰大家上课。

那些学生,很多都没招惹过他,干嘛要扔沙子石头进来打人啊?

其中有不少学生跟他关系不错,下课经常一起玩儿,现在他不分清红皂白,扔着沙石进来乱打,不一样要打到我们吗?

所以他这种捣蛋行为,让大家都窝着股怨气,个个恼怒异常,渐渐有些讨厌他了。

后来学校领导开会时,好像提到这件事,觉得让个捡粪娃整天到学校里来蹭课听,总是不大好。

毕竟这里是学校,怎么能让个捡粪娃整天畅行无阻地随便出入呢?

教室毕竟是教室,让个小叫花子整天偎站在窗边门口,还成何体统啊?

而且坐在教室里听课的孩子,都是交过学费的;要是不缴学费,谁都能进到教室里来听课,不就坏了规纪了吗?

虽然有部分老师很同情坨子,后来大家还是一致做出决定:不能随便让坨子进到教室里来蹭课。

之后坨子想踅进教室里来跟我们听课,便没之前那么容易了。

有些老师甚至根本不让他靠近教室,连想站在窗户外面听讲都不行。

有些老师甚至警告我们,让我们下课后,不准再跑去跟坨子玩儿。

即便坨子主动靠过来,套着近乎想跟我们说话,被老师看见,都会责骂我们。

这样一来,坨子即便能溜进学校里来,也很难再找到学生跟他玩儿了。

看着大家像躲鬼似地躲着他,他感觉越来越无趣,越来越孤独,也越来越窝火。

之后有一天,副校长到教室里来教我们唱革命歌曲,准备到公社参加六一会演。

坨子听着我们唱歌,无比羡慕,便壮着胆子,腆着脸皮,慢慢踅到教室门口来。

副校长眼角余光早看着他了,却也知道,这时赶他走,他很快又会溜回来。

你要是追出去打他,他跑得比野猴子还快,她一个中年妇人哪里撵得着他啊?

副校长这次想好好收拾下他,就装得像没看见似的,继续教着我们唱歌。

坨子见副校长没看着他,没撵他走,觉得有机可乘,胆子越来越大,逐渐有些忘乎所以,慢慢踅进教室里来,开始跟着我们学唱歌。

副校长继续对他视而不见,然后慢慢提着教鞭,好似漫无目的地朝着教室门口走去。

老师上课时,在讲台上走来走去很正常,所以坨子根本没防着这女老师要暗算他。

副校长见坨子毫无防备,心中暗自得意,但她还是怕打草惊蛇,无意中把坨子吓走。

所以她很精明,在讲台上朝着坨子走几步,又退回来;然后又朝着坨子多走几步,再慢慢退回来。

她就这样来来回回地在讲台上走动着,好像是无意识的动作,让坨子慢慢放松警惕,又像之前那样,盘坐在门口,跟着我们扯着嗓子,高声嚎唱着革命歌曲。

副校长见他完全放松警惕,这才不知不觉地踱到教室门口,将其逃跑路线完全封堵住!

然后她才像头捕食猎豹似的,突然举着那根教鞭,劈头盖脑地朝着他猛抽过去。

坨子反应很快,只挨了一教鞭,便迅速站起身子,很亡命地朝着教室外面逃去。

副校长本想一把将他抓逮住的,可他那身破烂衣服哪能受力,哪抓得着啊。

所以只听着呲地一声破响,副校长便从他后背处撕下一大片破碎布片来。

坨子像头野猕猴似的,一低头,一侧身,便从副校长身边窜逃出去了。

副校长抓不着他,便挥着教鞭,在他后脑脖颈处,连着恶狠狠地抽了两教鞭,打得坨子嗷嗷直叫,眼泪水都疼出来了。

坨子遭到副校长暗算,连着抽了几教鞭,还把衣服撕扯得稀巴烂,能不生气吗?

副校长暗算得手,恶狠狠地抽了坨子几教鞭,教训了这野孩子一顿,心里难免感到有些暗自得意。

有了这次惨痛教训,想必以后坨子不敢再随便跑到她教室里来蹭课了。

孰不知,她这番暗算就像捅了个马蜂窝,很快给她带来番难以预计的后果。

她是副校长,家里颇有背景,所以在这巴掌大一片地方,还算是颇有权威的。

平时学校里那些老师,附近那些村民,都很尊重她,总爱巴结讨好她。

可坨子却还不怎么懂事,才不知道她这副校长有多大权势,有多少背景呢。

坨子恼怒起来像个地痞流氓,很是无赖,谁招惹到他,欺负到他,他都要跟人家拼命,何况是这个女老师呢。

所以这小家伙很快忍着疼痛,穿着那件旗帜飘扬的破烂衣裳,重新走到教室门口来,拍着屁股,跳着脚,冲着讲台上那副校长便是顿厉声谩骂。

以前山里这些野孩子骂起人来很粗野,什么脏话臊话都骂得出来,什么丑事糗事都讲得出来,还经常能胡乱杜撰出好些莫须有的无辜罪名来声讨敌人。

所以这时的坨子就像是地痞无赖,就像是个泼妇,站在教室外面,冲着副校长就是顿乱骂胡操。

他说她是个老妖婆;说她是个老破鞋;说她解放前跟特务睡过觉;说她睡男人睡出隐来了,现在还经常深更半夜往大队干部家屋里钻,往人家床上爬;说她能当上副校长,完全是跟那些野男人睡出来的;说她当校长还经常去原野里偷生产队粮食;说她全年四季都不买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偷菜吃,一天不偷便浑身皮子痒……

坨子扯着嗓子高声咒骂着,副校长气不过,追出去想打他,想抓他,他却野猴子似地逃开了。

副校长气咻咻地回到教室里,他又跟着过来了,继续站在外面,搜肠刮肚地安着各种脏污罪名来谩骂她,诋毁她。

他扯着嗓子,拍着屁股,痛快淋漓地高声斥骂着,简直把整个校园都吵翻天了。

很多老师上不下课,纷纷走出教室,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等大家知道是坨子在闹事,纷纷围过去,想将这不知道好歹、看不清三方四正的野孩子抓起来好好收拾一顿。

坨子见他们人多势众,不敢恋战,这才迅速翻过破烂院墙,逃之夭夭了。

虽然坨子逃走了,可副校长被这野孩子扯着嗓子,高声谩骂半天,还说他偷粮偷菜吃,经常跟野男人睡觉,这让她如何接受得了啊?

她人格受到侮辱,清誉受到了损害,作为副校长,作为颇有声望的当权妇人,她哪能就此作罢啊?

所以当天傍晚放学后,这妇人连晚饭都来不及做,便气咻咻地赶到大队部去告状。

她说坨子经常在学校里瞎捣乱,肆意谩骂老师,在学生们上课时随便抓着沙石扔到教室里来乱打学生,严重影响教学,已经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了,所以要那些大队干部给个说法,好好管管这野孩子。

她是副校长,颇有家庭背景,后台很硬,那些大队干部能不给她面子吗?

毕竟坨子不是学生,没读过书,是他们大队里的一个小社员,他们不出面管教,谁来管他呢?

所以副校长去投述告状后,第二天大队书记就让人将坨子他爸叫到大队部去,毫不客气地训斥了半天。

这瘸腿窝囊男人,哪儿敢得罪大队干部,哪敢招惹这些地方官僚啊?

所以那天晚上,这窝囊男人将坨子捆绑着,悬吊到楼檩上,下着死手,狠狠地暴打了一顿。

据说那次他被打得浑身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之后连着很多天都没出去捡粪,连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有了这次惨痛教训后,坨子便再不敢随便到我们学校里来玩耍了。

之后有几次我们在原野里看着他,他都懒得答理我们,好像跟大家有仇似的。

他不到学校里来,整天满原野到处捡粪,我们便很少有机会再见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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