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姝宁以为她在看镯子，便将镯子先了回去，同毯子上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搁在了一块。</p>
然而老妪的视线却并没有随着镯子的位置变换而改变，她依旧牢牢盯着谢姝宁的手。</p>
谢姝宁被看得有些心中发毛，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细细的两道眉。</p>
"婆婆，这镯子是用什么材料做的？"舒砚在边上见状，有些不耐烦起来，凑近了俯身问老妪。</p>
老妪眼也不眨，并不看他，恍若未闻。</p>
谢姝宁将手掌翻了个面，又翻了回来，望着上头错综复杂的掌纹，试探着问道："婆婆在看我掌上的纹路？"</p>
天光底下，她的掌纹互相交错，理不清头路。</p>
老妪终于张开了掉光牙齿的嘴，嚅动着，说了句在谢姝宁听来极为复杂的话。</p>
谢姝宁："..."</p>
她愣了愣，立刻扭头去看舒砚，"表哥，她方才说了什么？"</p>
"她说..."舒砚回忆了下方才老妪口中的话，他听得懂，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用西越语转述给谢姝宁听。老妪的这句话，像是佛偈，晦涩又复杂。过了半响，他才迟疑着道，"她说你的运气很好。"</p>
谢姝宁闻言，忍不住狐疑地打量了他几眼，"只说了这个？"</p>
"有些复杂，我解释不清，大意便是如此了。"舒砚摇摇头，略带尴尬地别过脸去，"虽不知如何解释，但这绝对是好话便是了。"</p>
谢姝宁眯起眼睛，淡红的唇抿成一条线，微微一弯，眼里却带着颇为不信的神色。</p>
舒砚心里发虚，不敢看她，索性也学她的模样蹲下身子，再次问起摆摊的老妪："婆婆，这镯子究竟是用什么东西做的？是玉？"说着话，他已经将镯子又捡了起来。</p>
"是石头，采集自死亡之海的石头。"老妪终于回答了问题。</p>
舒砚把玩着镯子的手却僵住了，眉眼亦像是被冻僵了一般，磕磕绊绊地问："死亡之海？"</p>
谢姝宁在边上听着，飞快地在脑海里搜寻起关于"死亡之海"的文字跟图像。</p>
"孔雀海..."只一会，她便呢喃着念出了这几个字。</p>
能被这片沙漠上的人民称为"死亡之海"的地方，只有昔日的孔雀海而已。</p>
沙漠里的海，那原本是一片美丽的湖泊，湖水清澈晶莹。是这黄沙满途的旅程上，一块不可缺失的妙地。然而，几十年前，这片湖泊开始被沙化。没有多久，烟波浩淼的孔雀海，就变成了一片干涸的盐泽。</p>
从此寸草不生，连飞鸟都不敢轻易穿行，孔雀海就这样成了"死亡之海"。</p>
据闻，那里的沙子，都带着毒。</p>
谢姝宁的手也僵住了。</p>
老妪这时却"咯咯"笑了起来，像个年轻雀跃的少女的笑法，声音却沧桑得紧，她说，"美丽的红石，只有磨成粉末，溶于水后被引下才会散发出可怕的毒性。做成镯子，只有漂亮而已！"</p>
"阿蛮，我们换个镯子买！"舒砚却已经等不及她将话说完，便丢下了镯子要拽着谢姝宁离开。</p>
谢姝宁却真的来了兴趣，重新捡起那只镯子，往腕一套，扭头对舒砚道："舒砚哥哥，劳你破费了！"</p>
舒砚目瞪口呆。</p>
这可是有毒的东西！</p>
"不好看吗？"谢姝宁抬起手，色彩鲜明，花纹精致繁复的镯子就这样在她细弱的手腕上摇来晃去，极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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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砚无奈地叹口气，去付了钱。</p>
再过一月，谢姝宁便要启程回京了。</p>
宋氏担心她的身体状况，所以这一路只会缓行。所以想要在年前到达京城，是绝不可能的事，但即便一路慢车行进，明年春日，怎么也该到了。谢元茂到时要恼，她也不怕，旁的再重要也没有女儿重要。</p>
只可怜了谢翊，一来二去，竟已这般久未能见到母亲跟妹妹。</p>
想着儿子，宋氏想要回去的心就又忍不住迫切了点。</p>
众人仔细商讨过一番，才终于定下了下月中旬启程。</p>
这一去，也就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见。</p>
也正因为这样，莎曼跟宋氏才会答应让谢姝宁跟舒砚一起出来逛逛，买些中意的小玩意，带回京都去。</p>
这只镯子，被谢姝宁一眼相中。</p>
其价格，甚至不如谢姝宁裙摆上绣着的那朵莲花所用的丝线，但它却被她戴在了腕上，像戴一只价值千金的昂贵玉镯。</p>
买完镯子，两人便回了家。</p>
谢姝宁被宋氏扯着去商量回程路上所需的东西，</p>
舒砚则心有戚戚地去寻了莎曼，将镯子的事说了，又将早前在集市上买镯子时，那老妪同谢姝宁说的话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p>
莎曼问他，"那你是怎么同阿蛮解释的？"</p>
"难道不是在夸她运气好？"舒砚心中愈发没了底气，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轻。</p>
莎曼屈指在他额上重重一弹，没好气地道："平日里叫你多看书你不愿意看，如今倒好，连旁人的话也听不明白了！"</p>
"哎哟！"舒砚急忙躲开，大力揉着额头，疑惑地道，"那这话是何意思？"</p>
莎曼觑他一眼，扭头往外走，迎着从北方高原南下的冷风，咳了两声，回道："灵魂的伴侣，已经降世。"</p>
十月正值风沙呼啸之际，胡杨树的枝叶在风里哗哗作响。</p>
莎曼的话才一出口，就被风吹散了。</p>
舒砚只听见几个零星的字眼，见她要走，慌忙追了上去，"娘亲，别急着走呀，再说一遍嘛！"</p>
"阿蛮回去之时，已是大冷，还是弄身雪熊皮子的大氅保暖..."莎曼脚步不停，自言自语着走远。（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