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阿福啊,小姐睡了没?”
“老奴刚来的时候,小姐还在书房看书,想必还没歇。”
糜竺点点头,“我去书房见见小姐,待会茶水送过来就好!”
糜家虽是大户,但人丁不旺,爹妈过世以后,一共就留下兄妹三人,长兄糜竺精商,老二糜芳好武,至于小妹糜贞,从不抛头露面,外人知之甚少。
糜竺见书房的灯果然亮着,推门说道:“小妹这是在绣女红,还是在学女德?”
糜贞水蒙蒙的睫毛闪了两下,放下手上竹简说道:“贞儿不过是翻看一下《山海经》,兄长为何也还不睡?”
“哦,怎想起翻看此书来?”糜竺大为意外,自家妹妹小时候没少吃苦,两位哥哥凡事都由着她,她不爱女红,独好诗书也罢,可为何迷恋起这般荒诞不经的奇书来了。
“我听说那些有灵的仙家寺庵,大多修建深山老林里,找找,兴许不久会有用!”糜竺语气可怜楚楚。
“胡闹!”糜竺一把抢过书简,“谁吃了豹子胆,敢惹我贞妹生气,这都快去当那云游四海的方外道人去了?”
糜贞撅着嘴,“那让小妹猜猜,这么晚,兄长此来,难道不是又要把小妹许与人家?说说,这次是谁?贞儿要是相不中,自愿往东南枝一挂就好,省得哥哥为难!”
糜家两兄弟,最疼爱的便是自家小妹,长得沉鱼落雁不说,丫头打小就聪明伶俐,几乎所有的不决大事,糜竺都会与糜贞商量。别人或许不了解,但糜竺心里透亮,这个家要是没有小妹在身后出主意,早被人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糜竺苦笑,帮糜贞别过额前的一簇长发,刮刮鼻头说:“就知道瞒不过你,不过哥哥在爹娘坟前发过誓,养我家小妹一辈子,你要是愿嫁,整个糜家都是嫁妆,你要是不嫁,拿刀杀了哥哥,我糜竺也不皱一下眉头。”
糜贞给兄长递上茶水,“大哥辛苦操持家业,有何不决?要不说给小妹听听,或许能帮哥哥解解惑,即便不行,也不能老憋在心里难受。”
糜竺拽着胡须,犹豫着说:“首先是刺史陶谦,许官于我,专门让陈登来当说客,还有一条,想给他儿子陶应定一门亲事……”糜竺以为说到亲事,小妹会发火,不想糜贞却陷入思考。
半响,糜贞问:“大哥觉得陶刺史所图我糜家为何?”
“哈哈岂止是陶谦,这些大老爷所图,哪个不是钱这一字!”糜竺不傻,一语中的。
“哥哥未免想岔了,他陶谦不仅要钱,还要人,不然哪里能在徐州站稳,甚至得我糜家摇旗呐喊,远远超过几十车钱粮,徐州士族心向的可是陈矫,不像咱们两边不帮,所以……亲事一说,不过手段尔,你出仕为官,亲事成或不cd不重要了,只是小妹想多嘴问一句,大哥以为自己为官之能几何?”
糜贞三言两语便道清了是非曲折,还不忘损贬自己。
糜竺敲着桌子就当听不懂,自家小妹这是一点颜面不给,“嗯!大哥好歹也算中人之资,倒也有一郡之能……吧?”糜竺估计自己已经很谦虚了,毕竟没说将来能位列三公。
“呵呵”糜贞银铃一笑,听得人心里酸涩无比,“兄长何必谦虚,直说就是,你根本就不是为官的料!”不顾糜竺老脸血红,“不过贞儿的意思,倒是可以让二哥出仕,二哥与你不同,他好武……”
糜竺想了想,拍手叫好,糜家虽然自己当家,但二爷糜芳去了刺史手下当官,至少也表明了态度,何况糜芳是武将,到时候在外牧守,别人拿不住。只是这样一来,虽不至于在陶谦老儿身上吊死,却也得罪了陈矫。
“那贞儿的意思,太守陈矫那边?”
“大哥不说不讲,他陈东海是聪明人,见出仕的人是二哥,也知道咱们糜家的意思,绝对不会恼你,反而更加器重仰仗,你要知道,陈矫需要争取的永远是那些举棋不定的人。”
本以为在刀尖上行走,一边是深渊,一边是绝壁,没想到听自己小妹一说,难题迎刃而解,糜竺心中大定,轻松说道:“还有那新来的刺史府司马臧洪,说能揽下广陵的大生意,我也一并跟你说说……”
糜竺把臧洪的话原原本本转述了一遍,糜贞听得眉头紧锁,“哥哥,可听过假道伐虢的故事?”
“嗯?”糜竺放下茶杯,“那小妹的意思,这广陵咱们还是不要去趟浑水的好?”
糜贞品着茶,“去!怎就不去,听说这名为弱水沉香的香茶,还正是来自广陵!”
糜家两兄妹抹着壶盖叙话,管家阿福守在门口,夜色里,糜府的灯火比谁家都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