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月,草长莺飞。
诏旨,司徒袁隗免。
有人弹冠相庆,有人如丧考妣。
据说那日离朝,老司徒一语不发,望了一眼除旧迎新的皇城,去履赤脚,独自按摩着脚底板步行走回府上,一路形影相吊。
自此,袁隗闭门谢客,躬耕不出,多日不见,又有说老大人连夜回了汝南祖宅颐养天年。
袁家两位子嗣也有收敛,袁绍久未公开露面,偶有出入大将军府也显得行色匆匆,同样喜爱游侠、拾金不昧、乐于助人的袁术袁公路,赴任长水校尉,工作做得有声有色,俨然本分人一个。
新任司徒崔烈走马上任,引得哗然一片。
崔烈此人,涿郡人氏,祖父崔骃博学多才,精通训诂百家之言,文辞典美,少时更是与班固、傅毅齐名。从弟崔寔更是个人才,官当得不大,却著书旷世巨著《四民月令》。
所以,本来一切都还好,崔烈自己也素负盛名,可他年纪一大把才想起赶一趟时髦,通过乳母入钱,花了五百万,得授司徒。
这一下闹得,瞬间声名狼藉,为人所不齿,凭什么只要五百万钱!
这事怨刘宏,本来想位列三公,五百万钱远远不够,但是崔烈够老,走路都要人扶,只要一咳嗽,没半小时停不下来,这场景,把刘宏看得心花怒放,五百万钱,这老头开开心心过两天司徒的瘾,死在任上,皆大欢喜。
时,凉州兵乱不解,北宫伯玉等人兵寇三辅,司徒崔烈入朝,不甘碌碌,忿而发声的第一件事,便是上书以为“宜弃凉州”,引得满朝文武勃然大怒,唾沫星子多得够他洗完一把脸再敷个面膜。
议郎傅燮厉言曰:“凉州乃是天下要冲,国家籓卫。高祖初兴,使郦商别定陇石;世宗拓境,列置四郡,议者以为断匈奴右臂。今牧御失和,使得一州叛逆;烈为三公,不念为国思所以弭之之策,乃欲割弃一方万里之土,臣窃惑之!若使左衽之虏得居此地,士劲甲坚,因以为乱,此天下之至虑,社稷之深忧也。若烈不知,是极蔽也;知而故言,是不忠也。”
傅燮很有见识,一语成谶。
凉州自公元184年动乱起,自此便再未平复,成了大汉第一个实质上被割据出去的大州,北宫伯玉、边章、韩遂、马腾,一个个在此占山为王,情形混乱不堪。甚至西北之地,往后的胡人在此动荡了数百年。
皇帝刘宏又不是真傻,舍去凉州,丢老祖宗的脸不说,长安一旦沦陷,再南下,京师洛阳便会被叛贼兵锋直掠,西园怎么办?
崔烈的馊主意自然没有被采纳,朝堂上一番唇枪舌战,反而适得其反。酝酿良久,北征的大军总算整装待发,车骑将军皇甫嵩领军亲赴长安镇压,以卫皇家园陵。
四月,庚戌,大雨雹。
刘诚顶着风雨走进学院讲堂,座下几乎全是虚席,除了听不懂的黄忠给面子,其余几人都是关系户。
刘诚端坐讲坛,拿出名录开始点名,高声叫道:“黄忠?”
“到!”
“陈专?”
“到!”瘦不拉几的陈专正玩弄着两株野草,点过名,他便开始一边吃起沙拉一边做起笔记来。
这陈专,是新近抽取的人才,别看人不貌相,乃是南宋著名的农学家,为人勤奋好学,时时潜心专研学术,对土地利用、土壤施肥、水稻耕种、蚕桑养殖等方方面面,都有独到见解。
比如他现在吃着那两根草,属禾本科,旱地而生,根为须状,叶鞘松弛,多毛,有祛风明目,清热利尿之功效,俗称,狗尾巴草。
刘诚满意地点点头,旋即决定课后去膳堂巡视一番,这娃娃,打小命苦,估计是没吃饱。
“祖冲之?”刘诚忍不住望去,祖冲之就坐在前排,鹤立鸡群,一副求知若渴的学霸模样,近日,还主动担负起劳动委员一职,讲台上的水渍擦得干干净净。
“到!”
嗯!这小伙子不错,是南北朝时期杰出的数学家、天文学家,一生钻研自然科学,在数学、天文历法和机械制造三方面都有不小的建树。
昨日他还拿着纸笔画了个圆,跑了追问半径和周长的关系。刘诚稍一提点,祖冲之便算到了小数点后五六位,这智商,吓得人虎躯一震。
后头还有个史阿抱着生锈的铁剑打盹,如今他任务繁重,既是保镖也是车夫,走的时候还兼职锁门。
刘诚不忍心打扰,他温养的那柄剑,一旦全拔出来就铁定会断成两截,据他说,自己已经人剑合一,很快,便会迈入手中无剑、心中有剑的至高化境……
至于高长恭和那俩门神,提前毕业,全被选好了坟地的二叔公打发去了广陵,听说官不大,但都掌着兵,按刘瑾的说法,这府上的酒水无缘无故少了,这几个酒鬼最是可疑,刘诚觉得,在理!
刘诚摆正衣冠,拿腔拿调道:“今日人齐,先生我心中甚慰,那个前几日留下的功课,就批改的情况来看,喜忧参半,文远同学(祖冲之,字文远)能举一反三,把这甲乙丙相遇和追击的问题解答出来,还附带了另外三种方法,应当浓重表扬,来!这是奖状!”
祖冲之喜滋滋接过,从眼神来看,已达到兴奋的顶点。那奖状上写着“三好学生”几个红彤彤的大字,难得的是,居然还盖了玉玺。
刘诚继续道:“泰章同学(陈专,字泰章)能初步悟通加减之道,也可喜可贺,至于汉升(黄忠,字汉升),嗯哼!!!”刘诚猛敲黑板,这才几秒?
黄忠猛然惊醒,擦了擦口水便提着东西低头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