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火把,像编织的一张渔网一样将昌黎王庭围得水泄不通。
公孙瓒再没有故事可讲,叛军加上胡人的轻骑,根本估算不出数目,他们不急着攻城,与城门上强作镇静的守备静静地对峙。
将军拆了门板,在府上点燃一堆篝火,又杀了单于家的一头羊,熊熊火焰,把整头羊肉烤得格外焦嫩。
要活着!
撒上盐,公孙瓒撕下一块大口嚼了起来,“单于老儿家的牲口当真不错!某再睡上一觉,攻来时叫我!”
拉着丘力居的小妾,将军转身进了房门,里面哭闹几阵,便传来了如雷的鼾声。
屋外的义从用刀割开羊肉开始分食,望着天空,味道很淡,却让人老想喝水。
天亮以后,有人叫阵,公孙瓒睡足了爬起,胡人女子给自己穿戴甲胄时,见那报信的小卒魂不守舍,没有打骂,他问:“想不想活命?”
那小卒拼了命地点头,旋即又羞愧埋下脑袋。
“我也想!这乌桓的女人一身羊臊味,也没有我家夫人会伺候人,昨夜,老子才半炷香时间不到,就乏味得犯困!”
外面烘堂大笑,公孙瓒替传信兵摆正皮甲,笑着道:“你不知道,外面的胡人也不知道,这昌黎城里,咱们还有上万伏兵!”
南城门,门后五百义从清理着兵刃,每一下金属的摩擦都让气氛添一份压抑。
将军下令打开城门,率众而出,不禁让守城的步卒捏了一把汗,站在高高的城墙上看去,贼人真的十万不止,有城池依托还好,毕竟胡人的骑兵不擅攻城,可光凭那五百白马义从,杀出去掩入人群,跟一滴水融入江海里一样,转眼就会被吞噬。
蹋顿见公孙瓒虚张声势,区区数百人便敢出城,甩鞭上前几步,高声喊道:“公孙太守别来无恙,昨夜可还睡得好!”
不问还好,话音一落墙头上便是止不住的大笑。
公孙瓒答道:“贤侄有心,上回拜访,也没见你家单于这般周到,将自己老婆送给在下侍寝,就是洗得不够干净!有味儿!贤侄此来,脖子可是洗好了?”
胡骑中一阵骚动,蹋顿气得脸色发青,仍不忘是为了劝降而来,公孙瓒是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好你个公孙瓒!休逞口舌之能,你且看看我后方的大军,我家单于传话,毕竟是旧识,你若要降……”
冷不防公孙瓒长枪一指,大喝一声,“锋!”
列阵的五百义从两翼散开,呈锥状排行,如同箭矢一般疾驰而出,那箭尖之人,便是白马将军公孙瓒。
城楼上击鼓呐喊,声势一时无两。
蹋顿一愣,本来仗着雄兵十万想来耀武扬威一番,不成想公孙匹夫真敢以卵击石,两侧的近卫慌忙拉着自己后退,再近一些,便入了箭矢的范围。
趁着敌军混乱,白马义从冲锋到百步以内,旋即止步飞射一波箭羽,杀了一个人仰马翻后,公孙瓒着领白马义从游走一番开始且战且退,他深知人少不宜近战,即便手下近卫近乎无敌,一旦被咬住,自己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正当胡骑追杀之时,公孙瓒已经领着人回了城,关紧了城门。
蹋顿对着张纯道:“将军!攻城吧,那公孙小儿不识好歹,我定要将他鞭尸三日!”
张纯望着高高城墙,悠悠接口,“殿下,张某的人马都在北门,不敢调动,还需防备公孙瓒声东击西跑了!”
蹋顿一甩马鞭,“苏仆延!令你部攻城,事成之后,辽西郡濡水以东归你!”
那峭王苏仆延嘿嘿一笑,令人吹响牛角,大军举着木盾向城下迫近。
公孙瓒站在城墙上大喊,“蹋顿我侄,可认得这老妇是谁?”
城下胡人仰头看去,不敢再向前。
那哭哭啼啼妇人竟是单于王后,她被人推坐在城墙之上,一只鞋子穿戴不牢摔了下去,落了好久才听到“啪”一声响。
城楼上的公孙瓒看着自己一定在笑,身边的苏仆延犹豫道:“殿下?”
要想成就大业,岂能妇人之仁,这话可是汉人说的,蹋顿咆哮:“攻!难楼、乌延何在?今夜,我要拿公孙瓒的人头饮酒!”
墙头的公孙瓒暗道可惜,手轻轻一挥,那单于王后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摔下去破了脑瓜。
“贤侄!这点兵马怎够?叫丘力居老儿也来,他偏心,为何只让你来送死!”
蹋顿正待要骂,攻城的战士却齐齐后退,蹋顿咬破了嘴皮,一口红血咽了下去,那城墙之上,站满了手举乱石的老幼妇孺,这些都是来不及撤走的胡骑家眷。
那名信使小卒醒悟过来,原来将军说的上万伏兵,便是指城中无辜的百姓!
战争伊始,谁人不无辜!
“儿啊!走吧!”一位老妪手上的石块没拿住,掉了下去,砸在墙角碎开,她开始大哭,可身后的官军抵近长矛,迫不得已,又抖着双手拿起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