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应该艳阳高照。
可惜,黑漆漆的屋子里,只有一丈高的石头开了一道小孔,阳光从那里射入,碗口大的光束斜着进来,正好落在面前的草堆上,足不出户,根本分不清楚外面春夏秋冬。
身子一动,刘诚裹着衣服坐起身子,几只吸饱了人血的虱子被惊扰,在干草里躲躲藏藏,吓得自己往后缩,后背已经抵住了冰冷的厚墙,阴暗得出水。
周围的味道莫可名状,湿冷、腐朽、恶臭……
刘诚饥肠辘辘地望着唯一的一扇门,这种门还是当年在甄家见过,包了铜皮,结实得不得了!那门边的墙上挂着好些脚镣手铐一类的刑具,形态怪异,闪着光亮,只看一眼就让人胆寒。
自己正思考着前因后果出神,时间流逝,那光束慢慢左移,旁边的木栏里蓦然伸出一只脏手,在阳光下贪婪地翻来覆去曝晒着。
可好景不长,墙外的日头再偏,温暖就没了。
那人意犹未尽,可怜兮兮道:“你是不知道,这三间牢房,就你这间有光,有福啊!”
刘诚扭头看去,这人应该生得白皙瘦小,可关得久了,已经不比乞丐干净,正眼巴巴望着自己这边碗里的冷馒头。
刘诚把碗递过去,听他吃得狼吞虎咽说:“这牢里啊,一日也就一顿勉强续命的吃食,可不能浪费!”
“这是哪里?”
居然有人来了这里还浑然未觉,那人纳闷半响,打量几眼还是答道:“掖庭狱!”
刘诚听完心中一阵悲哀。
掖庭狱,乃是宫中的秘狱,书云:掖庭属少府,有祕狱,凡宫人有罪者下之。
这宫中私狱掖庭狱,关押的除了宫人,偶尔也关几个罪大恶极之人,堪称私狱,自然从不用会审,里面的囚徒想关多久关多久,想怎么虐待怎么虐待,甚至想杀就杀。
残酷如天牢的掖庭狱,进来了,出去几乎是奢望。
“你不是宫人?”
刘诚摇头,这重要吗?自己连怎么进来的都不知道,哪还在乎这些细枝末节。
那小太监先蹲在墙角嘘嘘了好一阵,水声顺着地上的小槽一直延续到墙外,他这才拖着脚下的镣铐靠近过来,带着哭腔开始诉苦。
几月前,原本自己还春风得意,升了官,掌着宫中尚衣之事,没想到平白走着也能刮来一阵妖风,偏巧一片粉红的锦布扑在人面上……这小太监出于职业习惯,拿在手里捏了捏,还闻了闻,窜出来的宫女见状大喊大叫,“姐姐们快来!这便是那淫贼!”
小太监手拿着亵衣百口莫辩,几下便被当成了宫里神出鬼没的淫贼,给关进了掖庭狱。
听他长吁短叹,刘诚问道:“就这般小事?”
“小事?”那小太监摇头,“你是不知道,在这深宫里,行贿舞私才是小事,淫乱宫廷的丑事张扬不得,但却是大事,沾之即死!”
仔细一回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那太监又问:“你不是宫人!为何进了掖庭狱?”
刘诚呵呵笑着,“我那也是小事?”
“何事?”
“也没啥,他们说我毒死了司空杨赐……”
那太监正待安慰,闻言腿脚一缩,硬是把话咽了回去。毒死三公之一的当朝司空,还小事?
他愣了几息,把剩下的小半馒头放回碗里,又递了回去,“哥哥!趁着能吃,多吃点!我小名三宝,不知哥哥高姓?”
三宝?
这不是自己抽中的太监郑和吗,下西洋那个,怪不得一直见不到人,原来这倒霉催的一直待在大狱里!造的哪门子孽!抽了那么多人,恐怕除了翟让,就数他最惨。
一番攀谈后,刘诚安慰道:“小公公信我,你那真是小事,没准说说过两天就能出去!”
三宝点着头,没见过敢毒死三公的人还这般镇静自若,傻子不成?
这间牢里,本来活蹦乱跳进来了三人,已经活活整死了俩!好不容易又有了个说话的伴儿,脚镣都没上,估计也是个活不到天亮的死鬼。
天黑下来,不见人掌灯,刘诚正抱怨,听见有人开门!
“大人!小的冤枉啊!”
三宝刚吃了馒头,费劲力气开始喊冤,这都是经验之谈,别的不说,至少待会少挨几鞭子!
“吵甚!”
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