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守依旧板着脸,却没像往常一样先甩鞭子打人,而是点头哈腰去点燃灯盏。
赵巳跟在后头,用手捂着鼻子,嘀咕道:“我说不愿到掖庭不是,最受不了这身味儿!”他又把香囊堵在鼻孔,眯着眼睛开始找人。
那牢役赔笑说:“大人有事吩咐就是,本就不必亲来,交给小的,保管妥当!”
赵巳没搭理,借着渐亮灯火总算看到了角落里垂头丧气的刘诚,他道:“开门!”
“啊?”
“开门!”一脚踢去,那牢役赶紧把牢房的门打开,赵巳是谁,新任的掖庭佐令不说,可还是常侍赵忠的亲侄,自己哪敢得罪半分。
赵巳凑过身来,“诚弟!受苦了!”
“兄长这是?”
赵巳穿着官服,人模狗样,差点没认出来!
他嘿嘿一笑,转脸过去,“还不快叫人备齐酒肉,我家兄弟要是这里受了苦,你们全得掉脑袋!”
自己身上很臭,赵巳却不计较,拉着刘诚坐在门口的小几旁,先不急谈正事,对受苦受难的刘诚感慨半天,那表情,情真意切,真真如同血亲胞兄。
酒食上齐,赵巳赶走闲杂之人,心痛地看着刘诚大快朵颐,还不停帮着斟酒。
“诚弟!慢点吃,往后这里收拾干净,哥哥让人顿顿侍候好酒好肉!别的不说,这点本事为兄还是有的!”赵巳用长袖擦了擦眼角说道。
刘诚一听,反而停了下来,往后?自己不会真出不去了吧。
“我也是听说诚弟出了事,才到掖庭来当差!还有张兄他们,也带话让你莫要着急,等上一段时日,外边消停了再做打算!你听哥哥一声劝,暂且还是不急着出去的好,外面弹劾你的奏折堆得比山还高,那些人巴不得将你五马分尸,还好张公与我叔父都压着,就连关在掖庭狱,也是张公力排众议的结果……”
抛开所谓的大义,有那么一瞬,刘诚真情不自禁对身为阉宦一系而感到自豪。
他叹了口气,那杨赐老儿也是,明明是脑溢血中风的症状,偏巧等到自己来了才发作,坑爹啊!还有皇甫嵩,算得可真准!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你办的这事,可了不得!借为兄十个胆也不敢,连蹇跋那厮听了也自叹不如,张公也拍手称快……你是怎么想起毒死那老儿来的,我可听说,那老东西正上下撺掇,说要引大军回师……剪除阉宦!”
刘诚一愣,这回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咕嘟!”
角落里的三宝也不知道是吓住了还是饿的,终于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谁?”赵巳这才注意到牢房里有人,满眼杀机看过去,冷声问道。
“大人!小的冤枉啊!”三宝又开始喊冤。
刘诚摆摆手,“哥哥!自己人不碍事,你看能不能寻个方便放他出去,弟弟我在北宫里的人本就不多。”
赵巳笑了笑,顺手扔了只鸡腿过去,“小事!”
三宝没见过赵巳,料想他许是在说大话,捡起面前的鸡腿便啃,可才下口,牢门又哐当被踢开,看了一眼领头之人,三宝太监吓得呆若木鸡。
赵巳回身要骂,眨眨眼睛,赶紧跪了下起,叩首道:“陛下万安!”
刘宏迈步进来,见了刘侍郎的狼狈相,忍不住笑出声来,“大胆刘诚,毒杀司空!可知,当灭九族!”
刘诚一愕,和赵巳相顾一眼。
刘瑾说得没错,在这宫里,只要皇帝陛下宠着你,再大的事,都是小事。
陛下竟然亲至大狱探视,听他笑骂,自己竟然不争气,忍不住哭了起来,强忍着筛动,刘诚道:“微臣死罪!却不是因被人诬陷,而是劳陛下身处污秽之地,请陛下恩准罪臣一死!”
刘诚的脑门在木桩子上一下下磕着,有那么两下没把握好力度,差点蹭破了皮……
那刘宏不耐烦,挥退旁人,“行了!要撞柱而亡,这力道未免太小了,朕此来可不是来听戏的,而是听说这里清净,来躲躲!果然!哈哈!”
看来皇帝刘宏也被弹劾的奏折闹得不得安身。
刘宏贱兮兮又道:“爱卿这事,办得好!朕本以为那杨赐老儿熬不到几日就会让位,哪知他越活越年轻,得亏爱卿那壶掺了毒的茶水……”
刘诚:……
“嗝!”三宝一抽。
“你是谁?”刘宏见角落里有个人影在抖动,沉声问道,有些话,外人可听不得!真该灭九族!
三宝手上的鸡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陛下!奴才冤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