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虞撰写停当,搁下笔墨,开口道:“这录籍之事已了,宗正府旦有了底案,靖王一脉便再不会嫡庶不分,年末诸王世谱汇齐以后,也自会一并呈给陛下过目,德华且放心。”
“多谢大人!”刘诚执礼相谢。
身为宗正,刘虞很清楚这些典录的所谓皇亲国戚都是些什么人,喜欢到宗正府上抄抄写写的刘范笨是笨点,但就品行来说,绝对算是凤毛麟角,联想到刘侍郎的风评,他总觉得该多说两句,想了想,道:“身为汉室宗亲,自当严律己、宽待人,谨言慎行,况乎你我同朝为官,太平年间平白享了锦衣玉食,而今……”
刘虞不知想到什么,竟再说不下去,伸手反复拨弄着桌上一坛焚香,显得心事重重。
“诚,省得!”
见刘诚态度谦恭,他叹了口气,“这天下不管是好是坏,它怎说都是咱们刘家的。”
“老大人可是担心幽州战事?”
幽州?
刘虞摇头,“幽州倒是无碍,那公孙瓒与我,仅政见不同耳,不管怎说,谁也不可能将幽州白白给了外人,我只盼着幽州少些兵祸而已,德华可知,昨日进宫面圣……”
“哦?”刘诚凑耳躬身听着。
刘虞嘴角一滞,支起身板来,佯装咳嗽一声,对着身后认真整理简牍的刘范道:“瞧我这记性,昏了头,博阳勿怪!方才刚巧你不在,你那二弟遣人来传话,说卯时约了人饮酒,你若是再不去,估计人都要散了!”
那刘范“啊”了一声,嘴上说着“如何是好”,急忙掸着灰尘告辞而去。
待人走远,刘虞起身,挪了两步蹲在炭火陶盆旁随手翻动着柴火。有些话,倒不是刘范听不得,而是自己不想让他参合,以此子的性子,其实待在宗正府里写写画画一辈子,也极为不错。
“不是幽州,大人!难道是凉州?”何事能让心性豁达的刘虞欲言又止,这让自己很好奇。
据刘诚得到的消息,凉州,统帅张温屡战屡败、屡败屡退,从金城到美阳,一路退出陇西,而今无奈困守长安城,三辅之地丢失大半,羞得差点拔刀自刎。下一步,凉州叛军就该拿铲子挖大汉皇陵了。
“凉州?算,也不算!”
刘虞拍拍手上的炭黑,负手在屋里走动,“董仲颖倒是深谙权谋之术,可说手腕通天,借着颓势中饱私囊,避不出战,还偷偷搭建起了自己的班底,听说,他那心腹李傕手下的飞熊军兵精粮足,更是收拢了西凉铁骑和能人异士无数,这些日子,倒霉的张温令不出帐,几乎被架空,呵!好大的算计!”
见刘诚一脸惊异,他不以为意继续说道:“不过董卓是大将军的人,属外戚一系,而外戚,怎么说也是陛下最信得过的人,他能有这本事,倒也无妨,毕竟算是给陛下掌着兵!”
“可……”
袖中双手拽紧拳头,尽量让自己保持克制,刘诚清楚,甚至心中忍不住想呐喊,那可是董卓啊!野心会急速膨胀,并且毫无人性可言……
估计谁也想不到,大将军何进会死,董卓更会搅得大汉国将不国,可自己偏偏不能对人说,即便说了,估计也没人相信,包括面前这位表现得忧国忧民的宗正刘虞,毕竟从目前看来,董卓对大将军言听计从,丝毫没有反意,说不得养兵夺权,还是何进私下授的意……
这便是命!
关于凉州的战事,许是觉得无伤大雅,刘虞其实并没有说完,例如,因祸得福的除了董胖子还有一人,便是那反贼韩遂韩文约。
韩遂可谓一鸣惊人,断然杀了边章及北宫伯玉等人,拥兵十余万,独占陇西。
而后凉州刺史耿鄙率六郡兵合力讨伐韩遂,岂料陇西太守李相如、酒泉太守黄衍反,与韩遂连和,耿鄙为别驾所杀,其司马、扶风人马腾早有异心,竟也拥兵反叛。韩遂并不出头,推举汉阳人王国为“合众将军”,开始筹划攻掠三辅!
刘虞苦笑,道:“岂止是凉州,昨日陛下身乏,令我将省中会同三公甄选的各地战事的奏折,统统梳理了一遍,不瞒德华,打那之后,我便再睡不着,从昨夜一直熬到现在!”
刘诚看去,火盆旁的刘虞眼睛里血红一片,正疲倦又倔强地看着自己。
他句句说着:“南面,南阳郡告急,四方流民纷纷涌向京师,来的路上想来你也看到了,但羊续无能,至少还能据城而守,长沙太守孙坚更加不堪,说起孙坚,你可熟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