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回了平原城,便匆匆赶往国相府。
此刻的陈府,里外乱作一团,刘备不明所以,但见陈群站在门口,正左右吩咐下人将藏书日用仔细装车绑好,他诧异问道:“长文(陈群,字长文)!此是为何?”
见来人是刘备,陈群再叮嘱几句,回头说道:“玄德来得正好,家父正有事交代,且快快随我来!”
陈群在前引路,心事重重也未多言,穿过回廊庭院时,已不见往日穿梭之家婢女眷,想来,业已先行遣散,刘备忍不住打探,“长文莫要瞒我,府上可是突生变故?”
陈纪年事已高,近日又染小恙,还真怕有个三长两短。
却听陈群叹息说道:“家中倒是一切尚好!只是今日又得了京城动向……说来话长,我也不甚清楚……家父早已有心告老,仓促行事,却尚有政事割舍不下……方才已唤人寻过你,玄德不在……”
果然!
刘备心头一紧,京城震动,可比黄贼袭城和老大人辞世来得轰动。
陈纪的确岁数大了,往日来时,便已隐约流露出还乡之意,只不知陈群所说动向到底为何,竟惊得陈家仓皇欲归。
“府上急于收拾行装,可是要回颍川老宅?那长文作何打算?”
陈群推门之际看了人一眼,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陈群正值出仕之年,恰逢变故,内心自是悲喜难明。
里间,空气有些浊,满墙字画早已统统取下卷好,又用麻布兜住打好了结堆在桌旁。陈纪正盘在案前出神,他见了人来,又开始着手整理简牍,轻言道:“玄德来了!”
“大人!”
刘备赶紧上前,施完礼又规规矩矩端坐对面。
陈纪看着面前的刘玄德,其貌不扬,更谈不上敏而好学,不过至少出身宗室,又温润敦厚。
陈纪从不觉得人非要绝顶聪明才可以治学,为人处事、安国兴邦,有时反而愚钝一些好。所以,名为下属,也未及门受业,甚至算不上著录弟子,但时常教导之下,他实则已将刘玄德看待成了子侄。
他笑了笑,想请人饮茶,才发现连陶壶也一并收了,努了努嘴皮说道:“平原多贼逆,以泰山所聚为重,死守以防终不治本,唯开政养民致民有所依才是良方,老夫走后……”
想起鞠老汉和正在锅里慢炖的狗肉,刘备点头,的确是这个道理!
陈纪手摸一封书信,这辞呈本该送递青州牧赵琰,不过赵琰乃是雅士,要他舍去豁达一再挽留,反而不美!
他将书信放平桌上,又用砚台压住边角,自嘲说道:“瞧老夫这般矫情做作!徒让人见笑……玄德莫嫌我聒噪,郡国政事,你本就做得很好!前几日,我已向州牧大人举荐你为平原国相……”
“老大人,这如何使得!”刘备面呈惶恐,觉得怎么也要推辞一番,旋即又道:“长文快帮着我劝劝,平原离了大人,岂不如痛失亲老!”
陈群白了一眼,这话说得,像是自家父亲真命不久矣一般,他沉声道:“我已劝过,阿翁他……”
陈纪挥挥手,叹了口气,顺手将最后一卷书放进身侧麻袋,“玄德莫要多说,你瞧我,满鬓斑白,垂垂老矣,不若又能如何,早晚之事,只是皇城惊变,这才打定主意!何况我早有意阖门著书,再晚,只怕真来不及!”
刘备再想说几句吉语,却见陈纪起身去看盛书的口袋是否扎紧,转而问道:“大人!京城何变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