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雷特纳……我早该想到是你！为什么你会在这种地方称王称霸？玲和鸣她们是怎么回事？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又有什么目的！？”
面对眼前使用着玲的身体的神秘人物，我连珠炮似的发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对于布雷特纳，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跟aid的外勤行动总指挥官阿贝尔·林奇交情很深，除此之外，就是他看似人类的外表之下隐藏着无数可怕的高科技。在利安德尔机场，他为了保护克罗艾与盗取了多米尼卡纳米躯体的阿尔伯特爆发了一场惊天大战，之后他又遭遇了什么，对我来说就完全是个谜了。
“放轻松，理之子，我非但不是你的敌人，而且还有着跟你相同的目的。”
在我的质问下，布雷特纳用玲的嗓音说出了玲绝对说不出来的台词。
“相信李维伊或者席尔瓦已经跟你简单的介绍过我了吧。”
她笑嘻嘻的这么对我说道。
“不管他们是怎么评价我的，我想他们大概都只对你说了一半实话。换成是我，也断然不可能在完全搞清楚你的想法之前，将自己的底牌轻易打出去。”
“啰啰嗦嗦了半天，结果我的问题你一个都没有回答。”
注视着玲白壁无暇的脸庞，我不动声色的将了布雷特纳的军。
“维兰军士或许没有跟我说实话，李维伊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们都比你这个藏头露尾的鼠类来得光明磊落。”
我冷冷的继续说道。
“别耍花招了，想说服我的话，就露出你的真面目来吧！”
“哈哈，很犀利嘛……理之子，从上次分别时算起，你也成长了不少。嗯，果然还是男孩子的外表更加适合你。”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着呢，你想要的答案我这里都有，虽然知道那些对你来说也不会有什么额外的好处，但既然你喜欢走流程，那我就稍微配合一下吧。”
“玲”边说边点了点头，配合着她的动作，实验室的地板下升起了好几支机械臂，那些机械臂的前端张开后形成了一个个投影设备，将布雷特纳在利安德尔与我分别之后看到过的画面，经历过的事情搭配着玲悦耳的解说一一投射在了我的眼前。
“在利安德尔败给阿尔伯特之后，我追踪着克罗艾身上的信号，一路潜进了忧国者控制下的奥利维亚，当时我的唯一想法就是救出那可怜的孩子，说什么都不能让她这个完美的基因原体落到阿尔伯特那样的野心家手上。”
“在叛军位于蜂巢大厦的指挥部，我发现除忧国者和地球人之外还有第三股势力在暗中活动。”
“那些人使用着即使以我的眼光来看，也先进得过了头的各种高科技装备，不但轻而易举的突破了叛军的安保，在大楼各处偷偷的安放了我从没见过的神秘仪器，甚至还通过原理不明的‘变形’，替换了不少守卫，秘密渗透控制了大楼里的很多关键节点。”
“我并不擅长潜行和战斗，要应付阿尔伯特的手下就已经很吃力了，更别说还要面对那些底细不明的新敌人。”
“但我没有选择，如果不能在和平维持军和地球人对奥利维亚发动总攻之前找到并救出克罗艾，我将要失去的就不止是自己仅存的人类之心了，而我绝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于是我利用了那些被我无意间发现的关押在大楼地下室里的囚犯，我救出他们，向他们提供武器，甚至在大楼的通风系统中散布了‘彩带’，希望以此来制造足够的混乱，好让我完成自己必须完成的工作。”
“结果我还是低估了阿尔伯特的能力，第三方势力都还没有出手，这场小小的骚乱就被那个老混蛋用不知从哪里搞来的机器兵给镇压下去了。”
“好在并不是所有人都败给了那些冰冷的机器，安杰洛·艾吉斯，这个明明长着一张女人的脸，却强得根本不像人类的前地球军精英成了我最后的希望。”
“我编织了一个精妙的谎言，使这个已经被仇恨冲昏头脑的傻瓜相信，他的妻子——一个同样被阿尔伯特抓住了的可怜女人，此时正在大楼更上方的某处受刑，而那里‘很巧’的，同时也是克罗艾的求救信号发出的地方。”
“我们俩互相配合，取长补短，像真正的幽灵一般在敌人的巢穴中往来穿梭，最后总算在维和军的as冲进大楼之前到达了那里，赶在一切都太迟之前，找到了那个手中握有人类未来的女孩——雨宫克罗艾。”
“艾吉斯没有功夫对我的谎言发火，因为我们都知道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赶在以太流冲毁整栋大楼之前，我将克罗艾带出了那里，但我却没有足够的运气带她逃出‘废都’这座人间炼狱。”
“这不该是她的命运，也不该是我的命运，更不该是人类的命运，为了在这一团混沌中保留下文明的种子，我别无选择，只能启动体内的‘执火者’进程，耗尽自己全部的能量创造出了一个小小的文明‘摇篮’。”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死，但很快我就发现，残酷的维度断层带来的不仅仅是诅咒。”
“‘以太’，这种来自更高次元的神秘物质携带有超乎想象的巨大能量，只要善加利用，别说保存人类文明，直接让文明等级突破维度的束缚也不无可能。”
“我将自己对以太的研究，以及保存下来的文明果实毫无保留的共享给了其他同样被困在了莫比乌斯球里的人们。但我很快发现，他们并不理解自己肩负的伟大使命，‘苟活’才是他们人生的唯一目标。”
“我越来越厌倦与那些鼠目寸光之辈打交道了，哪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他们，让弱小的他们也能在严苛的‘废都’之中生存。”
“最终，我选择离开他们，自己去建立新的‘摇篮’，现在想想，我和那些人的分歧大概在第一个‘变异种’出现时就已经产生了吧。”
“李维伊，这个被权力欲冲昏头脑的野心家，打算利用以太诱导出的人体变异来实现人类的‘进化’，最终突破维度断层的束缚，成为新世界的创造者与统治者。但在我看来，经过那种程度的‘异化’之后，人类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人’了，我自然也没有理由为这些异类继续贡献自己的知识与力量。”
“经过艰苦的跋涉，我来到了早已成为废墟的协和医院。然后跟克罗艾一起将这里建设成了又一座人间天堂。”
“为了能将文明顺利的传递下去，我收留了不少无处可去的外来者，并以生物工程和克隆技术解决了男性短缺导致的一系列社会问题。同时，我还根据普罗米修斯遗留下来的资料，建起了全自动无人工厂，满足了所有人的生存需要。”
“在确保了安全与温饱后，我开始把精力集中到研究以太，废都中的各种神秘现象，以及如何突破维度断层之上。”
“按照原来的设想，这是以‘百年’为单位的漫长‘远征’，不过一件东西的失而复得却大大的加速了我的进程。”
“普罗米修斯，哪怕只是寄宿于一台as上的小小‘火种’，在这个能量充沛的世界中所拥有的可能性，也是一千万个我加起来都难以企及的。只要拥有它，我的研究效率就能成千上万倍的提升，在你观看这些视频的时候……一个崭新的世界已经在向我们缓缓的敞开大门了。”
伴随着旁白的戛然而止，投影机械臂缩回地下，我的眼前只剩下了依然满脸笑容的“玲”。
如果不是身后嘴巴被机械触手堵住了的鸣不断的在发出痛苦的呻吟，我可能真的会接受面前这个“伪物”刚才的那番鬼话。
“看得出来，做这些东西花了你不少心思啊，布雷特纳。所以这就是你把一个为你出生入死的小丫头给绑起来，然后恬不知耻的占据了另外一个小丫头身体的理由？”
我盯着“玲”的眼睛怒气冲冲的说道。
“李维伊好歹让那么多人都活了下来，你呢？你却一边虐待迫害那些信任你的人，一边在偷偷制造无人兵器，难道这也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吗！”
“没错，这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面对我的质问，布雷特纳毫无愧色，在“他”伸手唤出了另外一个投影器后，鸣和多萝西的身体检测报告被推送到了我的眼前。
“理之子，即使是初来乍到的你，应该也知道废都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其中最危险的一样东西，就是那些呈雾状缭绕在废都上空的以太。”
“以太对人体的侵蚀速度远超我的预计，对于从来没有暴露在以太辐射中的纯种人类来说，在高浓度以太中逗留短短五分钟就会引起身体各处器官的病变。”
“这种病变是不可逆的，而且就算之后再也不接触以太，器官的变异也不会停止，更可怕的是，人造的生化器官也无法抵挡以太的侵袭，事实上，它们比原版器官更容易被诱发变异。”
“所以……在你看来，鸣和多萝西，已经不再是人类，不再是你的‘孩子’了，对吗？”
盯着那两份检测报告，我紧紧咬住了牙关，布雷特纳的所作所为让我想起了血统论和以那为理论基础的一系列最为黑暗反动的种族主义理论，我实在是想不到那些早该被丢进历史垃圾堆的文明糟粕，会以这种形式在现代社会再次复活。
“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了所谓的‘纯洁’，你居然连你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布雷特纳，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我没疯，我只是在做必须要做的事，就像以前一样。如果你不想看到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就加入我吧，让我们一起来给这个罪恶的‘废都’画上句号。”
伪玲脸不红心不跳的向我发出了“邀请”，虽然我很想抽出手枪一枪打爆眼前这个疯子的脑袋，但我可不想让无辜的玲也跟布雷特纳一同陪葬。
“克罗艾哪去了？还有罗塞莉少尉，如果她们还活着的话，肯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胡作非为！”
“不管你相不相信，克罗艾同意我的做法，至于罗塞莉少尉……她怎么想其实并不重要。她们俩跟其他被我收留的人一样，正在冷冻仓里冬眠，这也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以阻止以太变异的办法……你想见见她们么？”
“……可以吗？”
“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站到我这一边的话，不过整个解冻过程需要半个小时，恐怕你没法马上就向你心爱的人倾诉衷肠。”
“我……我和少尉不是那种关系。”
“我倒是希望你跟克罗艾是那种关系。你已经无数次的证明了自己的勇敢和坚强，能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婿，我一定会感到十分的荣幸。”
“……我可不记得你是克罗艾的父亲，别随便说些不负责任的话！”
“呵呵，在法律上，我现在毫无疑问是她的监护人，克罗艾是完美的基因原体，而你是真理之子，你不觉得你们俩其实很般配么？”
“别开玩笑了……我连人类都不是，根本配不上她……然后你有空在这瞎扯，就不能先把玲的身体还给她？看着她的脸跟你说话，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鸡皮疙瘩？你这用女孩子的身体生活了那么长时间的变态在说什么呢？”
“我……我是没办法……才不是变态！总而言之，你快把身体还给玲，还有，鸣也先放下来吧，她对你根本没有威胁。”
说完这句，我又看了身后可怜的少女一眼，此时机械手臂已经除掉了她身上穿的装甲，果然，在她光滑洁白的肌肤表面，已经隐隐的浮现出了像鳞片一样的星晶石。
“真是丑恶。”
同样目睹了这一切的布雷特纳做出了如上的点评，在“他”说这些的时候，我注意到两行晶莹的泪花正从鸣的眼眶中潺潺流出。
“……别太过分了，布雷特纳。”
“过分的是这片被诅咒的土地。所以我放了你身后的那个变异种，理之子，你就愿意跟我合作了么？”
“别忘了还有玲。”
“玲可不行，她是一个‘反以太’原型体，我让她在外面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取得最宝贵的第一手试验资料。”
“你要用这些资料来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让人类的身体不再受以太的荼毒，或者造出不会被以太影响的生化躯体……不过这些都已经无所谓了，有了普罗米修斯和你的帮助，我可以直接破除维度断层对废都的束缚。”
“照这么说，玲不是对你没有用了吗，为什么你还要占着她的身体？话说回来，你也是资讯聚合体？不然玲的身体怎么会被你轻易掌控！？”
“我不是资讯聚合体，但玲是由我克隆出来的，要操弄这些克隆人的身体，其实远比控制一个nc更加容易。”
说着，伪玲邪魅一笑，似乎是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深入。
“玲的身体在外面收集到了一些非常有趣的数据，在彻底解析这些数据之前，我不会把她交给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亲女婿。”
“……那你打算用她的身体一直这么过下去？你不觉得别扭吗？”
“我也没说我要代替玲来过她的人生啊，我只是在有需要的时候暂时‘接管’一下身体而已，你看，如果我不是以她的面目来见你，你肯定早就对我开枪了吧。”
布雷特纳一击命中我的软肋，确实，要不是顾及玲的安危，我绝对不会跟这个疯狂的男人进行这么长时间的交流。
“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好吧，玲的事，我可以暂时放到一边，但你必须马上放了鸣，并且承诺不再继续伤害她。”
“我不懂，那个变异种对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你们才刚刚认识不到半个小时吧？果然是因为她长着一张跟克罗艾一模一样的脸？”
“跟克罗艾没关系，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无辜的人受苦。”
“呵，天真的家伙，你迟早会因这份无谓的善良而吃尽苦头。”
“那又如何，起码我问心无愧！好了，别废话了，你想要我干什么？先说好了，我只会在‘破除维度断层’这件事上与你合作，其他免谈。”
“足够了，其他事我也用不着你帮忙。那么事不宜迟，赶紧动身吧，理之子，普罗米菲已经在等我们了。哦，别担心那个变异种，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这么说着的布雷特纳转身走向了大厅另一头的出口，等看到机械手温柔的将鸣放在了地板上后，我这才转身跟上了黄衣异端。
“黄色的衣服，是兴趣么？”
在黑暗狭长的走道里跋涉时，我漫不经心的问了走在前面的女孩一句。此时整条走廊里的光源只有她身上那件长袍一样的防护服，那东西居然没有光线入射也能散发出亮黄色的荧光。
“黄色象征着希望和活力，本身又有尊贵和正统的含义，同时也时常被用来作为一种警示，你不觉得它很适合代表我现在的立场吗？”
“不，我只觉得太刺眼和冷淡了。我更喜欢红色。”
“哈哈，你还真是口无遮拦，要是这话让普罗米菲听到，那孩子一定会生气的。”
“……为什么？”
“红色是行星联合的代表色，对普罗米菲来说，不会有比行星联合更可恶的东西了。”
“但是我们要见的这个普罗米菲并不知道行星联合是什么，不是么？她只有两百多年前的记忆。”
“一开始确实是这样，但我已经帮它更新过数据了。”
“……你还保存有普罗米修斯的数据！？”
“准确的说，都是些历史数据，作为执火者，曾经差点毁灭人类文明的普罗米修斯也是我们必须时刻监视和防备的对象，我们必须了解我们的敌人。怎么，理之子，你更喜欢那个什么都不懂，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心的腼腆丫头吗？”
“是的。起码她更像个人类。”
“仅此而已？哈哈，不愧是理之子，真是对‘人类’毫无责任心啊……好了，我们到了。刚才的话你可千万别跟普罗米菲说，那对你，对我，对它，对其他任何一个生活在废都里的人都没有好处。”
笑嘻嘻的伪玲转过头用不正经的表情发出了无比正经的威胁。紧接着，她走到走廊尽头的大门前，用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打开了那扇足有银行金库那么厚的防护门。
“你会后悔的，布雷特纳，把我关在这种地方，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一开门，迎接我们的就是一阵闷热的空气和普罗米菲尖利的叫嚣。
顺着声音，我抬头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球状物，那东西被几根从侧面的墙上伸出的支柱固定在了房间的中央，第一眼看到那东西，我就觉得它跟七目魔鲸的动力炉非常的相像。
“喂，你这女装死变态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啊！？”
还没等我看清球体的细部结构，普罗米菲就再次开了腔，在她说话的同时，我所熟悉的那个像天使一样的虚拟形象也被投射到了球体的正前方。
“公式算出来没有，多半是已经算好了吧，不然你也不会有闲工夫在这耍性子。”
对普罗米菲充满气势的质问，布雷特纳毫无惧色。听到“他”这么说了之后，天使普罗米菲不情不愿的将一大堆我根本连看的欲望都没有的复杂公式投满了我们所在的整个大厅。
“好了，混蛋，都帮你算好了，你答应过我只要我帮你算出这些鬼玩意，你就让我重新连接普罗米修斯网络，可别给我忘了！”
“哼，我当然不会忘记。让我看看，嗯……果然跟我猜测的一样，维度断层和以太是这么来的……呵呵呵……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