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点了整整4两生煎2两小笼外加一人一碗豆腐花，这顿饭不可谓不丰盛，可我刚才还饿得要死，现在却吃什么都难以下咽。只有赵鑫这家伙，屁股虚贴着条凳，吃完一只又一只，随时准备站起来再来一个。
余襄倒也准时，没一会儿果然回来了，把自行车在门外一停上了锁，施施然走进店里来。
我赶紧招呼她在我旁边坐下，从赵鑫筷子底下抢走最饱满的一只生煎夹在她碗里，假装漫不经意地问她，“追到了吗？”
“看到了”，余襄答非所问。
“看到啥了？”
“他的诚意啊”，余襄悠然又得意，细眉上挑，在我耳边低语，“雷一鸣说他喜欢我呢。”
我一下子巨不爽，还真是被我猜中端倪，“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你今天又偷偷跟踪他干嘛？”
余襄低头吃生煎装哑巴，弄得我心绪烦躁，明明她心里有我，却还当我着的面去跟踪追她的男生，为什么？
出了大香斋，余襄就地和我们告别，“将将爸爸，我下午还有钢琴课，我直接上课去了。”说着朝我挥挥手，似笑非笑，一蹦一跳地走了。
赵鑫吃饱喝足，拍拍肚皮也就走了。
剩下我们父子二人，我爸叫我坐上新车书包架，几个蹬腿的功夫就回了309弄。我脑子乱糟糟的，猜不透余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毫无征兆地会忽然冷落我。
刚一进门就被我妈抓住耳朵丢进了房间里，我爸跟着进来，我妈乘势把门一关，双手叉腰隔在我们中间，“现在可以好好聊聊了。”
“儿子还小，让他出去吧”，看起来我爸实在没有兴致和我妈继续之前的话题。
“干嘛！儿子也有发言权”，我头一回觉得我妈把我当真实存在的儿子去对待0.0
“乱搞！小孩子哪里懂这些？海珍，你别闹了，这个问题我们以后再谈，好不好？”
“怎么能以后再谈，这房价是会涨的，我们现在出手，绝对稳赚不赔的！”果然是房子，我妈经济头脑一流啊！
“我们刚分到一套房子，到时候装修要钱，买家具也要钱，哪里来的闲钱再去买一套新房子，再说也没有必要买啊！要那么多房子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就是能当饭吃啊！”我妈向我勾勾手指，“将将！我问侬，侬长大后，要娶老婆哇？”
“要的啊，我要娶余襄的啊！”
“小赤佬没出息！”我妈眼神起如风霜凌厉，落似飞刀及身，磨牙剁齿地追问我道，“那等到侬结婚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老妈你表情虽狠，可实际是想和我唱一出双簧啊！我心领神会，本来我还想做做便宜老娘舅，参与参与调解工作，现在看来我妈是有备而来，我只要做个捧哏打个下手就行了。“房子+票子+车子=娘子，没有这些，就没有娘子。”
“将将你这种思路不对的哦，要是在****时期，你这就是资产阶级享乐主义思想，是要接受批判教育的”，这种在21世纪已成为普遍共识的混蛋强盗逻辑对我爸的冲击无疑是颠覆性的，“讨个老婆还要那么多要求啊，我和你妈结婚的时候，房子住你爷爷奶奶的，现在也才拿到单位分配的，你以后长大了讨老婆，也是单位分配房子。票子多少有什么关系，够过日子就行。至于车子，那是奢侈品，怎么可以作为结婚的基本条件？这哪里是结婚，这是热昏啊！”
当我爸说出这一连串驳斥的同时，我的内心居然是接受的，大脑里的回忆不可控制地飘向了当年余襄与我离别时所说的狠话，“你没车也没房，学习也就了了，将来前途更不会明朗，除了对我好，你还有什么优点？我爸妈在美国，能给我提供更好的学习生活环境，我为什么不去？！”
虽然我本能排斥余襄那伤害我的言论整整10多年，可我的价值观却在混迹社会多年后向着世俗不断偏移，向着余襄的逻辑越来越靠拢，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人在社会中，随波又逐流。
“现在哪里还是****时期？侬这个老思想啊，怎么也得改改了，否则侬儿子以后打光棍，看侬还乐意不乐意！”我妈就坡下驴，反应和逻辑也不是盖的。
“怎么就会打光棍了？”我爸绕过我妈来摸我头，“我们儿子那么帅，那么优秀，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想想侬儿子，又有出息，家庭富裕，还有现成的结婚婚房，是不是可以更优秀？女孩子会不会更喜欢？”
我爸逃避话题道，“儿子还小，现在考虑那么多干什么啊！”
“早买早好！投资理财，侬会吗？侬的工资卡里，除了定期存款外，有再多出一分钱来吗？”
“存，存款利息还不够吗？”我爸多少有些被说动，但依然嘴硬，“再说了，根本问题，哪里来的余钱再去买套房？”
“贷款啊！”我妈说。
“完全同意，我点头。”
“那不是欠债嘛！”我爸穷摇头，“这个不行，我们规规矩矩的人家，怎么能欠银行的呢。”
我妈去抽屉里拿了计算器出来，算给我爸看，“现在房子2k5一个平方，一套房子80个平方，也才20来w。我们买两套，零首付，直接贷款，每月还款可以从存款和你工资里扣，以我们家现在的财力，完全支持得起。2000年后职工工资比现在多一倍都不止，还贷款压力更小了很多。等过了2007年以后，房价翻翻地上涨，我们卖了其中一套，还清两套的贷款，一套房子净赚到手，还能赚不少利息钱。”
老妈~你不会也是穿越回来吧(⊙﹏⊙)b怎么那么多年后的事情你那么清楚？！
我爸被说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他做刑警脑袋灵活，可也仅限于破案方面，别的事情他确实是没太多概念的，我妈说得头头是道，比许多财经频道的理财师还会侃，我爸哪里是对手。最后我爸想了很久，只表态说，“这事我还得和我爸妈商量一下，再仔细算算账，你说那么肯定，但那么大的事情，不能那么草率的。”
“成交！我不求侬今天做决定，但老公你是个聪明人，知道侬老婆不会骗侬的。”
这么说，我们家真的有可能翻身做地主了？可是~我的心刺痛一下，我爸还有几年就要牺牲，这件事情能不能逆转？如果不能，那还贷的重任~我看向我妈，发现她也正看着我，我从她的神情里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忽然她对我笑笑。我竟然打了一个寒颤，一种惊恐的情绪突然出现，妈，你到底是谁？！
寒风，光亮，我又回到楼顶，我赶紧看手中的日记本，“1996年5月12日晴中奖了！自行车！我和余襄中的，真的很高兴很高兴，面对余襄，我心跳得好厉害，我是不是喜欢她？我好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讲。我猜不透她的想法，她今天甚至还骑了新中的自行车去跟踪雷一鸣，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她和我有点若即若离。爸爸妈妈今天吵架了，但我妈说服我爸，说要买房子，我爸一开始不同意，后来被我妈说动了，不知道买房子又什么用？我只要家庭快乐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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