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都拿到了见面礼。
细心的周妈妈连贺灼都考虑到了。
屋里清冷,窗外一点点透进幽光,这场会客宴早已散去许久了。
贺灼的礼物是一只钢笔,和自己的手表是一个牌子的。
直到今天,他才清楚地知道这支表的价格。
他打开抽屉,那张还未送出去的CD和写满自己心思的笔记本静静地躺在角落,仿佛在嘲笑着他可笑又卑劣的妄想。
十六岁的少年满腔热血,真心最为可贵,他们尚且还不像成年人那样考虑许多。
可贺灼不一样,受过最坚硬的拳头,尝过最刺人的奚落,生活的苦早已让他比同龄人成熟许多。
他明白自己和关星禾的差距,也知道自己与她并没有可能。
但那点隐秘的念想落进少年灰暗的心里,像是颗青涩的种子,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破土而出,压过那些晦涩阴沉的过去,成为他生命里唯一的亮色。
他忍不住妄想,更无法控制自己去靠近,所以一遍遍地受挫,却还是想用自己微薄的奖金,去给她买一件礼物。
可现实像是一把利剑,戳开少年心中那块遮羞布,暴露出那些隐晦又卑劣的感情。
直到今天,他才那样真切的明白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自己努力得到的奖金甚至买不了一件配得上她的礼物,自己拼尽全力得到的东西,不过是她的唾手可得。
他本就是仗着关叔叔的善心,才得到了现在的一切,怎么还能妄想他的女儿呢?
那些汹涌到无法自控的情感让贺灼自厌极了。
他发泄似的将项链扔进抽屉里,好似这样就可以不再想她。
初夏夜里,连风都带上些暖,贺灼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香樟树,心像是泡在了冰水里。
“扣扣扣。”门被敲了两下,“哥哥,你现在有空吗?”
女孩儿声音温软,却像条丝线,丝丝缕缕往贺灼的心上钻。
他指尖一颤,骤然攥紧了拳头。
“怎么了?”他嗓音沙哑。
“我有一道题不会做,想来问问你。”她顿了顿,声音低下来,“不会打扰你吧?”
他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可心中的渴望肆无忌惮地往上涌。
他僵硬着手开了门,“哪一题?”
那双清润的眼儿像是盛满了月色,动人极了。
“这道题有点长。”她轻轻眨了眨眼,似是有星星在里面闪烁。
“不能进去说吗?”
贺灼喉咙微紧。
但学习是正经事,拒绝不了。
他一面这样说服自己,身体却早已领先一步,不自觉地悄悄侧过来,为她腾出一片空间。
女孩儿在座位上坐定,她转过头,才发现少年正立在原地。
她问:“怎么了吗?”
他走过去,悄悄地将自己的椅子移远了些,嗓音沙哑:“没事。”
他视线沉下来,“哪一题?”
女孩儿抿了抿唇,将椅子又移近了一些,指着卷子的最后一题,“这一题?”
她微微侧过头,一缕发丝调皮地落在白皙的颊边,说话间悄悄颤动。
可贺灼觉得那缕不听话的发丝似是落在了自己的心上,一下又一下,撩得自己刚刚筑起的心墙骤然倒塌。
他强迫自己稳下心神,认真地给她讲起题目。
屋里很安静,他的讲解却不似以前那样清晰又简略,关星禾听得走了神。
她视线略过少年深邃的眉眼,渐渐地移到他的耳廓。
她碰过这里,冰凉的,仿佛还带着少年身上清冽的冰雪气息。
不知为什么,她手心逐渐出了汗。
少年讲完一题,手心早已一片濡湿,他侧过头,就见女孩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耳后。
他喉结剧烈地滚了两下,耳廓开始不自觉地发热。
“怎么了?”
她猛地转回头,盯着写满步骤的卷子,“没,没事。”
他说:“听懂了吗?”
“嗯...嗯。”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不正常,就连空气也闷热起来。
“那我先回去了,哥哥早点睡觉。”
她动作快得几乎赶不上贺灼的回答,“嘭”得一下就关上了门。
屋里恢复了静默。
贺灼抚了抚自己发烫的耳廓,静静垂眸,打开自己没写完的卷子。
可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女孩儿身上似有似无的香气,他几乎没法专心。
直到花园里的灯骤然亮起,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发呆了好些时候。
夏季悄悄来临,可有些不为人知的情感,却比五月窗外的烈日更为炽热。
贺灼知道自己不可以再这样放任自己。
有些隐秘的情感,甚至连想一想,都是一种罪恶。
他开始刻意地与关星禾保持一点距离,补习时,他开始刻意地坐得离她远一些,女孩儿邀请他一起出去玩时,他也开始努力地找一些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