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人可以压抑自己的念想,却无法控制自己的梦境。
他开始更频繁地梦见她。
可醒来后,那种自厌便成倍地增加。
人们常说,梦境像是一面镜子,照出自己内心最渴望和最恐惧的东西。
贺灼渴望每天都见到她,却更恐惧自己内心肆意又卑劣的妄想。
他有时甚至会无意识地在本子上写上她的名字,仿佛这样便可以缓解自己心中汹涌到无法自控的感情。
一页,两页,半本,每晚他都将那本罪恶的本子锁进抽屉,却又在第二天悄悄拿出来。
夏夜里,蝉鸣阵阵。
今晚是关星禾补习的时间,自从她得到了附中的名额后,两人之间的补习频率便降低了很多。
可贺灼却觉得,几天一次的补课,都是一种煎熬。
纵使他刻意保持着距离,女孩儿有时也会将椅子移过来,而后那双明灿的眼睛,微微抬着,天真又无辜,让贺灼心中的情感几乎无处遁形。
终于熬到了结束,贺灼深吸了一口气。
女孩儿今天似乎也心不在焉的,她正收拾着东西,一旁的记号笔滚落到桌下。
贺灼正想弯腰去捡。
一阵悠悠地香气绕过来,女孩儿已经抢先一步。
海市的夏夜格外炎热,屋里已经开了空调,女孩儿穿着吊带睡裙,因为怕冷,在外面罩了一件薄薄的外衣。
她弯下腰,外衣顺着肩膀微微滑落。
微微暗淡的灯光下,女孩儿圆润的肩像是渡上了一层轻软的薄纱,天鹅颈下,锁骨平直优雅。
贺灼猛地坐直了身子。
他漆黑的双眸闪烁出几分无措与恐慌,一边手骤然紧攥。
夏夜寂静,他听到自己胸腔里的心跳,一点一点放大,几乎让他头脑发烫。
“哥哥。”
女孩儿已经整理好东西起身,“那我先走了啊。”
贺灼只觉得自己的听力似乎在一点点消退,他无措地几乎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关星禾却还站在门口,她扶着门把,“我明天要去医院体检。”
她一双眼睛露出一点隐隐期待,就那样直勾勾地望着贺灼。
她从小最怕打针抽血,每到体检,就希望有人陪着她。
可少年垂着眸,胸腔里的震颤让他头脑发慌,几乎听不清女孩儿说了些什么。
他敷衍地点点头,“嗯。”
“那你有没有空?”
窗外的月色落进来,屋里静谧,少年狂乱的心跳逐渐平稳了下来。
他问:“你说什么?”
“我说。”女孩儿吸了口气,“明天,你有没有空?”
他误以为她是邀请自己出去玩儿,摇摇头。
“明天我有奥数课。”
她眸中的光蓦得暗下来,低低道:“哦。”
“那我走了。”
门被关上,窗外月亮高悬于苍穹之上,贺灼仰着头,不知忘了多久。
~~
第二天飘起了小雨。
贺灼回到家时,王嫂正将手里的菜端在桌子上。
她抬眼看到贺灼,有些诧异,“您怎么没有和大小姐一起回来?”
贺灼抿唇:“今天我有点事。”
王姨问:“那她今天一个人去体检?她可是最怕打针了,我记得小时候,一听说要打针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贺灼指尖一滞:“体检?”
“对啊。”王姨说:“她前几天还跟我说,你到时候会陪她去,她估计就不害怕了。”
贺灼呆呆地站在原地,蓦得想起昨夜她失落的神情。
他心尖一滞。
直到现在,贺灼还记得那天送她去医院打破伤风,她站在诊室前恐惧到身子在微微颤抖,眼眶都带上了红。
她说:“哥哥,你能不能陪我?”
旁边的医生笑着说:“小姑娘,破伤风可是打在屁股上,你确定要你哥哥陪你?”
她抿着唇,害怕又羞涩,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一双水亮亮的眼望向他,小声说:“那下次我体检,你陪我,行不行?”
贺灼的心颤了两下。
一旁的王姨似乎也有些担心起来,“哎哟,真的是,早知道我就陪她去了,小时候她还晕针,有次迫不得已打针,先生都捂住了她的眼,可打完后,她小身子还在先生的怀里吓得发抖,我瞧着都心疼。”
“诶诶,你去哪?”
少年转过身。
五月的夏格外燥热,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眸里,似乎映进了窗外炽热的阳光。
那一刻,仿佛所有的克制和隐忍都轰然倒塌。
他沉声说:“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