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相约通电话的日子,罗成炳大清早赶往镇上。他们的农村没有电话,要打电话必须到镇上打公共电话。他们玉林别后的第三天,罗成炳就打电话给赵白云,相互报了平安后,还情绵绵意切切地聊了大约二十分钟,末了,相约今天再通话。赵白云在电话里,再次自个表示要想方法帮他弄到一千元,小嫂要向大嫂看齐,让他完成学业。罗成炳压根就不在乎她的钱,反对她自讨苦吃的想法。现在罗成炳打电话到她家,她妈妈接电话,说白云与同学外出未回。为方便等着打电话,他中午在叔叔家吃饭、等候。下午,他又打了几个电话过去,直到太阳西落,赵白云还未回家,他才恨恨地回家。第二天,他又打电话过去,赵白云依然未回。第三天中午,一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是赵白云的声音,罗成炳便劈头大骂:“你怎么搞的,现在才回家……”赵白云想不到急于想听到的声音竟然是斥骂声,也生起气来,说:“我怎么啦?你这是什么态度?”罗成炳说:“我靠,你……”“懒得理你!”赵白云把电话挂断了。放下听筒,罗成炳气鼓鼓的恨怅怅的。他想不到二天来焦急的候盼,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他恨恨地自言自语:“懒得理我?好呀,看到时谁不理谁。你他妈的,还是这副德性,我会让你后悔的!”放下电话,赵白云开始后悔起来,认真分析一下,觉得是自己的错。她想,一连三天,打了十多次电话,找不到人,且还是先约好了的日子,若换成自己,也会大发雷庭的。她开始理解罗成炳的情绪,后悔自己不能向他道歉,不能好言相劝,反而与他顶撞,且挂了线。现在,她好盼望他再次打电话过来,也怀疑他还会再打过来,于是便守在电话机旁。可是等到吃完晚饭,等到深夜,等到家人关了电视都去睡了,她接了多个电话,都等不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回到房内,赵白云哭了,但不敢出声。擦去眼泪,她拿起纸笔给罗成炳写信。
鬼哥:一放下电话,我的心也如水中铅球一样迅速下沉,眼泪跟着在眼眶里打转,一种落寞感骤然升起。现在我的思绪紊乱得很,心情坏得不亚于咱俩赌气分手的那个晚上。我躲在床上偷偷地哭了。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我的初恋是这么的痛苦?不公平,上天对我不公平!今天我本无意伤害你,但终究还是伤害了你。我想不到自己还是这副德性,受不了半点委屈。
现在,我怨起所有的人来,包括我自己。我恨赵丽群带我去玩,使我失信于你,不能如约等听你的电话。我恨人小鬼多的弟妹,常在家中风言风语挖苦我。这二天,你打来十多次电话,我一回到家里,就被他俩个小鬼讽刺得怒火中烧;尤其是在接你电话那会儿,他俩有意在旁边大吵大闹,甚至还要打开电视机,所以,我一气之下,顶撞了你,伤害了你。他妈妈的,我恨不得给他们每人一掌。我恨自己为什么把从家庭中受到的委屈而带来的气,发泄在无辜的爱人的身上呢?我恨自己为什么每每在你情绪恶劣的时候,非但不能安慰你,而是伤害你呢?我恨大嫂把你坑害到这种地步。若不是为她,你就不会委屈地到桂林进那末流的学校,读你厌恶透了的书。就算你当时在广东随意进一所最差的院校,或干脆复读一年高三,相信你的前途都会光明得多。尽管大嫂撮合了你我,应该感谢她,但她却使你牺牲太大,使你为她牵肠挂肚,所以我还是恨她对你的感情不负责。我恨你家穷,供不起你读完书,使你学业半途而废。我恨你硬要当孝子,没钱交学费却听之任之,而不逼着你父母替你想方法。我恨你一意孤行,老想着要去什么流浪呀、什么外国打工之类的,更恨你这种不负责要一走了之的话。你走了,留下我怎么办?我恨我妈虚荣、嫌贫爱富。我恨自己生长在这么一个家庭里。恨自己为什么考不上一所理想的大学公费上学,反花父母的钱,教我有负债感、内疚感,使我在择偶时顾忌多多。我恨家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对我的期望值那么高。我恨自己为什么不够温柔,无法使你烦恼的心在我的世界里得到安妥和慰藉……我恨一切!
你真的会一走了之吗?带着你的遗憾,也带着我的遗憾去流浪吗?今晚,我的心将会无所适从,一个不眠之夜又将陪伴着我。盼归校!盼来信!
一连几天了,赵白云足不出门,却等不到罗成炳的电话。她担心罗成炳自此留给她的是一片无言的天空,消失于她的视野;更担心自己对他的再一次的伤害把他切底推向绝望之地,使他赌气出走,放弃学业。赵白云无法再等了,她拔通了罗成炳好友阿空家的电话。她知道这是惟一有望联系上罗成炳的方法,她想请阿空尽快转告罗成炳,要他打电话给她。碰巧罗成炳刚好在阿空家。阿空与赵白云简单聊了几句后,把电话给了罗成炳。赵白云紧张地说:“请原谅我,好吗?”罗成炳说:“我都已经麻木了,还谈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赵白云说:“你还在生我的气?我已写信向你道歉了,收到信了吗?……你以前不是这么小气的。”罗成炳说:“真的,我不再生你的气了,其实我应该感谢上帝曾经让我们在一起。我会永远记着你的,往后保重吧!”罗成炳语气没有半点热情,反而显得冷冰冰的。赵白云的感觉有似溺水被呛着,说:“你这是怎么啦?”罗成炳说:“没有什么!”赵白云说:“那干嘛……”罗成炳打断她的话,说:“好啦,现在别人的家里,改天我打给你,下次再聊吧。”放下电话,罗成炳好象完成了一项重要的任务,轻松多了。是的,几天压积在心中的气愤,在这不冷不热的通话中,得以无声的发泄了。赵白云不同,几天来的思愁,在听到罗成炳声音时,虽然得到了一点慰藉,但是细嚼一下他的语气及弦外音,又有一种不祥之兆罩上心头,可谓旧愁未去新忧袭来。晚上,赵白云又打通电话,先向阿空述诉了自己的委屈和提出她为罗成炳的担心,请求阿空帮她做罗成炳的思想工作。罗成炳先是不肯接她的电话,阿空对他转述了赵白云的心意后,也就没了气,接过话筒与她聊起来。“炳,求你别这样对我好吗?”赵白云语气带涩,几乎哭出声来。“好吧,傻瓜。接住,给你一个kiss。”罗成炳紧闭双唇,用力“嘣”地吸了声,接着说:“接到了吗?”“接到了!还你一个……接到了吗?”赵白云笑了,罗成炳也笑了,在旁的阿空也笑了。“接到了……有屁快放,我们还有节目。”罗成炳说。“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赵白云问。“不知道。但是,不管怎么样,总不喜欢呆在家里……我与家人还是老样子,过几天,叔叔搬新居入伙摆酒席请客了,我不想在家应酬。”罗成炳说。“不管怎么样,不准你去打工,你一定要依时回校上课。知道吗?”赵白云说。“那不如我这几天就回桂林……你也得回桂林来陪我。”罗成炳说。“只要能脱身,我一定回桂林陪你。”
从县城回来,罗成炳不冷不热地对父母说,要回学校学习,同时对妹妹说了他下学年的报名费用等情况,要妹妹帮他转告父母及叔叔,等家人一筹足钱,马上寄到桂林给他。接了父亲给他的几百元后,他便收拾东西走了,不与叔父辞行。一到桂林,罗成炳便打电话给赵白云,报告了自己的行踪。由于学生食堂假期照常开伙,所以留校的学生很多,石盛就是其中一个。石盛同时做几份家教,每天早上出门到晚上十点钟才回宿舍。罗成炳回校,只有花钱的份,没有要挣钱的想法,他对当家教挣钱是不屑一顾的。甭说当家教那四、五块钱一个小时的酬劳,就算你白给他二、三百块,他也不当是钱,懒得去理,所以,他宁可吃苦点,也不愿降格去当家教。没有人陪他玩,他每天只能呆在舍里与文学名著为伴,心烦了,就去泡影院,或一天几次打电话到湖南,催赵白云早点回校来陪他。赵白云在家中的电话里,不便与他尽诉思情,便给他写了一封信。
炳:你在那头渴盼我时,我却在这一头流着泪给你写信。每次通话,我都激动得想立即飞到你身边,然而,一旦你的声音不再在耳边响着了,我又退缩、犹豫了。在我们通话时,可能我妈表面上假装着在与别人说话,实则在偷听我的话。我放下话筒后,我妈问我是不是你摔伤了脚,我是不是准备回校照顾你。我问她,凭什么猜说你摔伤了脚,她说,因为我刚才在电话里讲了一句“严不严重”的话。我真的傻眼了,看来,我妈比我估计的还要厉害得多。在她的监视下,我害怕了、踌躇了,我真的不敢动弹,我实在是身不由己。
我是19号回家的。回家的头两天,大概是因为彤彤她们在我家的原因,我妈没有对我说什么。她在背地里向彤彤打听我在校的情况,但问不出什么;谁知彤彤等人一走,她便直接盘审我,我害怕得要命,可能是做贼心虚吧。为了自保,我只能硬着头皮与她辩驳。幸好,紧接着(7月22日)我又出去。在外面,我好担心你打电话过来,被我妈接了,所以那八九天里,总是提心吊胆,无法玩得开心。7月30日一回到家,我妈就立即审讯我,问我什么时候回校报名注册,学费要多少?问我是否想为了男人而偷一千块钱?我非常吃惊,感到奇怪,感到不可思议。她怎么知道我的心秘、我的动机?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我出去与同学玩前,给你写了封信,忘了寄出。我跑回房间一看,信页顺序错乱,才知道她偷看了我的信。不得了啦。她知道了我想偷家里的钱,还看了我在信中对你说的那些下流话风流事。她不承认偷看我的信,说什么是别人告诉她的,真的好厉害!她说,我上学期用了近三千多元,几乎比第一个学期多用了一千元,她要严加管束我了,再不准我到老乡那儿随便拿钱,她打算每月按时寄生活费给我,现在定为每月二百五十元;下学年的学费,她要查清楚后,再给我,她说不让我的“阴谋”得逞。今天,你打来电话,又被她知道,更加紧了她对我的控制。她说,从现在起的假期里,除了允许我回趟乡下的家,看望爷爷奶奶外,其余时间都必需与她们呆在邵东县城里,再不准我出门去玩。厉害、厉害、真的太厉害了!看来,我对你的承诺,将是一次无法兑现。记得,你曾经说过“如果对方令你太失望了,你将抛开她,留给她一片无言的天空,不管她是谁。”我好害怕!
你知道,我的性格是倔强的,如果我妈的管束越严,我就会反抗得越强烈。我妈好像懂得这点,她对我采取强制措施时,又渐渐地把口气缓下来,慢慢地对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在她的“铁腕”兼“怀柔”政策下,我完全崩溃了。我产生了一种负罪感,既对父母也对你。父母含莘茹苦地把我养大,不仅完成了对我的义务,还做了许多额外的事,我却暗地里干着违背他们意愿的事,这叫我于心何忍?对你,我却又一次次的失信,又于心何安?更教我发悚的,是想到你从此恨起我来,不再信任我、鄙视我,从此消失于我的世界。我平生第一次陷入感情的漩涡中。如果在情感的天平上,我偏向了父母一边,你恨我吗?你鄙视我吗?你会骂我是个逆来顺忍,没有半点反抗精神的人吗?以后的路,该怎么样走?我心中一片茫然。看来,我一天都不能提前到桂林。I beg your pardon!你的手伤严不严重?运动时你该小心点。我盼你的来信。
Your dear Baiyun 于1994.7.31晚家中
罗成炳没有写信给赵白云,还是隔三岔五地打电话到她家。每次通话后,赵白云都会受到母亲的奚落和训斥。可是,有时压力如反作用力一样,换了个角度改了个方向,成了动力。母亲的阻挠和还不懂人事的弟妹的嘲讽,反而加深了赵白云对罗成炳的思恋。她担心他的伤势严重,想飞到他的身边,劝他用药疗伤,照顾他,陪他打发那假日漫长而又消瘦的时光。她想着他,想着与他有过的一幕幕充满激情的画面,想得自个儿发出阵阵傻笑,想得有如蚁虫爬满周身。。回桂林,一定要回桂林,不管怎么样都要回桂林!她突然做出这个大胆的决定。这一夜,她激动得睡不着。次日大清早,赵白云为避开父母的视线,只拎着个小提包,带了自己仅有的一百多元,就出门。母亲问她去哪,她说出去买点东西。到达桂林,已是晚上八点多钟了。赵白云直奔罗成炳的宿舍。一见面,他们无语错愕,对视了一会,然后,狂喜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罗成炳说:“为什么不事先通知一声?幸好我还未去看电影,否则,你非苦等几个钟头不可。”赵白云说:“来不及对你说,我是昨天晚上突然决定来陪你的,我父母不知道。我想,如果你现在不在宿舍,我就去文化宫或大光明电影院找你。”“傻瓜。”罗成炳说着。赵白云说:“别急,我刚下车,还未洗澡。我宿舍有人在?”罗成炳说:“前几天见过尚志慧。”赵白云说:“最好了。我现回去洗个澡先,给你一个任务,你快上街去买避孕药。”罗成炳说:“Yes,my dear wife!”买药回来,赵白云也洗梳好了。罗成炳迫不及待地拉上窗帘关上门。赵白云说:“别猴急,我一天都还未吃饭,饿死了,陪我吃饭先。”罗成炳说:“我等不及了。”
饭席间,赵白云说出来一天了,家里人不知她的消息,不知现在急成了什么样子。罗成炳要她打电话回家,以免家人牵挂,她说不敢打。罗成炳提出替她告诉家人,她不同意。回到“新七号”,石盛已回来了。石盛说:“白云什么时候回来了?你们好浪漫!看样子,我今晚要到老乡那儿去睡了。”赵白云说:“屁话!我没寝室?石头,你也该找一个了。”石盛说:“好呀,你帮我介绍一个嘛。”赵白云说:“石头,校内这么多女孩子,难道没有一个你满意的?不要要求太高嘛!”石盛说:“我有要求?只是我喜欢有什么用?说实话,现在是很想找一个,但是,一旦真的找到了,又好怕。”赵白云问:“为什么?”石盛说:“见到你们的消费情况,我就怕。我哪里消费得起?”罗成炳觉得好笑,说:“石头,避孕药具是花不了几个钱的。”石盛不好接他的话题,只顾在那里尴尬地笑着。赵白云狠狠地瞪了罗成炳一眼,罗成炳装作没有看见,继续说:“找一个,你就不用长期当舍长了,也不用那么辛苦地洗衣服了。”赵白云说:“哦,你们男生谈恋爱就是为了洗衣服呀?”她有点生气了。石盛说:“是呀,四小姐,你以后要别为他洗了。”聊了一阵子,石盛看了看表,说困了,便拿了被单到老乡的舍去了。临出门时,罗成炳对石盛说:“石头,祝你今晚有个好梦。”石盛没有说什么,只会意地笑了笑。赵白云想叫他别走,但,不好意思,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干脆什么也不说。石盛走后,她对罗成炳说:“你看,把人家逼出宿舍,真不好意思。”罗成炳说:“这样不好?我们可以尽情地享受一晚。”
罗成炳四仰八叉般倒躺在床上,赵白云抚弄着他的胡子,听数着他的心跳。他一手抚着她的野式“老虎”发,一手抚摸着她的鼻子和眼睛。他们有诉不尽的心语,抚不腻彼此的肌肤,烧不尽的欲望。赵白云最关心的是他与家人的关系,他下学期的学费问题。罗成炳笑劝她千万别为了他而偷家里的钱。动情处,赵白云泪水涟漪,时笑时哭,直到约三点钟才睡去。赵白云担心石盛过早回来,没意思,所以睡得不实,早早起来,欲回自己的宿舍去,可是男生舍区的大铁门还未开,只得坐在罗成炳的桌前看书。大门开了,不见石盛回来,赵白云便虚掩着门,溜回自己的舍里。赵白云洗完衣服后,觉得异常困倦,在自己的宿舍里睡了一觉,醒来一看手表,已是中午十二点多钟了,忙穿好衣服,匆匆洗嗽一下,急急地赶到罗成炳宿舍。门虚掩着,窗帘还是拉得严严的,罗成炳还在睡。赵白云见他睡得好沉,不忍吵醒他,觉得饿了,到小卖部买了几个鸡蛋和两瓶“健力宝”回来吃;完了,实在无聊,便挪到床上去……罗成炳突然从后面猛地拉倒她,吓她一跳。其实,她一进门,罗成炳就醒了,有意假睡,要看她会玩什么花招而已。罗成炳说:“你现在变得好坏了,你看,亏你想得出来,‘母老虎专用’,一点不羞。”罗成炳在她的胸上写上“罗成炳与儿女共享”。两人相互欣赏着对方的杰作,禁不住都大笑起来。赵白云欲进一步动作时,罗成炳突然叫停。他起身从抽屉里拿出胡须刨,要剃赵白云的曲毛,她忙拦住,笑着骂你疯了。他在设想着她未来的身份:这次相聚或许是最后一次也未定,分手后,自己或许成为乞丐,而她或许能嫁给个了不起的人物,或者她真的能出国留学了,有可能创造出神话般的奇迹,成为世界瞩目的人物;或自已成为一个能震撼文坛的作家,或成了国长,她跟着自己,岂不成了世上最风流的才子佳人,或成了“国夫人”?这样人物的毛,岂不是世上最有价值的珍藏品吗?罗成炳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见他满脸认真,她就躺下去随他胡闹。剃完后,他小心翼翼地收起报纸,放在桌上,欲把剃刀洗净放好。她看着还原了多年的自己,禁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夺过剃刀说:“慢来,现在轮到我了。”说着,把罗成炳推倒。罗成炳惊叫了一声,说:“不是吧?”她说:“这才公平!我也要收藏你的。”罗成炳知道她不会用剃刀,怕伤着自己,便坐起来辅导她剃。完了,二个人相互看着开怀大笑起来。罗成炳说二个人的混着珍藏,才有意思,便铺开二张信纸,各取一半混在一起,一式二份包好,同时分别装进二个信封,用胶水粘封好封口,且写上封藏日期。事后,两人各带一份作为他们爱情永远之纪念品。赵白云笑着说:“你这条害人的蛇,动什么动?你无数次咬伤了我,又教我离不开你,日思夜想着你。我要把你囚禁起来,打进无底深渊,我要你坐水牢,溺死你。”罗成炳看着她嘴唇上的墨水,笑着说:“想不到,我的大傻瓜,现在变得这么有灵性了,什么蛇呀,深渊呀,溺死呀,好形象好生动嘛,吃了墨水就是不同。”赵白云说:“近墨者不黑才怪。”半个小时消耗了,人蛇大战才结束。
罗成炳打水回来,边为赵白云洗擦边说:“人就是怪。我的大傻瓜不顾家人的反对和旅途劳累,坐上破汽车,横跨三百多公里,在山路上颠簸十三个小时,原来是为了这器官。”赵白云被他逗乐了,笑了起来,说:“真的好怪。我们为什么会逃到桂林来相聚呢?我们在一起时,乐归乐,但,时不时又吵架、怄气,到底怎么一回事。难道男女之间就是这么个样,真的是只为了这器官吗?”
吃完饭,无所事事,赵白云随意拿罗成炳的笔记本看看,上面记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罗成炳问她是否看得懂,她说只有种朦胧的感觉,因为有个别词的意思弄不明。他告诉她,这些东西都是他们家乡的垃圾文化,大多都是以雷州歌或雷谣的方式流传下来的。赵白云问:“‘天上落个无毛鸟,媳妇给家翁绞,家翁若不绞,媳妇家人总死了’到底写的是什么鬼,其中的‘绞’具体何指?”罗成炳说:“这是一首雷谣,绞,指性行为。这雷谣是片烟鬼们编说的。”赵白云问:“什么片烟?”罗成炳说:“我也从未见过片烟,听老人说是一种黑色的有粘性的烟膏,人一吸上,便会上瘾,且忘乎所以。据此推断,应是鸦片。”赵白云说:“若是鸦片的话,这谣儿岂不流传了一百多年了。”罗成炳说:“中国人吸毒除了现在出现的外,只有在1840年鸦片战争前后的那段时期出现过,这谣儿应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赵白云问:“无毛鸟,是不是指你们男性的器官?”罗成炳说:“应该不是。”赵白云说:“那有何指?”罗成炳说:“无毛鸟,天下哪有无毛的鸟?此指出现了一种怪象的意思。”赵白云说:“你讲讲整个谣儿的情况嘛。”罗成炳说:“这是毒鬼们吸毒时的一种病变的思想。他们希望推翻所有道德的篱墙,希望社会大乱,让他们从中得到快感……”赵白云打断他的话,说:“你别论说什么,给我讲讲它的意思先。”罗成炳说:“好吧。第一第二两句,意思是说,不得了啦,天上竟然掉下个罕物——没有毛的鸟,这是上帝给人们的灾警,谁家若要避灾,当儿媳的必须让家翁干。最后二句,意思是说,如果家翁顾及伦理道德,不肯与儿媳有那事的话,那么亲家一家——即儿媳的娘家,一家人都会死光。你看,毒鬼们想人家乱伦给他们看,把人家当家翁的扮成了救世主,同时,以‘全家人死光’来威胁人家的儿媳就范。”赵白云摇了摇头,说:“一个短谣儿,竟有这么大的内容。看来毒品真的是害人不浅。哎,你收集这些垃圾做什么?”罗成炳说:“为以后的写作,搜集素材。”赵白云又要他给讲解另外的一些东西。原文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