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我这番话,大家面面相觑,都不肯轻易开口接言。我于是开始点将:“老宋,你来说说吧。”
过了半响,宋献策轻咳一声,终于开了金口:“我觉得吧,天王说得很有几分道理。只是我还有些顾虑,咱们要是和鞑子兵打仗,把军队都拼光了,还有能力去管崇祯今后如何行事吗?恐怕自保都有问题。天王你是否记得,宋江征方腊,最后只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
我呵呵一笑:“这个我也早想好了。第一,我琢磨着,崇祯这回是真变好了,绝不会再象从前一样,当然,我还要去北京考察一番,再作最后的定论。第二,现在的局势明显不利于继续造反,咱们要造反,就得趁天下大乱时造反,这世道若是仍然太平,强行造反终究没有好果子吃,所以咱们现在是不得不归顺。第三,这可不是光咱们李家军去打鞑子兵,不是还有洪承畴的关宁铁骑在吗?第四,别把鞑子兵想得那么强,他们不过是一群放牛放马的牧民罢了,别人怕他们,咱们李家军这些铁骨铮铮的好男儿,难道也怕他们?闯王的骑兵威震天下,我就不信,咱们闯王手里带出来的骑兵,会被鞑子兵打得满地找牙,保卫不了咱们的家园。”
刘宗敏霍然站起身来:“崇祯怕鞑子兵,被鞑子兵骑在脖子上拉屎拉尿,咱们闯王可不怕。闯王五年前就说过,迟早要让那群蛮子兵见识一下咱们中原铁骑的厉害。”
“好!”我击掌叫好,心内暗暗高兴,虽说船大难调头,但这航向总算已慢慢开始拨正了。
李自成面无表情地瞥了刘宗敏一眼,沉吟道:“这归顺倒也不是什么一锤定音之事,我以前在陕西兴安县被官军围困时,也归顺过朝廷,那还是崇祯七年的事了,当时归顺只是权宜之计,后来又反了出来。现在既然崇祯来了这么一手,形式不利于路们,那么咱们暂时归顺的事,倒也是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以我的经验,崇祯必须答应我们五个条件。”
“哦,什么条件?”我见李自成答应下来,大喜过望,想不到最先明确支持我的,竟是刚归顺我的李自成,我之前还一直担心他会成为最大的阻碍。
李自成用右掌轻轻拍着膝盖,徐徐道:“第一,崇祯收编我们的军队时,不能化整为零,分拆打乱,咱们李家军要保持完整的建制,独立成军。第二,崇祯要下诏书,对李家军以往造反之事不予追究,特别是对我们以前火烧凤阳皇陵一事,要一笔勾销。第三,等你从北京回来,定下此事后,咱们要对将士们公开说明和征求意见。人各有志,不能勉强,愿意被收编的,咱们就去草原征战;不愿去的,发些遣散费,让他们回家种田经商,或是另谋出路。第四,朝廷要管咱们今后的军饷军粮,同时不能收走咱们取来的那些财物,这些财物,一是要作遣散费用,二是要防朝廷官员挟私报复,克扣咱们的军饷,要防不时之需。第五,咱们要是把鞑子兵彻底打垮了,今后咱们就驻扎在关外,暂时不回中原,看看天下形势再说。”
“好!”我再次击掌叫好,李自成的头脑非常清晰,这五条意见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红娘子一直没吭气,这时终于忍不住了:“闯王,你说的第五个条件,不是自己把自己流放到草原上去了吗?”
刘宗敏看了红娘子一眼,冷笑道:“闯王此言,自有道理。你想想宋江吧,若是咱们打败鞑子兵后,冒冒失失地回来请功领赏,难免会有种种意外。”
刘宗敏把“意外”两个字说得特别重,其中大有深意,我认真地点头赞同,心中却暗笑:李自成啊李自成,你千算万算,却无法算到崇祯和我都是穿越者,是不会那么小家子气的。我虽然还没见过崇祯,但仅凭那封信,我就宁愿相信他是个有思想、爱国的热血男儿,是不会出尔反尔来陷害我的。
李自成这一开言,我寡不敌众的形势就立即逆转过来,之后我乘胜追击,把大家的思想工作都基本做通了。只有红娘子虽然迫于形势,最后勉强同意了,但她看着我时那奇怪的眼神,却吓了我一跳,那是种极度失望、绝望的眼神,象一条鱼在被剖杀前的眼神。这种眼神,让我不寒而栗,却始终想不通原因。宋献策不能当宰相了,所以表态不痛快,我可以理解;但你红娘子,一个迟早要嫁人的女流之辈,绝什么望啊?
为了防止他们以后耍赖,以后再来反对我的这一决策,我把现代的开会技术搬了出来,把李自成的五个条件写在上面,弄成会议纪要的形式,让大家在上面签名。只是让我微微迷惑的是,宋献策他们签得有些别扭,似乎心中还有些顾虑;而李自成和刘宗敏却签得很痛快,而且那名字用草书写出来,显得飞扬跋扈、漂亮极了,似蛟龙归海般洒脱。如果拿到现代去,乖乖,必进故宫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