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飞强迫晓曦的当口,被尹夫人逮个正着,男的撵走,作为儿媳妇,家法伺候。
尹家的祠堂,阴风森森,祖宗牌位罗列在长机上,晓曦被推了一把,跌跪在地上,身后的大门砰然合上,白色的亮光倏然收起,她的头顶被罩上一层雾云,神经不自觉地抖了抖,心底直冒凉气。
她不甘心,捶地怨叹:“为什么会这样!阿飞变得我都不认识了,娘也好残忍,不问青红皂白就乱下定语。天峻还不知道,他若知道了,会不会相信我?”疏密的长睫抖索着,水汽在上面凝聚出小小的水珠,深棕色的瞳仁光辉闪映。
阿彦急忙去告诉天峻,因秦翠儿在,故耳语。天峻听了,一跃而起,晃着阿彦问:“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阿彦固然重复:“夫人发现大少奶奶跟那个闫飞在背地里拉拉扯扯,大少奶奶被关进祠堂了。”
他僵住了,惊惶的喃喃:“不可能!不可能!晓不会背叛我的。”旋即冲出房门。阿彦也忙忙的去了。
秦翠儿大喜,得意之极。
天峻问清楚状况,尹夫人很气愤,说道:“自从她跟那个野男人还有纠缠,我就时时注意她。果然啊,真的被我捉住,气死我了!”
他没有看见事实,仅凭一面之词,不可轻易取信,担忧的说:“娘,那个闫飞跟她是青梅竹马,比认识你儿子在先,所以有些来往是很正常的。”
尹夫人气急,嚎叫着:“儿子呀儿子,你疯了还是傻了,自己被人家戴绿帽子还替人家辩护!”
他干脆在椅子里一坐,冰冷强硬的神色:“晓曦是您千挑万选的媳妇,她纵有什么错处,您应该比我宽怀才是。而且我认为,晓曦不是那样人,一定是那个龟孙子耍流氓。”
尹夫人正色道:“自从季晓曦进门,祸事就没有中断过,出次门惹回事儿,现今把她看的紧,居然让野男人跑到家里来了,真不叫人省心。”
“娘,晓曦是您选的,也是我的老婆,您要惩罚她,好歹告诉我一声!”天峻激烈地说。
“我只是让她跪在祖宗面前忏悔,三天三夜,不许任何人看她!”母子近乎争吵,尹夫人一声威吓,愤愤地走了。
他咬牙切齿,捶胸跌足,祠堂的钥匙是母亲拿着,不经过她的允许,真的进不去。
又到了风冷月黑,祠堂里没有一点灯光,黑漆漆的仿若地狱,面对那许多死人灵位,更觉得自己在坟墓里一般。
冷风嗖嗖,不知从哪个孔眼吹进的,令人毛骨悚然,她惊惧的瑟缩着,任何轻微的声响都能把她的心脏撕裂,跳如急雨。
忽而,一团毛茸茸的黑影从旁边窜过去,她骇异的惊叫出口:“啊!”跌坐着,瞳孔瞪得大大的,胸口急促起伏,“天哪,那是什么?天峻,你怎么还不来救我!”偌大的空间,回音阵阵,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凶神恶煞朝她瞪看。
秦翠儿趁机使坏,让人抓了一麻袋老鼠,夜深人静的时候,鬼鬼祟祟的溜到祠堂前,老鼠倾袋而出,“吱吱”乱叫,胡乱撞进门缝。
晓曦跳了起来,众多老鼠在她身下乱蹿,她横冲直撞,惊叫:“怎么回事!好多老鼠,好多老鼠啊!”最怕这东西,拼命的东奔西逃,吱吱哇哇,声响嘈杂。纷乱中,她退至旁边的桌案,桌子上放的都是供器,被她这么一撞,齐纷纷掉在地上打碎,更唬的魂离魄飞!
她与老鼠周旋许久,大呼“救命!”只有老鼠叫,而没有人声,琢磨着地上诸多碎片都是供器,魂飞九天,惶恐的想:“娘最看重这些,若知道被我打碎,定把我打死!”
临近天明,附近的丫鬟小厮怀着匪疑相互传说:“昨儿晚上祠堂闹鬼了,大半夜的鬼哭狼嚎,还喊救命,吓得人半夜睡不着。”
另一个接道:“什么闹鬼,昨儿夫人把大少奶奶关了进去,搁夜里黑灯瞎火,少奶奶人又柔弱,肯定受不了。”
镜鸾和阿珠听了,惴惴不安,但一想起那种情景,就不禁头皮发麻。镜鸾自忖:“那日我亲眼见着闫飞追少奶奶,少奶奶说什么道不依,不可能跟他拉拉扯扯,定是老夫人误会了。”如此一想,决心找尹夫人给她说情。
尹夫人闻言,半信半疑,再者天峻左右央求,便想给她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自去祠堂看视。
祠堂里充斥着昨夜狼藉,而未见有人,尹夫人大怒,倒不是为晓曦逃跑,而是那供器。天峻也心里冰凉一片,秦翠儿瞥瞥天窗,阴笑说:“姐姐还真够伶俐的,踩着祖宗的牌位,翻墙跑了。”
因天窗在长机之上,且灵位后也真有被踩踏过的痕迹,尹夫人跌足哭号,尹老爷赶过来,看是这幅情景,认为是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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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曦落荒而逃,昨夜风波,实在诡异,她被吓乱了心智,狼狈的走在大街上。为不让人认出,她把头发撩到脸上,惊魂不定。
旁边一群妓女在挑首饰,她想快步掠过,却恰恰相反,脚底一绊,险些儿跌倒。
小芸回身看视那秀发下的容颜,捧嘴儿大笑:“哎呀,大家快来看看,这不是尹家大少奶奶么?”
众人纷纷侧目,紫荆仔细一瞧,故意的上前把她脸上头发拨开,露出一张仓惶惨白的面孔,摇着扇子,奚落的口气:“尹少奶奶,那可是人人企及的位子,如今却这个模样出来,可是被天峻打了!”
“我看被翠儿姐姐打的份儿比较大,妻不如妾,这话可不是玩笑!”
“当时进门的时候多风光,害得人家为哥哥伤心半夜,沦为落水狗,也不能解我心头之恨!”
浓妆艳抹的狐媚子,把她围得团团转,个个张嘴嘲谑,似要把她逼入绝地,像妖精。她惶恐的躲避,泪光盈盈,使劲摇头,喃喃道:“别说了!我知道你们喜欢他,我又何尝不是?同样是女人,何必相互为难?”
“呸!假清高的浪蹄子,你是少奶奶,是落水狗,我们可不跟你一样。”紫荆洋洋自得,挑眉嘟嘴。
“让开,让我走!”她央求,可她们越发围得紧,甚至朝她吐口水,路人都驻足看热闹,许多男人急的摩拳擦掌,恨不得把她揽过去,七嘴八舌摧残掉。
天峻与两个小厮冲散人群,见正是晓曦,他心疼的护住,那些莺莺燕燕不顾一切的围攻,阿彦粗鲁的把她们推开,天峻叫道:“你们都给我让开!”
小厮护着走出去,小芸不服气的嚷:“结婚的男人就是会变,哥哥再不是从前的哥哥了,都是那个贱女人坏的!”
闫飞在人群最后,身边有一个跟晓曦同样狼狈的女人,他们低声交流一阵,女人走了。
晓曦看天峻如此用心维护自己,深受感动。他只想:“无论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尹家的事,都回家再说。”不承想一个女人忽然冲过来,照着天峻的腰一搂,猛一推,晓曦被撞散,闫飞适时过来。
不知使了什么戏法儿,真正的晓曦被闫飞带走,天峻反倒把那个女人当做晓曦领着走许久,阿彦发现头发底下不是晓曦的眉眼!
天峻顿时蒙了,甩开那个女人,大声叱问:“晓曦在哪儿!晓曦在哪儿!”那女人并不答话,爬起来一溜烟跑了。
他即刻回去找。
闫飞给晓曦闻过薰药,她晕了,被她抱在怀里,朝人烟稀少的地方走。
那时下了大雨,闫飞把晓曦安置在一个杂草掩映的山洞里。被雨淋过的身体,衣服紧贴丰满的肌肤,标志的轮廓大幅度彰显,那厮看的口水涔涔。
“晓曦,晓曦。”用手拍拍她的脸蛋儿,还以为不会醒,却截然相反。晓曦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晕沉沉的,望见身边靠着个男人,不禁一愣。
闫飞生硬的笑道:“晓曦,你醒了。”邪魅的语气刺人耳膜,把她从头到尾细细的打量,呼吸逐渐浓厚,“我们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了,我爱你!”懵地把嘴唇压过去,粗暴强硬。
她下意识的推开他,嘴唇被咬的红红的,头昏脑胀,因药效未除,视线朦胧混沌,但这个男人她恍惚认得,伸着手指,嗫嚅:“天峻……你不是天峻,不要……碰我!”像喝醉酒的人,无法正常对待目前的事。
洞外雨势越发急促,天色昏黑,更助人欲望飞升。
闫飞贪婪的注视着眼前的尤物,那长长的腿和半露的酥胸,无不让他咋舌瞠目,便匍匐着往她身上覆盖。
须臾,晓曦抵抗不过体内欲火焚身,每根神经都酥酥软软,闫飞捧住她的脸,用舌尖舔舐脖颈,做足前奏,晓曦已是置身火海,他的大手开始往下滑,嫩如肥冻的双丘,是他盼望了十多年的!因此激动而急迫,略略发抖。
正欲开始,却听雨声渐歇,夹杂着人声:“有人看见他们来这个方向的,仔细搜索,一定会有结果!”另有些许人应声:“尹公子,您吩咐的,只要有一点点可能,一丝丝希望,我们都会竭尽全力。”
闫飞绷紧了神经,回头细听,居然是尹天峻找来了!他急忙起身,把杂草往洞口拨弄,想把洞口掩的严严实实,不被人发现。
天峻急的乱战,两只眼睛四面八方不停打看,脚下是嵯峨的岩石,空隙里堆着小小的水汪,十几只脚在其间踩踏。阿彦持着油纸伞遮在天峻头顶,后面几个是衙差,都淋得落汤鸡一样,照走不误。
知府大人受了尹家好处,自然无论天气多么恶劣,任凭天峻支会一声,立刻派人去办。
却说闫飞小心的过了头,天峻瞅见那洞口有动静,亏得没有脱口叫喊,情急之下,反身抽过衙吏腰上的弓箭,崩到最大力度,陡然发射!
闫飞紧张的汗颜筋粗,急急得拨弄着杂草,冷不防的中了一箭,应声倒地。
天峻等人马上过去,把阿彦落在了最后:“少爷,少爷,等等我!”
闫飞左臂中箭,血流不止,纵极度愤恨,无可奈何,被衙吏带走。
此时雨势增大,天峻看晓曦衣衫不整的躺在壁下,昏死过去,心脏一下子沉到最底,深深地吸口气,对阿彦挥手道:“你回去告诉爹娘,一切无恙。”
阿彦应了声,面对别处,难为情的说:“大少奶奶这个样子,老夫人问起来,怎么交代?”
他痛的几乎无法答言,整个人颠魂倒魄,整颗心支离破碎,融入目光的除了那个可怜兮兮的娇女,还有无尽的混沌。犹如有一滴墨,混着水,滴在宣纸上,晕开,片片乌云,如何也拭不去,反而越擦越皱。
喑哑的告诉阿彦:“今天的所见所闻,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可是那些衙吏……”
“拿银子堵住他们的口就是了。”
阿彦听他鼻音浓厚,话语沉重,便急忙按吩咐去做,给他们留下单独相处和化解的空间。
晓曦不省人事,但被挑拨上去的体温迟迟不退,燃烧着她,烫伤了他。
多少楼台烟雨中,几度伤离情。
尹氏夫妇是不能谅解这个儿媳的了,秦翠儿在旁边添油加醋,煽风点火,他们不得不认为晓曦是个丧门星,红颜祸水是真的了!
天峻痴痴地黯然神伤,坐在地上,看着雨,无数颗水珠仿若他心血在滴,冷冷的气息灌入她的身体,抖了一下。
湿润的眼睛微微抬起,他的侧脸映入瞳仁,忧郁而心痛,那一副放浪形骸今时竟显得几分萧索。
他不说一句话,也听不到任何语言,彻彻底底的麻木。一想到她在另一个男人面前曾那样裸露过,就五内俱裂,但,自己不是说过:“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应该都能够大大方方的去倚红楼寻欢作乐。”现在自己的老婆把那句话应验了,为何竟生不如死?!
晓曦哭着解释,她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但看身体上衣衫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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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曦作为尹家儿媳,犯了三宗罪,第一宗罪:跟别的男人纠缠不清。第二宗罪:违背公婆命令,触犯祖先灵位。第三宗罪:进门半年,没有怀孕。冲着这三条罪状,尹夫人哭天抢地不让季晓曦再踏入家门一步,然天峻不依:“娘,她永远是我的妻子。我已经问过了,是闫飞那个畜生自作多情,她发誓会跟他断绝来往。还有,她之所以拼命逃出祠堂,是因为老鼠太多,她害怕,又弄坏了供器, 才逃走的。”
“因为害怕就逃走?这算什么理由,分明是借口!总而言之,祖先们被触怒,会降罪于我们家,这当口,不能让她进门!”尹夫人愠怒的说。并认为儿子已经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
天峻坚持不渝,尹老爷忍不住说情,晓曦替自己辩护,眼泪婆娑。
翌日,尹天峻应了秦翠儿要求,去翠庭湖划船。不知翠儿用了什么把戏,把天峻绑的死死地,对晓曦格外冷淡。
紫衣每次来看她,她颜容憔悴,消瘦可怜,每每为她抱不平,她都笑着说:“婆婆允许我留下,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天峻的脾气我了解,他对谁都是忽冷忽热的。”
没办法,紫衣只能陪着她叹息,因为她自己也有心事,时不时地把闫飞的情况带给她,不知道就算了,既然听说,心里就是个打不开的结。
天高云淡,风清气爽,翠庭湖面荷花漾袂,绿叶翻飞,一艘带画廊的游船徐徐开出一条路,双桨划开水面,“汩汩”的冒着气泡。
船上歌妓舞姬翩然游动,古筝阵阵,琴音瑟瑟。
天峻看的眼道直了,翠儿歪在他怀里,不时拈起杯耳往他口里倒,知他兴起,故笑道:“听说,灾区那里天降甘霖了,明年会有一个好收成,国家新颁的政策,税收免了大半,你说咱家是不是就要时来运转了?”
听如此说,他回过神,轻轻一捏她的鼻头,极其爱抚的说:“你的任务是生孩子,生意的事,你就别管了,反正,三年颗粒无收,咱家的粮食也不会把一个人饿着。”
她想把话题转移到生意上去,可天峻素来喜欢歌舞不喜欢生意,想跟他在这种环境下讲生意,比登天还难。
画船在湖里游行,晓曦在岸上跟随,翠柳间,倩影流连,却是孤芳自赏。
天峻只顾吃喝玩乐,根本没有看见她,倒是翠儿瞥见,晓曦也在看她,她故意得意洋洋的,揽过天峻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印上香吻,然后挑眉回看。晓曦早把脸扭了过去,扶着柳树,喘息想:“让我抓到你在外面偷汉子的证据,就轮到你哭着看我笑了。”因镜鸾告诉她,她被关进祠堂的那夜,有小厮看见秦翠儿跟一个下人交头接耳,然后那下人就拎着一个麻袋来到祠堂外。
她知道,一定是秦翠儿捣鬼的,想把她从尹天峻身边赶走,那是痴心妄想!
附近一个酒馆内,又出现那个男人的背影,晓曦怔了怔,往旁边避避身子,那男人一面喝酒一面拿眼往湖面瞅,可不就是段小生!
晓曦懵地红了脸,可怜天峻把他看做最好的朋友,他却暗地里算计他!他跟秦翠儿是一伙,到底什么居心?她越想越不安,真想马上就告诉天峻真相,可船已经行远了,就算在岸边挥手,他也不会看到,何况他一门心思在歌姬身上。
局面就那样僵持,谁也说不清自己是谁,好像各自待在一个尴尬的位置,难于上前让人看清。
却说段小生发现老婆跟天峻在一起,一刻也不能忍,回到家便把慧蝶打的抬不起腰,慧蝶装糊涂,他全盘揭露,只在老婆身上出气,事后便不让她出门,免得跟天峻会面。慧蝶看清相公其实有一张虎狼之目,又怕又急,因惧挨打,也不敢随便反驳,只百爪挠心的在家院里关禁闭。
天峻图个清静,以为她想通了,乐得自在。
素知紫衣孤身不易,若总送她银两,反而把感情冲淡了。
一日,晓曦午后得闲,让镜鸾把那日紫衣给的刺绣通通拿来。细细看了她的针法,她便试着做,镜鸾笑道:“一人一个特点,少奶奶的刺绣功夫,在奴婢眼里比紫衣姑娘更胜一筹。”
“哦?是么。”晓曦微微一笑,做了几个香囊,便用自己精通的针法,继而让镜鸾和阿珠也跟着做,两个丫头喜得不得了。忙起来,倒比平日单单的端茶递水惬意许多。
不日晌午,两个丫鬟同主子一般换了男装,清秀潇洒,气质洁净,飘飘洒洒去了紫衣所在。
紫衣自作自卖非常费劲,守在摊位前,不时地打起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