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曦僵僵的瞪视着观音像,又摸摸腹部,无数渴盼,化作丝丝微雨。
尹家没有欢声笑语,他偶尔领着一两个妓女进门,被尹夫人赶走,他便闷闷不乐,除了睡觉就是喝酒,颓废沦落。
阿彦忧心忡忡的说:“少爷,把大少奶奶接回来吧,近一个月了,她道在裁缝铺工作。昨儿小的路过那里,看见大少奶奶跟先前不大一样,老板娘告诉我,大少奶奶怀孕了!”
他激动的爬起来,一言不语奔了出去,阿彦欣慰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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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回去!作为尹家的儿媳妇,不能这样抛头露面的。”
“这么久了,你现在才来说这些,不觉得太晚了么?”
“我没脸见你,想了好久好久,所以挨了些时日。”
“我自己在这里挺好,不需要你们怜悯,你回去吧。”欲擒故纵,她决定呕到底。
天峻没有被这般无视过,颇不受用,喘吁吁的说:“你是我尹天峻的老婆,肚子里是我尹天峻的骨肉,你不回去,想去哪里?”
晓曦吮着泪,扭着脸,曾经的伤痕还没有复原,一看见他,就旧痛复发,更痛了。
他太高估自己了,不是每个女人都会任自己踩在脚底下蹂躏,完了还会听到娇声媚语。对于晓曦,他自高自大,不给他点颜色看看,迟早会吃亏。
当晚,风云莫测,一道霹雳,狂雨下黑了天地,天空仿佛裂开一道口子,水哗哗的往下泼,倾盆横扫密林,卷起暴风。裁缝铺“噼里啪啦”的肢解,房顶的草苫呼喇喇落下,把烛火扑压,火,烧了起来。
尖叫,混乱的人影,在水与火交融中,混沌嚷杂,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醒来感觉过了几个百年,鹅黄色的被子,玫红的石榴纱帐,软柔的枕头,清凉的空气,充斥着各种香草的气味儿。那么熟悉,那么温馨,梦魇被一扫而光。
“晓曦,你终于醒了!”天峻用一条白色丝绢,细心的给她擦拭额上的香汗,欢喜溢于言表。
“谁?”她木木的转动脸,目光迟疑,语音也迟疑,终究落到他身上,眸子浮满水晕,情动于心。
“老婆,我是天峻呀!”他怕被人无视,却又一次感到被这个很重要的女人无视了,便有些不悦,手僵在半空动不了。
她稍微一动,下体的疼痛攒涌上来,不自觉地去摸腹部,平平的,空空的,恐惧的叫:“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孩子在在不在?”她无法断定,也不想断定,仓惶的看着天峻,急切的询问他,“天峻,告诉我,快告诉我,他怎么样了?”
他急于抚慰,却手足无措:“昨天晚上裁缝铺着火了,房子塌的塌,人跑的跑。我一直没有离开那附近,发现以后,就冲进去把你抱出来,可是……”他琢磨怎样说才能减轻对她的打击,“你的肚子被一根木棍击中,孩子,被雨冲走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流走了?!她两眼一睁,一口气憋在心头,昏死过去。
“晓曦!”天峻急了,眼泪不听指挥的涔涔滚落,“晓曦……”
尹夫人在堂屋里发飙,跳着脚说:“天峻求她她不:来,现在倒好,好不容易怀了个孩子,又没了。要是听天峻的早早回来,也不至于弄到这个地步!”
尹老爷坐在椅子里,愁云锁面:“你别转来转去了,转的我眼都晕了。事到如今,惋惜也没用,天意如此吧。”
尹夫人顿了顿,恨恨的说:“我在想,她为什么不愿意跟天峻回来?”
“还能为什么,年轻人赌气呗!天峻也真不应该,晓曦在家,受的千娇百宠,哪受过这种虐待。”
尹夫人阴狠的猜想不正经的途径,说:“女人要意丈夫为天,挨顿打算什么?怕只怕季晓曦在外面偷汉子,舍不得回来!”
尹老爷一震,斥她胡说。
天峻把晓曦的状况告诉母亲:“这次对她的打击太大了,一度不肯吃药,也不肯吃饭,真不知如何是好。”
尹夫人抿口茶,用绢子拭拭嘴唇,说:“不用管她就是了。她在外面自在安闲,忽然被圈起来会不适应。”
“娘,您这话什么意思!晓曦不是不想回来,而是跟我怄气,再说,的确错在儿子身上。”天峻怒冲冲的,苍悴的面颊把风流除去,只剩了痴情。
尹夫人正襟危坐,不疾不徐:“你怎能确定她在外面没有跟别的男人来往?人家吃过了,你还替人家擦嘴!好愚蠢的东西,还好她流产了,不然你头上那顶绿帽子就更大了。”
晴天霹雳,轰然落下,他摇摇头,不信,苦笑:“娘,您怀疑错了。秦翠儿可能会做出那种事,但季晓曦绝不会!”语毕,旋身走了。
尹夫人气的乱战。
“那个闫飞,不知怎地,从监狱里出来了,他那个德行,吃死食,不会放过大少奶奶的!”流言蜚语,在下人中传播,播进天峻耳朵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
黄昏,夕阳把草木等物覆盖上一层玫瑰色,她的面孔也沾染了霞气,红彤彤光盈盈的。镜鸾好歹劝她进了点东西,天峻推门进来,镜鸾端碗走了。
晓曦比先前消瘦许多,眼窝深陷,红唇紧抿,天峻欠身坐下,关切的问:“好点了么?”
水汪汪的眼睛像刚从垂死中挣扎过来,注视着他,略显悲切:“你为救我受了伤,怎么不告诉我?我看看在哪里,疼不疼?”
他含笑摸摸后颈,劝慰道:“不打紧,我是男子汉,是大丈夫,这点伤不足挂齿。”
她便不好抢着看,余痛未尽,歉疚满腔:“对不起,我把孩子弄没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跟你回来,也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你没事我就心满意足了,有你在,我们就可以再有孩子。”他 握住她的手,就势十指交缠,紧紧依偎,情意浓浓。
她答应,不管以后受到什么样的委屈,都不会离家出走了。他承诺,以后再不会让她受委屈,再不会失心疯似的打人。
不久,晓曦得知紫衣得到了闫飞,便为她高兴,也为闫飞高兴,心中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突然间,暴风卷起,尹夫人叫她一块参议给天峻纳妾的事,她不愿去,却被拉着硬是呆呆的不安的坐了一个下午。
表面上安安静静的坐着,其实早就魂飞天外。尹夫人的态度变了三百八十度,曾经的殷殷勤勤,完全转变为多事的婆婆。
门房送来信笺,镜鸾替晓曦收了,晚上才给她。是紫衣写的,她说,她现在跟闫飞同居,很幸福,有时候感觉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小娘子了。晓曦看完,莞尔一笑,也许紫衣不会面临给自己的男人纳妾的困境,她着实比自己幸福多了。
幸而天峻有点人性,说话算数,对她万般宠爱。
“你放心吧,我不会同意纳妾。”他讪讪的吻住她的后颈,蔓延至下,一帐春色。蜜桃嫩蕊开不厌,蜂忙蝶忙采头露。
却说闫飞跟紫衣并不像想象中的恩爱不分彼此,紫衣只想让晓曦安心,才委屈扯谎。闫飞贼心不死,未雨绸缪,紫衣把他逼急了,他就凶兽般朝她猛扑,她无可奈何,自己是她的女人,这是永远也没办法改变的事了。
他在倚红楼进进出出,然后在药店来来去去,忽有一次,见莫慧蝶拿着把上好的扇子,在跟老鸨子做交易。
“这是段小生的手笔,一字千金,我只问你要半价,你还畏首畏尾,当老娘是要账的啊!”莫慧蝶气急败坏的,把扇子摔在老鸨子脸上,悻悻欲走。老鸨子即喝令身边小厮:“给我狠狠的教训她!”
慧蝶转眼被狠揍,闫飞崇饰其末,把小厮踹开,拉着她跌跌冲冲奔了出去。
“你是谁,放开我!”冲进一个巷子,慧蝶挣脱。
闫飞回头道:“段老板娘何以落得这个地步?”
慧蝶气喘吁吁的望着他,揉着被抓疼的手腕,啐道:“别给我提段老板!我跟他互不相干,就算他死了我也不会掉一滴眼泪,混账的王八羔子!”
“哟,老板娘怎么恁大火气,跟段老板吵架了!”
“我认得你了,你就是那个被尹天峻两次送进衙门的淫贼!”她没有惧色。
闫飞看她姿色非常,顿生色心,讪笑问:“如今扇子楼生意蒸蒸日上,老板娘理应在柜台数钱呀,却为何会因一把扇子跟老鸨子争吵起来?还险些儿被打。”
“我……”此时,是她一生中最失意之时,尽管对闫飞印象不好,几乎就是个陌生人罢了,却不由得对他倾吐心声,“我跟段小生完了。他利用秦翠儿哄骗尹天峻,落得失败,就推我去哄骗他。段小生就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无耻透顶!”
“哦?”闫飞一凛眉。
他俩志同道合,都掂量着如何分到一杯羹。
闫飞决定的说:“慧蝶,其实不需要你出面,我照样可以把他搞定。”
女人红了脸,他的气息喷在她的面孔上,每一个毛孔都在扩张。他托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发现她比紫衣,比倚红楼的姑娘多了份成熟,多了份温柔别致,情不自禁的吻下去。深深地,舌头撬开她的牙关,双手紧捧住她的脸,她挣扎,但很快被他制服!
从此,莫慧蝶不再去勾引天峻,做了闫飞在外面的女人,每次段小生迫切的问她:“你怎么还没有进入尹家?尹夫人正到处给天峻纳妾,是个大好机会!”
慧蝶微瞌着眼皮,说:“ 你也应该知道,尹天峻那个死心眼,是不会同意纳妾的。”
“当初怎么背着我犯贱的?到了关键时刻,装清高呢?”段小生怒视她,威厉逼人。
她假意笑道:“你跟秦翠儿风流快活,当然不晓得我的难处。你放心好了,待把尹家的地契偷到手,我就交给你。”
段小生看她艳色横流,抬起手蹭她的粉腮,心里怕道:“慧蝶,别忘了,我们还是夫妻,一辈子都是。我让你做 这种事,是迫不得已的,你想……”
慧蝶柔声打断道:“我知道,你志气远大,为了后半辈子着想,什么差事都干。”
“对,为了我们的将来,一定要努力!翠儿她,就算进门,也只能是小妾。”
慧蝶挥手走了,细软的腰肢,丰满的翘臀,扭来扭去。
段小生特地为尹家门下的一些店铺做了量身的扇子,须臾抱着一个口袋,去柜台上给那些活计推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