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林考了这么两次。
多少摸出点门道来了,大家能中秀才,说明学问都差不了多少,但是乡试实在考验人的还是心理与身体毅力。
这么一来,能胜出的就不怎么多了。
所以,他就挺担心宁桃的,怕他也跟王三一样,运气不好。
宁桃道:“我那边还可以,不过确实是风口。”
也亏他早有准备,当时进来时,让他们带板子他们都不肯,宁桃就自己带了,虽然显眼一些,但是好处还是很多的。
两人找到王大和王三,一起到了宁桃的住处。
黄善一抬头瞧见宁林,脑子一转便知道二毛是谁了。
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宁桃,“二毛师兄,水已经开了,我去拿点咸蛋过来。”
宁桃在几个人当中做的饭最好吃。
还没开口邀请,王三已经坐到了他的床板上,一边摇着扇子一边道:“我这三日每天被臭得晕头转向的,饭吃不下,水喝不下,睡也睡不着,今日就在二毛这儿蹭口吃的。”
宁桃道:“表哥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王三想了想道:“酸辣粉吧,要是来一碗肚丝烫就更好了。”
宁桃好笑道:“我进来没带那玩意。”
主要是这天气太热,带进来没法保存。
黄善被挤在最外面,一时进不来,听了这话,笑道:“师兄我带了酸梅进来,要不大家每人来碗酸梅汤吧。”
宁桃一拍大腿,他居然忘记带这个了。
王三立马活了过来,“要是有冰块就更好了。”
王大敲他,“你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王三哈哈笑道,“黄师弟谢谢你了,我这就去拿自己的杯子。”
黄善虽然在宁桃这边蹭饭,但是他什么活都干,比如宁桃做饭,他就打水、洗碗,自己带来的东西能派上用场的一定毫不犹豫的拿出来。
所以,一顿饭下来,大家和黄善都熟悉了。
且对他印象还不错。
尤其是王三。
黄善知道他位置不好,现在天气又这么热,特意多给他拿了点酸梅,还给他带了点薄荷叶,让他没事的时候可以含嘴里,还能泡水喝。
宁桃这里倒里有不少正气丹。
不过王三不喜欢这个味儿,死活不要。
吃完饭,外头有遛哒的,有聊天的,黄善知道宁桃几个人都是亲戚,羡慕的不得了。
“你们家孩子都学习这么好么?”
学霸都是遗传的呀。
宁桃笑道:“被逼的没办法。”
要不是为了不冻手,他都没打算淌乡试这条河。
更没有计划小小年纪就去考试。
算了,上了科举这条贼船,你不想努力都不成了。
第二场,宁桃感觉就顺利多了,热是热了些,不过过了八月,晚上就凉快多了,更何况他住在风口。
晚上风一吹一觉到天亮。
唯一的缺点就是吹得肩膀疼,一连吹了三天,脖子都歪了。
黄善望着一直歪着脖子答卷的宁桃,用口型道:“二毛,你这是什么新姿势,这样可以提高中举率吗?”
宁桃呸他,“积点德。”
黄善得瑟地直笑,结果一阵脚步声传来,他立马闭了嘴。
低头开始答卷。
宁桃歪着脖子实在太难受。
不过想想马上第二场就能交卷了,忍着视线问题,调整了一个身体的柔韧度,愣是撑到了交卷。
第二场一结束,黄善立马跑过来帮他瞧瞧。
顺便还带了两张膏药,在火上烤了烤一巴掌拍到了宁桃的后颈上。
宁桃顿时觉得好受了些。
王三奇怪道:“黄师弟你家到底做什么的?”
你带个酸梅也就罢了,居然还带了膏药过来。
黄善一边帮宁桃揉脖子,一边道:“我祖上是给人瞧病的,不过到我这代就没落了,如今家里就开了个小医馆,请大夫坐堂,再贩卖贩卖药材之类的。”
其实黄鳝也是一味中药材。
主治虚劳,身体消瘦,湿热,身痒,臁疮及肠风痔漏。
宁桃一听这个,立马就想起了,他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儿。
黄善头天吃完饭,还送了他一个小香包,说是驱蚊降暑的,他就挂在门口儿。
宁桃附近的几个小伙伴也一人挂了一个,都是黄善送的。
这几天来,还真没能被蚊虫咬过。
隔壁的李秀才还说,今年运气好,蚊虫少。
宁桃也觉得运气好,住在了风口,虫子都被吹跑了,如今一想,怕是黄善给的小香包起了作用。
给宁桃捏了一会脖子,黄善眼巴巴看着他道:“师兄,咱们今日吃什么?”
菜、肉、果子,这些早就突突光了。
宁桃这里就剩下一些腊肉、火腿之类的能长期存放的东西了。
宁桃道:“吃腊肉蒸饭吧,后面这几天也就只能这水平了。”
王三住在那边,实在吃不下去饭。
这几日肉眼可见的瘦了不少。
跟着黄善去打水,宁桃自己则在里头张罗了起来。
李秀才笑道:“宁兄这几日吃的东西是没重样的,当时看你带了那么一大包,不才还想着,你这是搬家呢,如今一瞧,倒是咱们想岔了。”
有些为了方便的,只带了熟食,要么干饼。
这里头大部分人都不太会做饭,尤其是范家那位。
昨天烧水差点把房子给烧了,自己气得还踹了炉了一脚。
把他对面的几个小伙伴都看懵了。
还是有人帮忙喊了考官,才把人给救下来,几桶水下去,火灭了,范千诚也成了落汤鸡。
刚进来时的翩翩公子,如今已然丧到脚指头了。
李秀才刚才去打水时,听同乡说起来的,一群人在那里即好笑又无奈。
宁桃笑道:“我家祖上是厨子,所以我多少会一些。”
“噗”王三一口茶水喷了。
神特么厨子。
你家祖上明明放牛的。
不对,宁家祖上到底干什么的?
宁桃带的锅大,今日又烧得特别多,他本来就打算中间的时候和找个干净通风的地方,烧顿好的。
到时候还能和大家一起吃。
所以,吃饭时看李秀才啃着干馒头,也给他分了一小碗。
外加无骨鸡爪两个。
李秀才一张脸胀得通红,结巴道:“我我我……我可没黄师弟东西多,怕是没办法……”
宁桃伸手就要把碗夺过来,“不吃拿来,我还不饱呢。”
李秀才脸更红,“吃的吃的,哈哈!我早就想过来讨口吃的了。”
就是他实在没黄善东西多。
而且他拿的又不是什么正经东西,饼子在这么热的天里,又是霉点子,又干又硬,牙口不好的都能把牙齿给崩断了。
所以他眼馋了宁桃好几天。
今日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宁桃把剩下的饭扒进自己碗里刚好冒尖。
王三嘴里塞得满满当当,顶着黑眼圈道:“二毛,我有道题心里有点不踏实。”
交了卷,大家除了吃吃喝喝,放松一下之外,很多人还会讨论一下答案的。
宁桃道:“哪道?”
诗词歌赋王三肯定不会问他。
王三要问的是一道物理题。
都是最近几年才加进来的题型。
宁林上次考试的也有,不过数量不多,占的比分也不大,甚至题目也没这么难,为的就是让大家逐步适应。
但是这一次,题量和分数都增加了一倍。
说起王三这道题,属于《墨经》里面的,关于力学的一道题。
刚好宁桃上次和秦先生一起做的起重装置就与这个有一定的关系。
当时他还特意把《墨经》给翻了两遍。
后来老爷子送他的书里面,也有讲这些东西,所以,宁桃压根没想到,这本书不在正常的四书五经之类。
大家选择性的科目,也极少读这些。
类似于《考工记》《西京杂记》这些,有的人可能读过的,有些人极有可能没读过。
甚至读了也只是一种形式,记一些关键的词,谁会想到,有一天这类东西会出现在考试中。
宁桃把题给他解释了一遍。
王三重重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会这样。”
当时看到题,他整个人就懵了,只填了个书名,还是蒙出来的,至于后面如何解释,他压根就不懂。
周围的一些考生刚才一听王三谈这道题,一个个都竖起耳朵听宁桃怎么解释。
宁桃说完,有些人心里虽然不以为然,想着他就是胡说八道。
但是看宁桃胸有成竹的样子,再瞧王三一幅社死状,心头不免有点惴惴。
黄善这道题答得也不太对,忍不住吐槽道:“这几年的题,越来越偏了。”
大有超纲之势。
宁桃心想,你是没参加过高考。
那么多学科都得考,那才叫惨呢。
你们是只考一门语文,再加入旁的学科就觉得受不了。
他是从N门过来的,倒是感觉这科目考得少了。
不过正因为科目少了,所以录取方面更艰难了。
>_<
第三场是策论。
这一场倒是没有改革。
宁桃审了半天题,才搞清楚,前半句最早的出处和后半句的出处。
结果写了一半,猛然惊觉后半句不是他理解的那样。
而半句与后半句结合在一起,意思就大不一样了,所以找到出处一点用处都没有。
所以前头写的初稿全被推翻了。
再仔细一审题,好么,政治、历史、时事、地理,甚至天气人物都有了。
我国的文字真是博大精深,一句话正着读,反着读,读一遍,读二遍,读个千百遍,意思总归有所不同。
再这么一想,思路就清晰多了。
洋洋洒洒写了两三个时辰,最后又修修剪剪,补补添添,晚上再睡一觉,清理下思路,第二天继续改。
这么一来,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把终稿弄好。
最后抄上去时,还改了一些文字与顺序。
饶是如此,他把卷子交上去,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
说不上来的感觉。
前两场,他觉得自己挺淡定的,可最后一场,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出了考场,明明又累又饿,可一闭上眼睛,一颗心就忽上忽下的,到了后来,他索性泡了个澡,把自己的策论默了一份。
带着去找林大老爷了。
林大老爷是正经进士出身,在翰林院还待过几年。
后来谋了个外放的差事,干了几年之后,因为母亲身体不好,便辞了官回家照顾老人,至今都未从新出去,反倒是在家里打起庶务来了。
平时没事的时候,会去府城讲讲学,在经义和策论方面,挺权威的。
倒是大儿子前几年中了举人,明年打算参加会试来着。
宁桃刚把晒好的文章收拾起来,才喊了小武要出门,守门的小厮跑了进来道:“二公子,我们家大老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