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脸上的笑容瞬间便裂了。
宁桃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过母亲如果急用的话,不如把大哥成亲时收的贺礼先典给当铺,我手下有个掌柜与当铺的掌柜关系不错,肯定给您的价格能再高一些,日子也能再宽限一些。”
王氏一听他说没钱。
火气就嗖嗖嗖的往上升。
结果,又听他说要典了贺礼,脸色瞬间便白了。
一青一白之间,只觉得胸口一抽一抽的疼。
扶着胸口,整个人都有点摇摇欲坠,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仰,身旁的丫环吓了一跳,“夫人,夫人,您怎么啦?”
宁桃一只脚都迈进门槛了,一听这声音又缩了回来,扭头一看,王氏已经两眼一翻,开始抽搐了起来。
宁桃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住她,对吓得六神无主的丫环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请大夫。”
王氏这几年养尊处优。
再加上老太太不在身边,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这几日被人要账上门,把家里能典出去的都典出去了,今日还被宁桃踩了痛处,一时想不开人就抽了过去。
宁桃把人扛回去。
秦先生和刘先生都有点傻眼。
黄先生今日也来蹭饭,三人还说王氏这自打宁桃进京就没怎么来瞧过。
如今还是头一遭,昨天来了今日还来,简直母子情深呀。
秦先生刚呸了一口,就见小武回来说准备开饭了。
岂知,饭才摆上桌,宁桃就把人给扛回来了。
王氏虽然胖了不少,但是宁桃扛回来还是健步如飞的,把人放到了隔壁的榻上,这才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娘向我借钱,我说没钱,就给她出了个主意,结果她就抽过去了。”
宁桃说的简单。
秦先生却听得心惊肉跳。
伸手抽了他一下,小声道:“不会是你气的吧。”
宁桃一脸无辜,“哪能呀,门口那么多人呢,我就说了句我手里现在没钱,我组商队的事您又不是不知道,小孙帮忙找的那个瓷器,一下子要了五万,我还找了茶叶什么的,这哪儿哪儿不是钱呀!”
“没急着卖宅子就不错了,要是今年的商队回来了,我手里也能周转,现在是两头都堵了么……”
“要不您有,您借她点!”
秦先生呸了他一口,“大夫请了吗?”
“请了。”
王氏那个丫环跑得慢,宁桃刚才还让看门的小厮去了。
大夫都来了,那丫环还没回来。
大夫仔细瞧了一会,又是诊脉又是掐人中、翻眼皮等等,一通操作下来,叹息道:“这怕是中风了。”
中风宁桃知道,上辈子他在医院看护过不少这样的老人。
治愈率几乎为……
没想到,王氏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居然中风了,有点不可思议道:“这病严重吗?”
大夫怕他是吓傻了,安慰道:“好生精养着,每日陪她好好说说话,待过段时间病情稳定了,再去陪她做些训练,一般这个年纪中风的话,还是有治愈的希望的。”
宁桃自然知道这个。
他还有一套康复训练的法子。
不过时间太过久远,已经记不大清楚了。
大夫给开了药,又道:“一会我让我孙女过来,每日帮夫人针灸半个时辰,会对病情有帮助的。”
宁桃送走了大夫。
心想,您可真是太热心了,知道男女大防,还搞了个孙女来。
不容易呀!
送走了大夫,宁林那对小夫妻也到了。
宁棋今日会友去了,至今还没找着人。
见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手捏成兰花指的王氏。
宁林嗷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范四在一旁也跟着抹了会眼泪。
宁桃没时间看他们作戏,拉了把宁林道:“哥,你与嫂子过来一下,我把娘的情况与你们说一下。”
中风这种事,宁桃说起来比大夫可在行多了。
叭啦叭啦了一会,一旁的秦先生听得眉头直跳,好家伙,他家儿子怎么啥都懂。
宁桃的意思,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身边肯定需要人照顾,宁棋太小了。
不如让宁林夫妻先搬回去。
宁林去了衙里,范四平日里在家里,还能盯着那些丫头婆子,以免他们见主人身子抱恙,做事有些懒散,待慢了王氏的病情那可就不好了。
至于宁家现在的钥匙,就先交给范四吧。
宁家现在也就一空壳子,还欠了一屁股的债。
王氏留的完全是一烂摊子。
范四道:“二叔,妾身听说,家里现在……”
天天都有要债的堵门。
宁桃一惊,“要债的,要什么债的?”
宁林眼皮一跳,宁桃的演技居然如此之好,要不是他知道宁桃早已知道王氏被人给耍了,怕是现在都要信了。
范四看了宁林一眼,宁林点点头。
范四便一股脑儿都给吐了出来,苦哈哈道:“妾身照顾娘那是应该的,可您也知道妾身家里的情况,出嫁时别说嫁妆了,连命都是牵在旁人手里的,这要债的若是上门,还须二叔帮忙周旋一二。”
宁桃呵呵了两声。
范二那样的人精,能不给范四留东西那才有鬼呢。
不过让范四堵这窟窿肯定不行。
宁桃道:“你们若是知道是谁来催债,便与我说一声,明日和大哥一并见见他们,若是能缓些日子便缓些日子,马上就到年底了,想来庄子上,铺子里总能收回些现银不是。”
范四:“……”
你果然是一毛不拔。
宁桃当然不能拔,他的钱也不一定是他的呀。
更何况王氏用的可是宁家的钱,他自己填窟窿,那也不可能。
他现在就指着,把那借贸的也给一窝端了才好。
如果,他分析的不错,借王氏银子周转的,怕也是那一伙人介绍的,这么看来倒是又多了一条路。
想到此,宁桃道:“时间不早了,我还得去衙里,我差人把娘送回去,一会有个女大夫会去给娘针炙,需要嫂嫂费心了。”
宁桃这顿饭是一口没吃。
秦先生让人把吃食给他打包好,送他上了车。
秦先生拉着宁桃气道:“桃子,你好大的胆子,要是旁人知道,你娘这病是你给气得,你以后可吃不了兜着走。”
宁桃不置可否,“干爹,这病真是我气的吗?”
明明就是自找的。
况且他手里还真没钱呀,就算是有,也不能帮她还这个窟窿,王氏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明就是想白吃。
到时候庄子说不定一分都不会给他。
秦先生叹息道:“你就巴着你娘早点好吧,我得给你干娘烧个香,让她好好护着你。”
宁桃一噎。
您还真是早点去书院教书吧,再这么下去人生就毁了。
宁桃去衙里之前,先去找了趟小孙。
小孙听说让他找人盯着地下钱庄,不由的心头一跳。
“您觉得这也是他们的生意?”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么些银子、银票不一定在出城的几个人身上,这么一想,倒是那些人把他们给耍了。
宁桃道:“这庄子在京里是不是有些年头了。”
“何止,据说十来年前就开始有了。”
坑了不少人,不过都是纨绔子弟,平时在京里无恶不作那种。
为了自家的名声,那些人倒是把这口气给咽了下去。
宁桃道:“让连盛的人查钱庄。”
他隐隐有种感觉,这怕是一条大鱼,而且比他想象中的要大的多的多。
宁桃下午在工部与同僚们一道商量火炮改进的工程。
连盛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一脚把门踹开,咬牙切齿道:“你给我出来,真是太欺负人了。”
宁桃只得跟大家告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连盛还嫌弃他走的慢,伸手将他拉到了外头的树下,气哼哼道:“你把我当什么人了,你的狗腿子吗?让我打哪就打哪呀。”
宁桃知道他在气什么了。
先前请他帮忙,让查那几个人,如今又让他查钱庄,倒是连口茶都没请他喝过。
宁桃笑道:“咱们不是最近合作挺愉快的吗?”
他那边要是能查到,早就有钱庄的资料了,可偏偏他那边空白一片。
明面上那是一家很“正”的地下钱庄,平时放放高利,开开赌局,上头也不是不管,只不过他们那里还真没出过人命之类的。
也就这么算了。
顶多罚点钱,可是天下赌徒这么多,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所以,掌柜那边给的资料,这钱庄没什么毛病。
越是这样,宁桃越相信这里有文章。
连盛道:“你知道这钱庄幕后的老板是谁吗?你说查就查。”
“总不能大过那位去。”
连盛气结,“我告诉你,这事你得给我经费,我们的人不能白干。”
宁桃道:“自然,待事成之后,肯定少不了你们好处。”
连盛咬牙,“现在就给我。”
宁桃惊,“你现在要钱做什么?你不至于穷得身上几百两银子都没吧。”
连盛一口老血差点喷他一脸,“你就打算给我几百两?你当我连盛是什么人?”
“没呀,我只是觉得你身上既然有几百两那也算是富人了,不像我,还等着这个月的俸禄过日子呢。”
连盛呵呵他一脸。
“你哭什么穷,谁不知道你现在可是接了范家的生意,那生意多大呀。”
说白了,半璧江山的财路怕都在他手里握着。
宁桃道:“你要钱到底想干嘛?给公主买礼物?”
连盛点头,“她都齐笈了,至今还没个章,我瞧上一块石头打算送给她。”
宁桃嗨了一声,“这个我有呀,要不把这个就给你顶工钱吧。”
连盛:“……”
我信你才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