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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龙潭蒙羞(2 / 2)

刘百泉忧心重重地说道:“我是个平头百姓只怕人微言轻,到了厂里没跟当官的讲上几句话就被他们轰出来。你得找个有威信的人和我一起去,说话做事也要硬气点,让段经理明白违约是要付出代价。”

刘长文也没有更好的人选,说:“你先去试探他们的口风,看看段经理做何解释,摸清他们的真实想法再说。我会在村子里发动民众做你的坚强后盾,如有不测就扒开堤坝往外放水,还龙潭一个清白。”

何花撑起一把旧式雨伞,扶着老伴走进柔顺造纸厂讨要说法。菲利浦早已迎候在玻璃门厅里。根据董事会的指示,他必须作为缓冲层来分散人们对段经理的仇恨和怨言,使最高决策者腾出时间解决棘手问题。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所有的社会机构都有类似的组织结构,其中也包括商业公司。菲利浦略显惊讶地把他们请到办公室就座,打开电炉煮上一壶小粒咖啡,以西方的礼数待客。他叫秘书找来蔡勤做翻译,强行向两位老农灌输欧式文化,附带着说明一下处理污水的方式方法。蔡勤显得有点力不从心,经常在关键时刻把总工程师的话译错,又得重新复述一遍他的讲话。何花感到十分奇怪,此人的科学水平有限,他凭什么能够登上副科长的宝座。这种现象难道就是公众时常议论的拼爹。有位当官的父亲确实能为儿子谋到好处。

刘百泉一直以来都喝不惯外国饮料,浓黑的咖啡在他眼里无异于混着蜜糖的苦药,咽进嗓子里品尝不出任何好滋味。他根本听不明白那些比古书还难懂的专业术语,对物质之间的相互作用更是一无所知。只有科学家才知道它们能够借助何种化学反应变幻出五彩缤纷的世界。他只关心龙潭,这是祖辈传下来的基业,不能让它毁在自己手里。他为了保护龙潭坚持要面见段经理,告诉他厂方的食言只会加重村民的猜疑,由此引发的后果无法想象。

菲利浦又往杯子里加入一小块方糖,用根漂亮的玻璃棒搅到糖块溶化为止。他的表现颇具耐心,推说段经理去昆明出差未归,当初签订购买龙潭的契约时自己又不在场,现在要商议解决办法只能拿出合同文本逐条落实,他保证会给村民一个满意的交待。刘百泉被他的表面现象所迷惑,认为搞科技的学者不会像商人那样油滑,轻易相信他许下的诺言,叫上妻子一起归家去取合约。他只想尽快了结这桩心事。菲利浦讲得口干舌燥,没有兴趣再跟两个乡巴佬空耗下去。他乘势举起杯子朝着门外一扬,缓慢地饮上一口咖啡。这通常是送客的表示。蔡勤将两位老人家送到大门口,被雨水淋湿的脸上毫无表情。

雨夜中的山村早早地亮起灯火,烟囱里冒出来的滚滚浓烟刚升到半空中,又被从北面吹来的冷风压到村道上,漂漂荡荡向四周散发开来,透过低矮的窗户灌到屋内。刘百泉草草地吃过晚饭,和妻子商量明天要多邀约几位乡邻去做个见证,千万别被厂方糊弄了还在帮他们数钞票。刘秀丰正巧在这个时候来向爹娘求教施肥的要领。他们种在剪草河边的土豆开始发黄,再不追肥就要错过坐果期,影响到地里的产量。刘百泉悉心教导他在雨季里施用农家肥的关键和步骤。刘秀丰心中无底,恳请父亲去地里做示范工作。何花洗净桌子上的碗筷,说:“我和你爹明早还要到造纸厂评理,没空跟你们瞎折腾。”

刘秀丰乘机说道:“你们把条子拿给我,等办完这件事再去干活。”他也想替父母分担一点忧愁,说:“曹组长放出话来,言明在签订合同时他是中人,可以和我们一起去造纸厂讨公道。”

村民小组长提出来的要求合乎情理,没人会谢绝他的好意。刘百泉让老伴打来一盆清水,用肥皂洗过双手,恭恭敬敬地进了三柱香,就手取过父亲的牌位,从下方的小孔中掏出一份合约。他刚要跪下来行礼,左手臂被蚊子叮了一口。他挥起巴掌打死蚊虫,不小心把手上的鲜血滴到纸面,留下一个红色的印记。他慎重其事地朝着供桌上的祖先牌位磕了三个头,将那份合同递到儿子手里,说:“这张纸上有你的签字,就由你跟曹苇去办比较合适。我和你母亲不再掺和,免得木匠多了把房子盖歪掉。地里的庄稼我会帮你拾掇好。”

中午前的会面是个好兆头,意味着刘秀丰他们会被厂方邀请共进午餐,在友好的气氛中继续讨论化解难题的最佳方案。由此可见村民的到访已经引起企业高管的重视。任保鑫为了展示厂方的诚意把所有的来客迎进小会议室,让他们品尝美味的糕点,欣赏大屏幕电视机带来的视觉冲击。刘秀丰拿过遥控器,不断地搜索着自己喜爱的节目,随着剧情的发展笑得前仰后合。他根本没有在意曹苇借故上厕所离开了一小会儿。长年在一个村庄里生活,刘秀丰知道村民小组长患有肠炎,每到夏季来临的时候都会旧疾复发,受尽病痛的折磨。

段杰故意让他们多等半个钟头,直到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味才出现在会议室门口。他今天的气色不错,身上穿着一套休闲装,满面笑容地和每个代表握手,欢迎他们来厂里做客。他坐在村民中间,说:“老任,你去通知厨房让他们把饭菜抬到这里来,我要和乡亲们喝上一杯。”

刘长武端来酒菜,按照富贵图样摆好各式菜品。段杰还嫌水酒不够档次,让他撤去桌子上的杨林肥酒,叫任保鑫把珍藏多年的茅台酒拿来待客。刘长武闷闷不乐地走下楼梯,耳边还能听见段经理扯着嗓子喊道:“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来,干杯。”他一边走一边想到,真是一群宁愿眼睛瞎也不肯放弃美食的蠢货,资本家摆下的筵席真的那么好吃好喝吗。香喷喷的酒肉也许是穿肠的毒药。

刘秀丰一觉醒来,梦中的酒席早已散去,段杰和厂里的陪同人员不知去向。同来的村民们每个人身上盖着一条毛毯鼾然大睡,整个房间里充斥着难闻的酒味。曹苇还将一只臭脚放在刘树生的肚皮上睡得直流口水。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检查口袋里的合同是否完好无损。所幸身上的物品一样不少。他用力摇醒村民小组长,叫起所有的同伴整顿衣冠,走出小会议室来找段经理办交涉。

段杰并未走远,就在三楼上的办公室里批复文件。他接见了全体村民代表。刘秀丰手持合同文本讲起他们是依照其中的第七项条款要求造纸厂停止向龙潭里排污,厂方如不履约将面临巨额罚款。段杰如同在听一个小男孩吹牛,说:“刘老弟,你是睡懵懂还是酒喝高了尽讲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们那年签订的契约里何曾有过第七条的存在。你别急得脸红脖子粗要跟我吵架。事实胜于雄辩。请你当着乡亲们的面再把合同念上一遍,看看上面的文字果真像你所描述的内容相同吗。你若是想找麻烦也应该先搞清楚状况再说,干嘛要叫上一大帮子村民以势压人,撕破脸面大家都难做人。”

刘秀丰低头扫视一眼手中的合同,果然只有第六条款,当初附加上去的第七条不翼而飞。他急不可待地说道:“老曹,你作为中人站出来给大伙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况,我们确实要求段经理补上不得向龙潭里排污的条款。它怎么就会不见了。这当中肯定有鬼。”

曹苇借着醉态装糊涂,说:“你瞧瞧上面是否有自己的签名。哦,这里有我的亲笔签字,它应该就是真的啦。你的字写得歪歪扭扭,没有人能伪造出这么差劲的笔迹。小老表,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你让我怎么讲才好呢。”

刘秀丰扫兴而归,不检讨自己的过失反倒向刘百泉发泄满腹怨言,他亲手交给父亲保管的合同怎么会变了样。刘百泉接过那张薄如蝉翼的信笺纸横看竖瞧都找不出半点破绽,上面的手印和签字都是如假包换的真迹。他流露出些许失望,搔着满头华发想不透问题的根源出在那里。何花不安地注视着他们,担心父子之间因为争执擦出火花,不论伤害到谁都会给这个家庭带来难于弥合的伤痕。

刘百泉记得自己曾经为签约的事请教过小女婿。李济源信心满满地表示只要有第七条足矣,白纸上留下的黑字不可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把脆弱的纸张凑到白炽灯下仔细观察,空格里不曾出现笔尖划过纸面的印痕。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认定这张纸上从未有过第七条款。

“老头子,我们家那天进贼了。”何花突然想起前几天失盗的怪事,说:“小偷很有可能就是冲着这份合同来的。这上面的字会不会被人用涂改液抹掉。”

刘百泉不相信世界上有那么神奇的药水,说:“雁过留声,风过留痕。小学生使用的涂改液我见过,凡是人为改过的地方都会留下明显的痕迹。”他的双眼为之一亮,开始注意到儿子满嘴的酒气,说:“我昨晚拍死一只蚊子,不小心把指头上的血液抹到纸上。”他把手里的合同抖得“哗哗”作响,说:“你肯定是中了他们的掉包计,这上面那有一丝鲜红的血迹。”

谜团终于被揭穿。刘秀丰从这一刻开始彻底服输,默默地退出父亲的房间。刘百泉把那份无用的合同重重地掷到桌子上,心中的负罪感也在与日俱增。外国来的奸商个个诡计多端,单凭刘秀丰一己之力斗不过他们,要想挽救龙潭也就变得遥遥无期。他想破口大骂儿子一场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段经理连这么卑鄙的阴谋都策划好了,可能还留着更狡猾的方法来对付所有的人。刘百泉咬紧牙关不许老伴向外面透露半点风声,以免引起村民的极度恐慌。虽然他们从未对外人提及此事,没过二天就有小道消息在村子里传播开来。刘百泉差点遭到公众的唾弃,邻居们都在议论他为了私利得罪山神,大地深处会冒出黑糊糊的臭水,给村里带来无边的灾难。

刘百泉因为思虑过度患上幻觉症,每逢天阴下雨都要往南干渠跑上三五趟,一路上大呼小叫说是从天而降的山洪将要冲净龙潭里的污水浊浪,还河口村一片清白世界。刘秀丰知道万恶之源皆因自己而起,四处寻医求药治疗父亲的怪病,终因没有对症下药收效甚微。何花认为丈夫是在外面中了邪魔歪道,请来巫师做上七天的法事仍不管用,刘百泉的病情依然不见半点好转的迹象。董红艳猜到老公公患的是心病,暗中托人到城里通风报信,最好能请动小姑子来劝说几句,兴许能起到某种正面的开导作用。

刘长文挑了一担豆角黄瓜来给“小洞天”送菜,顺便向刘秀兰讲起她父亲的情况有些不妙。他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惊慌,故意隐瞒了许多真实的情况,只是打个擦边球说老叔有了心病。他在结账的过程中已经向周柱波讲明事情的原委,希望周老板在恰当的时机帮忙劝说几句,别让家里人等得太久。

刘秀兰推测父母亲是在农忙期间劳累过度,偶尔和哥嫂起了冲突,发火使气伤及自身健康,只要多注意休息就能缓过劲来,打算下个星期买上几斤水果去看望老人。她这几天有事暂时分身乏术,说:“堂兄,请你转告我哥哥让他多做些好吃的东西孝敬父母。我隔几天叫上三姐一起去安慰他们,人多热闹就没有解不开的小疙瘩。”

“马上就要下雨啦。”周柱波捧着紫砂壶走出店门,说:“小兰同志,你父亲的身体要紧,快回娘家去陪伴刘大叔谈心解闷。摊子上的事交给我吧,保管让你一百个满意。”

刘秀兰大吃一惊,堂兄并未提及老父患上何种疑难杂症,又是出于什么原因不到医院里治病。周老板是从那儿得到消息,他为何要讲些危言耸听的言语。刘长文身处窘境之中,不知如何诉说老人的惨状。刘秀兰急得快要掉眼泪,说:“你别吓唬人,我爹到底出什么事。你快讲啊,别让我等得心焦。”

刘长文真诚地说道:“你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永远也长不大。”他抬头望眼覆盖在山顶的云层,说:“老叔一见到天上乌云翻滚就会奔向龙潭,呼唤着山洪快点到来,冲走人世间所有的肮脏与不幸。他离疯癫仅有一步之遥。”

细雨交织成无形的大网轻轻地撒向山川河流,大地上的万物在悄无声息中发生着妙不可言的变化。刘秀兰刚到村口就看到父亲****着双脚跑出大门,向南边的山脚下狂奔而去。何花一边追赶老伴一边叫儿子快来帮忙,担心老头子跌到田里旧疾未去又添新愁。村民们早已见惯刘百泉的反常举动,没人会丢下手中的农活追着他在田野里狂奔乱跑,淋湿身体还得自掏腰包买药来医治感冒病。就连小娃娃想凑热闹,也被大人关在屋子里不准离开半步。刘秀丰打着一把雨伞走出村子,深怪父亲非要冒着风雨冲到村外奔走呼号,不知要到几时才能消停。刘秀兰健步如飞超过兄长,很快又跑到母亲前面,没能挡住父亲轻生的脚步。

刘百泉使出全身力气爬上自己亲手筑起的堤坝,恰逢潇潇雨歇,天空露出一抹斜阳,半山坡淌下一股指头般粗细的山涧水。他失望到了极点,脚下一软翻身跌进深不见底的龙潭,紧紧抱住双臂任由整个身子沉向潭底。刘秀兰急忙脱去外衣外裤,纵身跳进浑浊的潭水里,以最快的速度游向父亲,揪住他的衣领拖到岸边。何花一屁股跌坐在泥地上,胡乱拍打着地面大声叫喊:“快来人啊,救命啊。”

刘秀丰丢掉手中的雨伞,帮助刘秀兰把父亲抬到大树下面,说:“老爸,你再怎么想不通也不能自寻短见吗。”

段杰得知晾晒处理法并未取得预期效果,还差点闹出人命来也慌了神。他真搞不懂东方人为何如此固执,为了一潭混水企图自杀,这是多么疯狂的举动。治理污染历来都是总工程师份内的事,不见成效就应该追究他的失职。这个意大利老酒鬼一天到晚鼓捣些不着边际的洋玩艺,花光所有的经费却拿不出任何成果,没准是要借故侵吞大量的公款。他得仔细核查账目。

菲利浦面对段经理的质询反应冷淡。资本家终于扯下遮羞布,遇到麻烦就想推卸责任,仿佛他从未干过非法勾当。菲利浦打开一瓶红酒,示意他不要心浮气躁,先喝点酒平复心绪,再找原因也不嫌迟。

段杰不愿和他同醉,说:“我的总工程师,你能否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晾晒处理池是用来净化污水的还是供村民投河自尽的场所。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你负责的项目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却给我们惹来一大堆麻烦。”

“问题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菲利浦轻轻摇晃着酒杯,说:“高科技就得高投入,这是企业界的共识。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讲: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厂里的资金出现缺口,我也不好开展下一步的工作。”

段杰抢过他手里的酒杯重重地撂到桌子上,说:“董事会不是拨款了吗。你刚刚写完可行性报告,怎么一转眼就要变卦,莫非又要叫我追加投资。”

“对方还要再加五万元专利使用费。”菲利浦用右手支撑着硕大的脑袋,说:“你明白我的意思,这是垄断行业订下的潜规则。定价权操控在他们手中,除了金钱而外,谁也无法改变他们的想法。”

段杰把杯中的红酒推到他面前,说:“他们只提供一样技术却要收双份钱,这明摆着是在坑爹。算啦,远水解不了近渴,你想个办法先渡过眼前的难关。”

菲利浦弹了一下酒瓶,说:“你要想保住这里面的酒不受到干扰,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筑牢篱笆,不让飞蛾扑火。”

段杰遵照总工程师的设想,指示蔡勤从即日起对龙潭进行封闭式管理。给他定下的目标只有一个:无论使用何种手段必须确保龙潭不再出事。这也将成为今后的考核指标,如有差池就要唯他是问,轻则克扣当月的工资奖金,重则交辞职报告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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