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问完，马吊散场。</p>
夜云扬睡在外间碧纱橱里充侍女。柯戈博盘腿坐在大梁结合功行三十六周天。</p>
柯戈博全神贯注没听见。离弦很是不满，一指戳向他的腰眼，又迅做出无事人的模样，深沉地继续望屋：“今晚的月亮真圆……”</p>
他忿忿别离弦一眼，估摸着今儿不让这妖怪一吐心事是清静不了了，只得敷衍地问道：“你有透视眼？”</p>
“……今夜大雪，而且咱们头是屋。”</p>
“……”</p>
“真是想不通！你听完笑歌那些话.怎么还有心情练功？难道你一感触都没有？”</p>
“不是吧！”妖怪大人愕色满脸，旋即又笑嘻嘻地学着.笑歌的语气低道：“‘我离不开柯戈博，有了离弦才完整，因放出去太危险，至于呆瓜，大局未定，什么都白搭。’——我指的是这一句。”</p>
离弦等的就是这一句，立马笑得跟开花馒头似.的，“你还没品出其中的味儿么？她要有我才完整，那就是其实她真正离不开的只有我一个……呀！你不高兴了！哈哈，当我看不出来吗？不过用不着妒忌，她这是实话……”</p>
离弦巴拉了半天，看他反应平淡，不禁兴味索然。一只胳膊搭上他的肩，另开话题又巴拉：“她要做皇帝，你真的不阻拦？你不是一直想让她过平静的生活么？”</p>
“可是若五姓里有一姓彻底消失，这土地上的灵魂就能全归我……”到食物，妖怪大人忍不住吸了吸口水。数十万灵魂，足够补充他所损失的妖力……不！或许能出预计，抵挡天雷也不成问题！</p>
离弦沉默了，许久，泪汪汪地望着他对指头，“柯啊，你我这辈子在她面前该不会都……都抬不起头来吧？”</p>
离弦泪了，“你这算是安慰？”</p>
离弦狠狠地纠结了一把，皱眉飘下地。钻进耳室的碧纱橱里，坐在夜云扬身旁摆好造型，照他的背脊就是一巴掌，“呆瓜，今晚的月亮好圆啊……”</p>
丑时二刻，雪住。风依旧呼啸盘旋，冲撞着家家户户的门窗。</p>
只隔了半月而已，那般阴险凶狠的人竟似忽然老去。须尽白，猎鹰般锐利的眼神不再，他佝偻着背，将方帕子掩在嘴边咳得像要断气。</p>
紫幕锦皱了皱眉，眯着老眼就着他的手，凑在灯光看了半天。只见上头一手秀丽的簪花楷如此写道——“鱼目混珠，蛇亦作龙。尔等功不可没，可要同蛇一并升天？”</p>
半文半白的两句，戳中的正是他的痛处，且落款为“晴明红笑歌”，怎能不叫他心惊胆颤？</p>
音落剑光出，快若闪电。一瞬之后，巧巧的身旁便多出具没了生气的尸体。</p>
巧巧抱着必死之心前来，也没了从前的胆怯，把心一横，傲然抬头，笑道：“丞相大人看了还不明白么？公主回来了。奴婢是替公主给您传话来的——明日午时三刻，红家现任宗主红笑歌于庆祥宫束月斋恭候大驾。”</p>
且不提“红笑歌”这三个字所代表的势力和可怕程度，光“红家现任宗主”六字一出，随便拉个市井民都能告诉你那意味着龙座的归属。</p>
此等大事关系着雪蛟的命运，笑歌绝不会信口开河。这也是巧巧底气十足的主要原因。</p>
紫幕锦定定地盯着她，神情一时惊惧惶恐，一时兴奋莫名。将那纸条展开来又看了一回，用种异常干涩沙哑的声音道：“这话果然是公主亲口对你的？”</p>
巧巧看着他的手指不断在那纸条上摩挲，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冲到了头，紧张得白了脸。暗暗计算着时间，打定主意要拖到亲眼见着这恶毒的老头毙命的一刻，定定神，笑道：“若非公主授意，我区区一个婢女，怎会知晓公主的名讳？”</p>
准备好一肚子的话等他来问，不料紫幕锦听过这答案之后，垂眸沉吟数秒，便蓦地扬声将外头守候的人唤了进来，冲巧巧微微一扬下巴，淡道：“送她回去。”</p>
巧巧大急，待要再，又怕叫他瞧出端倪有解毒的机会，只得任那几个少年把她架出去。</p>
紫幕锦阖眼默坐了一会儿，起身往卧房去。有少年跟来伺候，被他冷眼一扫，惊得停在走廊这头不敢再近前一步。</p>
开启机关，下到地牢。墙角那儿，叫铁链锁住的白衣少年正伏在简陋的床铺上昏睡，面容憔悴，皮肤呈现出种病态的苍白。</p>
听到脚步声，他的眼皮轻轻动了动，却仍保持着那个姿势，佯装不知有人kao近。</p>
紫幕锦微微一笑，过去坐在床边，拍了拍他的背，“凡儿，还在怨爷爷？”看他不动，摇头叹道，“傻孩子，我让人替你进宫，只是不想你成了皇上手里的棋子……有爷爷在，紫家的宗主之位终究会是你的，莫非你还是想不通？”</p>
难掩心中的激动，抖开手里的纸条，往紫凡眼前一送，轻声道：“孩子，你且看看这个！”嘶哑的嗓音里隐隐含了几分喜悦，像是得着了什么至宝。</p>
紫凡自进了此处，还是头一遭听见他用这种语气话。愕然睁眼，恰见他笑容满面，不由一愣。视线触及纸条上的字，猛地坐起来，“公主清醒了？！”</p>
“是啊！幸亏巧巧那丫头来得及时，不然明日金镯儿银镯儿一动手，可真是大罗金仙也无法了。”紫幕锦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长吁口气，忽对上孙儿质问的目光，不由讪讪，“你当日公主背上有宗主之印，可府里的眼线回报并无此事……”</p>
“那爷爷如今想怎么办？”紫凡冷冷打断他的话，“朝中、民间为着三易储君之事已是人心惶惶，车瑟又在此时于边境驻军，想来白大将军不日就要领兵出征。青侍郎刚接任青家宗主，事务尚未熟悉，原宗主又即将被迫远嫁和亲……难道爷爷觉得仅凭我紫家仅剩的四十多秘卫，就足以将公主扶上龙椅？还是，爷爷认为，公主让巧巧传信，却笨到不知爷爷的计划。在她登上帝座那一日，依然会让紫家继续留在她身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