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儿笑道:“只要你老人家等得了,那就好了,可不要像刚刚一样,又停下来不讲了!”
众人一听这话,哪还不明白星儿的意思,纷纷笑着掏荷包,摸银子,跑堂的早就端着个盘子侯在一旁,这时见大家的动作,连忙过来收赏钱。
那中年人打了个呵欠,笑道:“只因这位霞公子,有一种很古怪的癖好,就是喜欢用各种残忍的手段来折磨别人。揽月阁中的妓|女,个个都是美女,谁愿意为了一点钱,去受人毒打?最初一年,月神为了他的庇护,勉强忍了下来,但是两年下来,她终究忍无可忍,一心只想离开霞公子了。
可是这位霞公子的本事,实在太大了,除非她离开揽月阁,不然终此一生,她都未必能甩开霞公子。便是如此,她才甘愿冒这倾家荡产的危险,去赌一把,毕竟赌赢了,她就可以离开揽月阁了。”
众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心中都对月神十分同情,寻思:“换成是我,我也不愿意在这霞公子身边多待!”
星儿瞥了贾珂一眼,脸上摆出一副焦急的模样,问道:“那这位袁公子有没有辜负江菱的期待啊?他有没有用江菱的积蓄,将她赎出揽月阁了呀?”
那姓许的听了此言,脸色惨淡地道:“没有!月神在遇见荣国府的贾侍郎之前,一直待在揽月阁里,她离开揽月阁的时候,都已经二十七岁了!这姓袁的一定骗了她!”
星儿眨了眨眼睛,说道:“可是这位袁公子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过世了啊!”
那姓许的恨恨地道:“说不定这姓袁的用花言巧语欺骗了她,拿了她的钱以后,就想逃出京城,再也不回来,谁知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除了月神和这姓袁的以外,还有一个人知道了这件事,于是他
趁着这姓袁的收拾行李的时候,将他杀了,然后把月神的积蓄抢了过来!”
星儿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一说,好像也不无道理。爹爹,真相究竟是什么啊?”
那中年人笑道:“这件事的真相是什么,只怕没有一个人知道。那日江菱将自己所有的积蓄,约莫七八万两银子交给那位袁公子,和他说好,隔日就来给自己赎身。到得第二天晚上,这位袁公子果然来了揽月阁,向老鸨提出给江菱赎身一事。”
那姓许的怔了一怔,说道:“没想到他居然是一个痴情人!”
那中年人继续道:“只不过这位袁公子固然有情,那揽月阁的老鸨却更为有情,毕竟她在江菱身上花了这么多的心血,如何愿意放江菱离开?所以袁公子虽然拿出了五万两的银票,要给江菱赎身,但是老鸨却推三阻四,没有立刻答应,让他改天再来。
袁公子无奈之下,只得离开揽月阁。第二天江菱从房间出来,就有人告诉她,昨天晚上,小柳枝巷里发生了一起命案,一位年轻公子经过小柳枝巷时,被人捅了一刀,身上的财物也被那人洗劫一空。可惜那时天色已晚,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第三个人去小柳枝巷,待更夫经过之时,那位年轻公子早已咽气多时,尸首都已冰凉。”
忽听得一人“啊”的一声惊呼,颤声道:“难道这人就是那位……那位袁公子?”
那中年人叹了口气,说道:“不错,这位死在小柳枝巷里的年轻公子,就是那位袁公子。”
星儿道:“那是谁杀死他的啊?”
那中年人摇了摇头,笑道:“究竟凶手是谁,除了袁公子和杀他的那人以外,只怕再没几个人能够说清了。也许杀他的人是揽月阁的老鸨派去的,因为她不希望江菱离开揽月阁。
也许杀他的人是揽月阁的其他客人,他们听说袁公子拿了五万两银子,要给江菱赎身以后,就动了邪念,一路尾随袁公子,直到到了小柳枝巷,才对他下手。甚至杀他的人,还有可能是袁公子的熟人,他们杀他的原因并不是为了那五万两银子,那五万两银子不过是意外之喜。”
他说完这话,便拿起旱烟袋,抽了一口,然后看向贾珂和王怜花
,笑道:“我今天的故事已经讲完了,不知两位公子,可还有兴致,请我这个老头子喝酒?”
贾珂听到“喝酒”二字,忍不住向王怜花瞥了一眼,眼中满是笑意。
王怜花心下羞恼,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人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以先生的博闻强识,谈吐风趣,我看我们俩,起码要请先生喝两千杯酒才不算少!”
星儿眼波一转,站起身来,笑道:“本来这位公子说要请我爹爹喝三百杯,六百杯酒,我就已经开始担心我爹爹的肚子不够大,盛不下这么多酒了,公子你却要请我爹爹喝两千杯酒,我真担心我爹爹喝完这两千杯以后,立马就醉倒在酒桌上了!”
王怜花笑道:“那也无妨,我们家里,既有客房,又有仆婢,若是醉倒了,只管往桌上一倒,我们又岂会置之不理?”
说话之间,四人已经走出望春馆,来到瘦西湖湖畔。
便在此时,只听得击水声响,湖面绿波上漂来一叶画舫,一个年轻的驼子手执双桨,划水而来,速度极快,在水面上留下一道白色长痕。
星儿伸手一指那驼子,笑道:“这是我二哥,两位家住何处?不如让我二哥送两位一程?”
贾珂本在寻思这对说书的父女的身份,见到这个驼子,不由心中一动,想起了《多情剑客无情剑》中的孙驼子。那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倒霉蛋,曾被王怜花救了一命,便遵守诺言,守在李园旁边的一家破旧的小酒馆里,当了十五年的酒馆老板,就为了帮王怜花看守《怜花宝鉴》,叫它不被其他人偷走。
这孙驼子是兵器榜中排行第一的“天机老人”孙白发的二儿子,这位孙白发也喜欢四处带着孙女说书,难道面前这对父女,就是孙白发和他的女儿?
王怜花自然不知道这三人的身份,他看了那驼子一眼,颔首笑道:“如此有劳了。”携着贾珂的手,轻轻跃上画舫,那画舫不仅没有半寸下沉,也没有半分摇晃。
那中年人抽了口旱烟袋,神色之间,颇为赞许,那驼子面露惊讶之色,向他二人上下打量,星儿拍手笑道:“这是好本事!”跟着也和那中年人轻轻一纵,上了船头。
四人走入
船舱,各自坐下,贾珂摘下面具,又帮王怜花摘下面具,微笑道:“在下贾珂,这是王怜花,想来即使我不说我们的名字,两位也早就猜到我们的身份了,却不知两位尊姓大名?”
星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我本来还想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就好像才知道贾公子和王公子也在茶馆吃饭呢,可惜还没来得及做出这副模样,就被贾公子你拆穿了。”
贾珂微微一笑,说道:“是我不好,倒妨碍姑娘的雅兴了!”
星儿摇了摇头,面露微笑,两条大辫子在身前晃来晃去。
中年人笑了笑,说道:“鄙姓孙,有个诨名,叫作白发,这是小女孙小星,外面那人,是小儿孙小重。”
孙小星在旁边解释道:“我爹爹生来就是少白头,一大丛头发都是白的,所以大家都叫他孙白发。”
王怜花点了点头,微笑道:“孙先生刚刚在望春馆中讲的故事,确实让我和贾珂大开眼界,只是这个故事的后半段,只怕有点不尽不实。”
孙小星眨了眨眼睛,笑道:“哪里不尽不实了?”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比如那位袁公子究竟死在了谁的手上。刚刚孙先生你说,除了袁公子和杀他的那人以外,只怕再没几个人说得清了,可是孙先生你,只怕就是那几个能说得清的人中的一个。”
孙先生笑道:“王公子,你为什么这么说?”
王怜花笑道:“因为孙先生今天过来,十有八|九就是为了告诉我们,这位霞公子的存在。月神不到两年之内,就赚够了赎身的钱,但是揽月阁的老鸨却不知道这件事,可见她赚的钱的大头,并不是从客人那里赚来的,毕竟客人花的钱,妓院都要占大头的。那她这钱是从哪里来的呢?
依我看来,她想要从那位霞公子身边逃走,绝不是因为孙先生你刚刚说的霞公子有折磨人的古怪癖好,她受不了这种癖好,才想要逃走,多半是因为霞公子和她来往,给她庇护,并不是想要和她颠鸾倒凤,而是想要利用她这个京城第一名妓的身份,帮自己做点见不得人的事,说不定月神之所以能在短短几日内就名动京城,也是因为这位霞公子在暗处推波助澜呢。”
孙小星眨了眨眼睛,笑道:“但是月神刚刚成名的时候,还不认识这位霞公子啊,不然她也不会被揽月阁的红妓欺负了。”
贾珂目光在孙小星脸上一转,知道她是在装傻,微笑道:“其实仔细想想,月神这个名字,就透着几分古怪,毕竟揽月阁又不止月神一个花魁,但是历年来的花魁取的名字,都是诸如梦月、香月、凉月这样的名字,和揽月阁其他妓|女的名字没什么区别。
只有月神这个名字,一来是‘月’这个字在前面,而其他人的名字都是‘月’这个字在后面,二来揽月阁本就是将群月揽入怀中的意思,月神这个名字,放在揽月阁中,便是群月之神的意思,天然带着一种贬低其他红|妓,来抬高自己的感觉。
这可不像是一个妓院的老鸨取的名字,毕竟月神|的|名声再大,也只是一个人,她自己赚的钱,当然比不上这么多红妓加在一起赚的钱了。倘若怜花的猜测是对的,也许月神这个名字,就不是老鸨取的,而是霞公子取的。孙先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孙白发看了贾珂一会儿,终于放下烟袋,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江菱本就是这位霞公子的一个棋子,准确的说,在他遇见江菱以前,就一直想要打造出一个名动天下的红妓,她的名声越响,对她感兴趣的人就越多,她自然就越能派上用场。
只不过他找了好几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那日老鸨受了袁公子的鼓动,去了那家妓院,她看见江菱的第一眼,就知道江菱便是霞公子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只不过——”他说到这里,目光突然变得极为锐利,继续道:“贾公子,我听你的语气,似乎半点没有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这是为什么呢?”
贾珂心下尴尬,暗道:“不好,平日里和怜花说习惯了,竟忘了在外人面前装一装了!”随即转念,便生出个主意,当下耸了耸肩,苦笑道:“既然孙先生对我这般了解,那你应该知道,陆小凤和司空摘星是我的多年好友。”
孙白发点了点头,说道:“我自然知道。”
贾珂继续道:“在我小的时候,邀月和怜星曾经来过一趟京城,当时江菱为了让邀月死心,就
让她身边的一个孩子假扮成花无缺,先给他喂了毒药,然后委托陆小凤和司空摘星将那孩子送出城去。
她为了说动陆小凤,就将自己的身世大概告诉了陆小凤,还跟陆小凤说,数年以前,江枫独自一人在江湖上闯荡,不料受了重伤,在他性命垂危之际,正巧邀月和怜星在他身边经过,将他带回移花宫去,治好了他身上的伤。
邀月见江枫生得俊美无匹,觉得天下间唯有他一人配得上自己,便决定和怜星一起嫁给江枫。她们姐妹俩都对江枫爱得痴狂,江枫却对移花宫的一个婢女情根深种,不能自拔,没过多久,江枫就和那婢女逃出移花宫去。
江枫知道邀月不会放过自己,因此回到家后,他就变卖家产,打算离开扬州,和妻子寻个僻静地方隐居,可惜邀月技高一筹,在他逃亡的路上堵住了他,最后他和妻子都惨死在邀月手下。
他的妻子临死之前,生下了一对双胞胎,邀月和怜星为了向江枫报仇,便抱走了其中一个孩子,给他取名为花无缺,将另一个孩子留在原地,被燕南天带去了恶人谷。在我小的时候,我就听陆小凤跟我提过这个故事,只不过在遇见小鱼儿之前,我一直没有想过,我这个荣国府的私生子,居然会是那个被邀月抱走的孩子。”
孙白发怔了一怔,笑道:“原来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贾珂也笑了笑,说道:“但是我想不通,月神为什么要诈死,那位花无缺究竟是谁,这十多年来,她究竟在做什么。”
孙白发叹了口气,说道:“她做的很多事情,都是逼不得已。”
王怜花目光一闪,笑道:“逼不得已?看来那位袁公子,果真是死在那位霞公子的手上了。”
孙白发点了点头,说道:“我刚刚在望春馆中,说第二天江菱从房间出来,就有人告诉她,袁公子的死讯。这件事倒不是假的,只不过我略过了一件事没有提。
便是江菱之所以走出房间,是因为有人在外面敲门,她打开房门,走出房去,那个人就拿着袁公子怀里的那五万两银票,向江菱笑道:‘认不认得这个?’当时江菱看见银票上留着一片干涸的血迹,登时心里雪亮,知道袁公子已是
凶多吉少了。而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霞公子。”
孙小星忍不住叹了口气,幽幽道:“如果我是江菱,那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位因我而死的袁公子了。”
孙白发道:“自那以后,江菱再不敢对霞公子生出半点反抗之心,无论霞公子要她做什么事情,她都会乖乖去做。谁能想到,那个闻名天下的名妓,居然只是一个人手中的提线木偶?”
贾珂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这位霞公子好不容易,才捧出了月神这样一个京城第一名妓,他怎么会让月神诈死?”
孙白发道:“因为那时候,霞公子也自顾不暇了。”
作者有话要说:香菱也是十二三岁就卖给薛蟠了。。。。想想真的可怕
话说香菱遇见的人真的太迷了。
薛蟠是从冯家公子手里抢走的香菱,这冯家公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长到十□□岁上,酷爱男风,最厌女子。这也是前生冤孽,可巧遇见这拐子卖丫头,他便一眼看上了这丫头,立意买来作妾,立誓再不交结接男子,也不再娶第二个了】
一个纯粹的基佬看上了一个小萝莉,这是什么诡异的剧情。
话说我一直以为孙驼子是孙老先生的二弟,直到算了算辈分,不对,是儿子才对。
再话说月神开启的就是比较阴暗的权力斗争线了,想想那些当年利用过月神的人,可能还和珂珂这个名义上的月神的儿子言笑晏晏,就觉得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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