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心想:“这幅画像,要么是一个倾慕我的人画的,天公子想知道我的长相,就弄来了这幅画,要么是天公子知道我坏了他的好事以后,找了一个见过我又会画画的人,让他画下来的。”
当下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已经给高寄萍烧掉了,那也没办法了。我问你:画上的我,穿了什么衣服,在做什么事情?”
洪大福回忆那幅画像,说道:“画上的你穿了一身黑衣,披了一件白色的狐裘大衣——”
难得有人给王怜花画画,王怜花本来心里还挺美的,听到这话,登时大为不满,心道:“哼,还真是一派胡画,我几时这样打扮过?”
洪大福道:“——骑在一匹大红的骏马上——”
王怜花确实在家里养了几匹红马,心中稍觉满意,暗道:“他总算画对了一件事。 ”
洪大福道:“这匹马紧追在几头老虎后面,你弯弓搭箭,打算射中一头老虎。”
王怜花听到这里,不由有些气恼,骑马射箭这种蠢事,他王怜花王大公子怎么会做?以他的绝世武功,倘若他去山里打猎,他只用松球松子,就足以干掉山里所有的动物了!
但他随即转念,又想:“这人明明画的是我,但画中人穿的是我从没穿过的衣服,做的是我从没做过的蠢事,换句话说,除了容貌以外,画中人和我再没有半点干系,这可真是匪夷所思。看来这幅画决计不是天公子后来找人画的。”
洪大福来找王怜花,可是有一件火烧眉毛的事情想找王怜花做,这时见王怜花一言不发,心下有些着急,脸上满是恭敬之色,说道:“王公子,小人听说,把您关在这里的人是高寄萍,您出来以后,可要找高寄萍算账?”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我当然要找她算账。”
洪大福虽已料到王怜花会去找高寄萍算账,但这时听到王怜花亲口承认,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喜。正待告诉王怜花,高寄萍中了他的毒针,没有他的解药,高寄萍一时半会儿,可没法除净体内的毒素,就听王怜花道:“但我还没想好,应该什么时候找她算账。”
洪大福暗暗着急,却不敢表露出来,说道:“公子,高寄萍先前中了我的毒针,这可是我的独门暗器,除了我以外,这世上也许还有几个人能配出解药来,但她一定不能。她一时半会儿,虽然死不了,但也逃不了多远。这时不去找她算账,岂不浪费了大好机会?”
王怜花笑道:“既然她已中了你的毒针,那你干吗不去找她,报这珠花刺心之仇,却在这里和我闲聊?你这样做,岂不浪费了大好机会?”
洪大福见王怜花一副有恃无恐、泰然自若的模样,心想:“他见我过来找他,半点儿也不吃惊,看来他不仅早已料到我会来找他,而且早已料到我为什么要来找他。”
洪大福来找王怜花,就是想要王怜花帮他杀了高寄萍。他要高寄萍死,但他从没想过背叛天公子,只可惜王怜花太过聪明,远远超出他的想象,竟然早已猜到他会过来,也早已看穿他陷入绝境。
从高寄萍向洪大福出手的那一刻起,他二人便已撕破了脸,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洪大福心里雪亮,高寄萍将王怜花关进密室,便是立下一桩大功,她以这桩功劳请天公子赐死自己,天公子一定会答应,所以高寄萍绝不能活着离开岩桥镇。
洪大福好生纠结,暗道:“倘若我不向他投诚,一旦高寄萍离开岩桥镇,联系上天公子,那我就完了。但若我向他投诚,天公子知道我竟敢背叛他,又岂会放过我?”但他随即转念,又想:“不过晚死总好过早死,我能多活一天,便是赚到了!”
当下苦笑道:“她虽中了我的毒针,但我也受了重伤,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何况我和她都是天公子的属下,我想要找她算账,总不能动用天公子的人。
一来,我若让他们去杀高寄萍,那他们一定会将这件事告诉天公子,到时我的下场一定十分凄惨。二来,这些人认识我,也认识高寄萍,就算我将高寄萍的所作所为告诉他们,他们也不一定相信,更不用说听我的吩咐,去杀高寄萍了。
这两个孩子,都是我的人,不是天公子的人,所以我敢让他们送我过来,可是除了他俩以外,我身边再找不到任何一个与天公子毫不相干的人了。所以我只能来找公子。”
王怜花笑道:“原来你是想请我帮你对付高寄萍,才在这里跟我说了这么多话啊。”
洪大福一怔,暗道:“我请你帮我对付高寄萍?不,不,难道高寄萍死了,只对我一个人有利吗?”忙道:“也不算是帮我。难道公子不想要高寄萍死吗?”
王怜花笑道:“我不想要高寄萍死?自然不会。不过我适才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没打算现在去找高寄萍。你若想求我帮你对付高寄萍,那就好好求我,我说不定会大发善心,帮你这个忙。你若没想求我帮你对付高寄萍,那就不要在这里挡路,这地方又阴暗,又潮湿,我很不喜欢,这就走了。”
洪大福忙道:“您等等!你等等!小人今天过来,就是求您帮我对付高寄萍的!”
王怜花微笑道:“哦?你要我帮你对付高寄萍?本来嘛,我这人向来记恨记仇,高寄萍把我关在这个鬼地方,我王怜花岂能饶过她?但你在酒坛的盖子上涂了金银血蛇的毒液,在逃生路上设下断头的机关,还害死了你老婆乔丽潘,我现在看你比看高寄萍还不顺眼。你要请我帮忙,不拿出点儿诚意来,我干吗要帮你,是不是?”
洪大福听说乔丽潘死了,不由一怔,心中闷闷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过这闷闷的感觉,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连连点头,满脸歉疚地道:“这确实是小人的错。小人当时寻思,倘若自己有朝一日,给人关在了这里,还有几个仇人和小人一起关在了这里,那小人应该如何对付他们,这才布置了这些机关。小人真是愚笨,竟没想到有人能找到小人留下的东西,找到小人留下的逃生路,不然小人一定不会这么做的!幸好公子没有中招,不然小人真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公子要小人拿出诚意来,嗯,小人在书房的地洞里收藏了一些珍宝,公子应该已经见过了,若是公子喜欢,小人便将这些珍宝送给公子,如何?这算是有诚意吗?”
王怜花哈哈大笑,说道:“洪大福,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你已经把你的全部身家送给我了吗?连你的洪府都是我的,何况收藏在那地洞里的珍宝了?你把我的东西送给我,还问我算是有诚意么,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洪大福确实已将这件事尽数置之脑后,这时听王怜花嘲笑自己,他倒不觉尴尬,只觉一阵肉痛,心想:“其实我早已是一个远近闻名的大富翁,没必要继续跟着天公子做事。早知他还惦记着我的家产,我还不如拿上全部家当,溜之大吉呢!
我可以去卫国,去丹国,甚至去东瀛,高丽,我有那么多钱,在哪里不能逍遥快活?天公子再无所不知,也不会为了这点儿小钱,就出海找我。”言念及此,不由得懊悔之情油然而生。
可是洪大福再怎么后悔,现下也已经晚了,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当下挤出笑容,说道:“公子说的是,我这猪脑子,竟把这件事忘了!只是……只是我的全部身家,如今已经是公子的了,我实在想不出,还能拿出什么东西给公子。还请公子给我一个明示。”
王怜花略一沉吟,微笑道:“这样好了,我有两件事情要你去做。我也不用你给我做好这两件事,我再帮你对付高寄萍,只要你现在答应了我,我就帮你对付高寄萍。日后这两件事你若是没有做成,一件事没有做成,我就在你身上切下十斤肥肉,两件事没有做成,我就在你身上切下二十斤肥肉,如何?”
洪大福虽然身形肥胖,但王怜花在他身上切下十斤肥肉,他就算不死,也得落个重伤。他脸色越来越难看,强笑道:“不知公子要我做什么事?”
王怜花笑道:“你不必紧张,这两件事,其实容易得很。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动用你所有的手下,让他们四处宣扬一件事。”
洪大福忍不住道:“什么事?”
王怜花悠悠地道:“放火烧毁洪雁塔的人,是柴玉关。”
洪大福一怔,说道:“可是……可是我这——”随即想起来,自己的全部身家已经交给王怜花了,连忙改口道:“您这洪雁塔还好好的呢。这句话传将出去,大家都会觉得莫名其妙!”
王怜花微微一笑,说道:“它现在好好的,不代表以后也会好好的。”
洪大福无言以对,只能点头道:“是。这件事,小人一定办到。”
王怜花又道:“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带我去找天公子。”
王怜花此言一出,洪大福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摇头道:“不、不成的!怎、怎么能找天公子?这、这不是自己去送死吗?”
王怜花见洪大福脸色恐怖之极,对天公子愈发好奇,笑道:“你不做吗?那也由得你。只是高寄萍,我可不会帮你对付了。“
洪大福沉默片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只要你不让我去对付天公子,我答允你就是。”这时他害怕得六神无主,连“您”这个字都忘记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