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英廉是直隶总督,那顺天府正是他直隶管辖下的衙门,按理说上级官员是很少去拜访下级官吏的,都是下级官员眼巴巴的朝他府上跑,但因为碍着要救人这件事情,他决定亲自去顺天府走一趟,顺便指导一下府衙的公子。
这不冯英廉坐着八台绿呢大轿正朝顺天府进发,这是一品大员才能享有的待遇,隔着半里地的路程,顺天府门前的衙役就已经看到了他的轿子,一衙役飞奔着跑进衙门禀报府尹韩齐晟,其余的人则列队恭候总督大人的到来。
此时韩齐晟正在后衙哄三姨太的开心,这三姨太是他的心肝宝贝,心疼的不得了,稍微闹点别扭,他就紧张害怕的不得了,事事都依着她顺着她,在家里,三姨太比他的正牌夫人还当家。
“老爷老爷,”董师爷边跑边喊着。
“慌什么慌,没看到我有正忙着吗,有事慢慢说。”韩齐晟吼道,他在三姨太那儿吃了钉子,因此把火都撒在了董师爷的身上。
“老爷,总督大人来了”那董师爷受了呵斥,因此把舌头撸直了说道。
这一说可不要紧,把韩齐晟吓了一跳,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问道:“你说什么?”
那董师爷说道:“总督大人来了。”
韩齐晟焦急道:“你怎么不早说,快快开门迎接总督大人。”说着也顾不得三姨太使性子了,飞也似的就朝大门外奔去。
官场上不成为的规矩,对上级永远是胆小甚微的,对下级则是颐指气使的,概莫能免。
此时冯英廉的八抬大轿已经停在了顺天府衙的门前,韩齐晟飞跑着来到较前两腿一跪说道:“不知总督大人大驾光临,卑职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恕罪。”韩齐晟跪在轿前小心翼翼的说道。
冯英廉坐在轿子里嗅了嗅手里的鼻烟壶,单刀直入的说道:“贵府起来吧,今日造访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是为一个案子而来。”左右仆人连忙给冯英廉掀开轿帘。
韩齐晟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小心的搀扶着冯英廉,生怕他摔倒了,就像儿子伺候父亲一样恭恭敬敬,心里头却一直在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案子,又或者在哪个案子上出了纰漏,竟惹得总督大人亲自到访。
直到他把冯英廉引入府中大厅,在上位做好、屏退左右之后才鼓起勇气试探着问道:“不知大人为何案而来,卑职愚钝还请大人示下。”韩齐晟紧张的鼻子上沁出了丝丝汗珠,他生怕自己在某个案子里被人抓住了把柄。
冯英廉坐在太师椅上,悠闲的拨弄着手中的茶碗,似乎并未注意到韩齐晟的窘异和不安,只是慢慢的品尝着茶,这就是当大官品级高的好处,他可以在自己的下级面前肆无忌惮的表现自己的品味与兴趣爱好,他也可以任意的在下级面前发表自己的“高论”,他还可以自由的调侃着各种事务,欣赏着下级官员的忐忑和不安,而作为下级只能永远的唯唯诺诺的听上级的高谈阔论。
此时韩齐晟忐忑不安的等待着自己这位上级的问话,上级官员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次前来冯英廉又事先不打声招呼,他委实猜不透到底因何而来。
冯英廉仍然端坐着只顾喝茶,大厅里静静的只有他喝茶的声响,好像官儿做的越大,就越能沉的住气似的,终于韩齐晟再也忍受不住,鼓足勇气探出半个身子一脸无辜、虔诚小心的说道:“大人,卑职这几年来一直勤勤恳恳做官,清清白白做人,属下若有不周之处还请大人多多指教一二。”韩齐晟说完话悄悄的看了他一眼正好迎上冯英廉的目光,赶忙低下了头。
冯英廉喝了一口茶然后把茶碗在茶杯口上来回的拨弄着,瓷器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他打了一个饱嗝后,把茶杯放下,轻咳一声说道:“这茶可真是好茶,今年新摘的碧螺春吧,配上这年前的雪水,色香味具全,把整个茶的清香全都带了出来,看来韩知府也是茶中行家啊。”
韩齐晟听见大人不谈公事只谈茶艺,紧张的心绪顿时松懈了一半儿,小心的说道:“大人实在是太抬举属下了,卑职哪里懂得什么茶艺,只不过是附庸风雅罢了,让大人见笑了。”
“唉,韩知府你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在京城里韩大人可是有名的风流才子啊,附庸风雅又谈何说起啊,哈哈,哈哈,”冯英廉说完轻轻一笑,然后端起茶杯又慢慢品尝起来。
韩齐晟听见都是谈些无关紧要的话,紧张的心情完全的缓和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开始自然起来。于是鼓足胆气说道:“多谢大人夸奖,要说风流才子之名,还得当属纪晓岚大人,卑职何德何能也当不起这个称号。“
“嗯,纪晓岚,确实是个人才,韩大人,我记得你是乾隆二十三年的进士吧”冯英廉抿了一口茶又说道。
“回大人话,卑职是乾隆二十三年二甲第十名进士,当年会考大人是副主考官,说起来大人还是卑职的恩师呢,这些年来卑职官位低下,不敢去府上拜谢恩师提携,今日恩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韩齐晟说完后跪下行拜师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