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入夜早。
墨河州府的这个夜晚,虽是注定无法平静,但天色仍不能免俗地迅速黑了下来。
东宫强烈要求犒劳随行将士,顺便祭祭他自己那受委屈的五脏庙。被缠得无奈了,即墨君只好数出几张新兑的银票,交给东宫去铺张奢侈。
“两间厢房,四席……子音,我们只带了这么点人?”东宫有些失望地点了点数。
即墨君颔首:“有海上来的人(指海贼),跟着船回去了。”
“那还差不多,不然这叫什么排场?实在拿不出手!”
——你要拿出手给谁看?
即墨君低头闷不吭声地灌茶水,等待菜肴端上来。期间东宫叫了酒,即墨君也一滴未沾。出门在外,身份敏感,总不能都像监国那样没点警觉心,要是酒后失态惹人注意,那就不妙了。
他悄声提醒:“殿下,少饮一杯可好?”
东宫理直气壮地回答:“罚的不喝,只喝敬酒,这样已经算少饮许多杯了吧?”
当朝针对贵族士大夫有禁酒令,只许在节庆喜丧之类的大日子饮酒庆贺,其实相当于“禁宴令”,这也是“小孩满月办三天、老人做寿贺五日”的原因之一。
仗着现在身份隐秘,召集皇卫嬉乐一番,不用自己付账,那何乐而不为?
东宫得意地瞅瞅即墨君,看着后者无可奈何的模样,就觉得一阵畅快。只可惜四姑娘不在,少了个对饮闲聊的对象。想让即墨君跟自己一道消遣寻乐,那是比登天还难。
不过也没关系,要是跟即墨君都变成哥们关系了,做错事的时候还有谁来给他当头一棒呢?就这样子,对着即墨君苦大仇深恨铁不成钢的脸,也颇有趣的嘛……
他乐呵呵地回头,顺手推开窗,冷风立刻灌了进来。
平时东宫就是个贪凉的年轻人,现在小喝了几杯,更是不把寒潮当回事。他趴到窗棂上,乘着酒兴四处张望。
虽然是州府,但却没什么夜景可赏,连临街的宅院也很少挑出灯笼来照个亮。
“怎还不落雪啊……”他咕哝起来。
就在东宫将要失望地关上窗时,他突然发现,街上出现一道貌似眼熟的身影。
嗯?那是……谁?
他揉揉眼睛,却忘记碰杯时候,指背上沾了辛辣的酒水。“啊!唉呀!”
“怎么了?”
即墨君闻声起身,见东宫捂住眼睛叫唤,便吩咐酒娘端水和巾帕来,让东宫洗洗眼睛。一阵折腾,东宫又找不到人撒气,只得自觉倒霉,早就把望见人影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
与此同时,那道人影也已经拐入窄巷之内,待在黑暗中,等待部下到来。
“江大人!”卫刚带人赶到,禀报说,“几大客栈都找过了,只打听到疑似南方商队的一行人马入住在何处,但在下进去检查时候,发现租用的厢房内一个人也没有。”
“你想说,会不会是听闻风声,已经逃走?”江近海拢拢领口,仍觉得隔不断往衣内灌的寒风,他冷道,“我们潜入墨河是私下行动,未曾与州府官兵接触,州府城内就这么十几名兄弟,哪里能走漏风声?客栈掌柜怎样回答的?”
“对方说,商队的领头人特别叮嘱,说商机值千金,不可泄露他们的行踪……或许是即墨君正在城内某处访友?江大人,请允许在下带人整夜守候,不信等不到他们回转!”
“嗯,也行啊。当心不要打草惊蛇。”江近海轻蔑地瞥向天空,笑道,“我倒要看看,这回能否把那个墨河王也拉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