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坐在朝房里,心不在焉地看着邸报初稿。
打草惊蛇了,是他的失误,他不该让些没经验的角色去监视秦府。秦斯是何等狡猾的人,跟他来往的探子,必然也是狡兔狂狐一只,哪有那么容易就现形?
不过,昨日也不是没有收获。
昔时客栈……嗯,退朝以后去看看,说不定能找着几个锡师的人(光听名字就很诡异,以前怎么没注意到呢)。
正想着,朝房的门再次开启,紧接着传进来的,是一声忍耐的轻咳。
即墨君抬头,看见秦缓步走进来,对方照例是视线逡巡一番,却少了惯常的那股气势,配着泛红的眼眸,桃芙般的双颊,更像是含羞带怯地轻扫全场。
“早。”秦低声与诸位熟人问候,继而看向即墨君。
即墨君心念一动。
不知这一动是什么来头,只觉得怪异,他低头装作没注意到秦的视线,邸报上那一条写的是什么,且专心看去。
然而秦却主动走了过来,在他面前站定。
怎么,想嘲笑他昨夜的无用之功?
即墨君莫名地起了一丝恼意。再一想。狡猾如秦斯。是不会当着他地面把话挑明地。对方更乐意看到他吃暗亏但又无可奈何地模样。想到这里。他精神一振。绝对不能让秦斯看出自己地郁闷。
跟前地人影突然闪开了。原来是秦侧身。坐到了即墨君旁侧。
她对即墨君道:“即墨大人好尽职呢。一早来。就见你在批阅邸报……”
即墨君头也不抬。低眼道:“秦大人取笑下官了。”
此话说完。他猛然嗅见一股甜香。竟然是秦斯朝着他这边倾身过来了!即墨君惊得叫起来:“秦大人你……”
“唔?”秦莫名地眨巴着眼。望着他。“怎么了么?秦某想借即墨大人手中地邸报看上两眼而已。今天起得晚了、咳咳、没来得及去领初拟好地邸报样稿。”
现在即墨君这么突然弹起来、如临大敌的表情,是怎样?
难道她吃早餐还剩一片菜叶挂在嘴边?小心翼翼地摸摸嘴角,没异物,莫非是她身上有臭味不成?
相对于她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即墨君却闹了个大红脸。
他吞吞吐吐地说:“呃、若是秦大人要,直言就好,这一册请笑纳!”
笑纳?
秦瞪大眼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邸报稿子,她深切怀疑即墨君也没睡饱,以致说话的风格都从严谨收敛,变得飘忽夸大了。
——不过她不介意,因为跟她没一毛钱关系嘛。
“其实同看就好,即墨大人太客气了,”口中谦让着,她顺手就将邸报接过来,慢慢翻看。
而手头空闲下来的即墨君,呆站一会儿之后,在众人的注目中也窘迫地坐了下来。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他决定假装与秦斯一同检阅邸报。
不知不觉地,视线就飘到了秦斯手上。
好干净的手,而且还是特富贵的青葱玉指(四:你直说我胖就是了!)。腕间露出的一抹白嫩肌肤,衬着隐约可见的经脉,显得格外诱人。
视线再往上飘,映入眼帘的是小巧的耳垂,以及似乎揉得出水的绯红双颊,额上细细密密地蒙了层薄汗,看起来倒像是……
“秦大人,你在发热?”即墨君总算反应过来。
秦斯抬袖捂住口鼻轻咳,回答道:“似乎是有点,不过不打紧。”
即墨君却顺势抽走她手中的册子,用关切的口吻道:“既是病人,就应当好生休息,秦大人要是累垮了,朝廷将失栋梁呢!”
即墨君说话很少夹枪带棍,这大概暗示了两点,第一,他不太擅长口舌上的攻击,第二,他不习惯引人注目。
今天这句话实在火药味太明显,以至于周围的十来双眼睛全有志一同地瞟向别的地方,而耳朵则飞快地竖了起来,万分激动地等着两位年轻臣子当场厮杀。
秦不明白,为啥刚才还好好地,即墨君的火气突然就上来了。
她想想,莫非是连日劳累,即墨君嫉妒她随时可以告病修养?生病很痛苦的好不好,要不,让给他去生病,她可以做双份工来回报啊。(还想着工作……)
“即墨大人此言差矣,”秦道,“你我都是小辈,哪里敢妄自尊大,咳咳咳,真正的胘骨重臣都是平日不好居功的,如今正在不出声地看你我说笑呢!”
此言一出,平时自我感觉甚好的官吏率先笑了起来,皆着,众人也都呵呵地随兴附和。
秦咳了咳,倒是没有再开什么玩笑,也没再跟即墨君讨邸报看。
~~~~~~~~~~~~~~~~~~~=
“跟踪你们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呢?”张缇疑惑地跟江近海商议着。
后者摇头:“不知,倒是昔时客栈那边,需要多加防备,指不定什么时候,京卫就冲进去大肆搜索了。”
张缇安慰道:“帛阳王以别的身份盘下的客栈而已,事后也有做过交接,文件俱在。只要江庄主没留可疑的人在客栈里,谅他们也拿客栈没办法。”
江近海说:“我有留人在客栈,不过都不是刑部档案内找得到的人,应当没什么问题。”
“可是,若江庄主你们一直躲在四姑娘宅邸,只怕四姑娘迟早会知道。”张缇担心的是这边,要是秦知道他这个师爷引狼入室,把早就列入警戒范围的人藏在宅子里,那她一定会十分不满。所以他想赶人了。
江近海原本也没有长留的意思,他点点头。
此时,卫刚闪进来,悄声报到:“庄主、张举人,娘娘回府了。”
张缇起身:“哦,多谢,张某去看看。二位请勿急于离开,等到天黑之后再走为妥。”
江近海与卫刚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