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芝芳在父亲一连串的呵斥之下,只感觉到头昏昏欲裂,却死死的咬着嘴角,依然一声不吭!这时,却听小婶子那阴阳怪气的调子又开始一阵一阵的传了过来:“二哥,要我说,咱们家出了这么天大的一桩丑事,这哪里仅仅是个魏家的颜面问题哟!现在外面天都快塌下来了,这树大招风,若不是我们家在这上面下面都有些关系照应着,以咱家这家底早就被卷进去了!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大家不说好好的低调谨慎、步步为营,为着自家的营生,反倒给捅出这么大个娄子来。常言到‘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下子又被那些人抓到了把柄可如何是好?这可不仅仅是颜面的问题,那可是关系到咱们魏家一大家子的性命问题啊!二哥,你如今逼她说出这个畜生的名字又有何用?也不过是找些人暗地里报复一下,可咱们家现在都自身难保,风雨飘摇的,我看,大家还是商量商量怎么对付吧!”
魏耀辉听罢,铁青着一张脸,连连咳嗽了几声,声音却有些微微颤抖:“今天找大家来,就是为了商量个对策。咱们魏家四兄弟历来风雨同舟,说难听了也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如今我们家出了这么个不知廉耻的不肖子孙,也是我魏耀辉教导无方之过。如今外面的局势已经对我们魏家十分的不利,还请各位兄长弟妹大家一起想想办法,谋划谋划,方是安生之道。”
魏耀辉说罢,却听那小婶子冷笑了一声,道:“二哥,你这个话也不知说了多少遍了。自从东窗事发以来,哪一天不是我们两口子在谋划着,可一个漏子补了又来一个漏子,而且一个比一个大,我们纵是再有天大的本事,如今也难补你们家这个破洞!”她说到“破洞”时,不由得啐了一声,这一声却狠狠的砸在了魏芝芳的心上,一阵阵眩晕的感觉不停的涌上来,身体竟有些微微摇晃了起来。
魏耀辉放在桌上的手紧紧的拳了起来,只听他压低着嗓子颤声说道:“老四,那依你的意思呢?”魏耀军清了清嗓子,将右腿往左腿上一搭,方才开口道:“二哥,说起来也都是自家人,我和月慧也是看着芝芳长大的。你说没有感情那是骗人的。可是,刚才月慧说的也是实情,自这个事儿传出来以后,我几乎已经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压住谣言,这才没有让这个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当初你和我商量,把她弄回来,也绝对不会让她连累到大家,我这才答应的——当然了,这个事儿上王副县长也出了些力,可是若不是我上头下头的打点,凭他一个小小的副县长也难办成,你说对吧?”
秦氏见丈夫铁青着脸不开腔,只好赶快说道:“是是是,耀军、月慧,你们为了这个家确实是劳心劳力,若不是耀军的关系,我们这一大家子也难保平安的。这些恩德,我们大家都铭记在心。可芝芳毕竟还是孩子,她犯了这么大的错,做长辈的再怎么责打都是应该的,因为那是为了她好。可如果我们做长辈的不帮助她一起渡过这个难关的话,难道真的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吗?……”不待秦珞佩说完,毕月慧就打断了她,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二嫂,你瞧你说的这话,我们有说让她去死吗?如今只要她肯写一封认罪书,供出这个男人来,并且说明是这个男人威逼利诱了她,然后必须保证以后再也不与这个男人来往。如果她同意,我们家耀军才好给组织上一个交代,不然这消息走漏出去是早晚的事情,到那个时候大家都吃不完兜着走!魏家祖上再大的伞,恐怕也荫庇不了如今这些不肖子孙!”
毕月慧说罢,忽听魏耀祖大喝了一声:“放肆!如今魏家还没倒呢,倒叫你这个小蹄子先欺蔑起祖先来了!不肖子孙的话也是你说的吗?你还真把自己当魏家的救世主了是不是?”众人见大哥发怒了,也都不敢再吭一声。只见毕月慧犹自涨红了脸,还欲申辩几句,却被魏耀军暗地里拽住了胳膊。
这时,大婶子曹亚岚也开口了:“月慧,你们两口子这几年来是如何帮衬着这个家族,我和你大哥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如今父母都不在了,我和你大哥也一直担当着这一家之长的重担,日日夜夜丝毫不敢怠慢松懈。若不是因为你大哥当初公私合营时为国家做出的巨大贡献,想来如今,也难保全家的安宁。在这样的特殊时期,既然是一家人,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也是咱们的份内之事,否则如何对得起咱们这个祖宗的姓氏!你们说是吧?耀军、月慧?”
毕月慧没想到连一向谨慎寡言的大嫂子此时都站出来为魏芝芳说话了,她不得不收敛了一些气焰,半晌方才说道:“既然大哥大嫂都发话了,那我和耀军也没什么二话,自当尽力便是了!只是刚才说的这个认罪书,魏芝芳非亲笔写出来不可!”
秦珞佩见连大哥大嫂都开了口,那毕月慧依然坚持要写什么认罪书,更加心急如焚,几乎哀求道:“月慧、耀军就算嫂子我求求你们夫妻俩了,一定要帮帮我们家芝芳啊!这个认罪书可是万万写不得啊,若写了这个,就等于是铁证了,她的身上不能有这样的污点,这可是一辈子都洗刷不干净的啊!月慧,你我都是女人,都明白这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写了这认罪书,芝芳以后还怎么嫁人啊?呜呜呜……”说着,竟忍不住呜呜咽咽的又哭了起来。
毕月慧却冷笑了一声,道:“哼,还想着嫁人,先想想怎么保命吧!我可是只有这个保命的办法了,你们倒想得齐全,既要保命,又要保住名声,还想以后嫁个好人家是不是啊?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况且你们看看,这大小姐,自从进家门以来,眼里有过我们这些长辈吗?连个招呼也不打,别说现在大家都在想办法怎么救她,哪怕是平日里回家,见到长辈也该行个礼吧!以后再莫说咱们魏家如何如何是礼仪之家,我看现在连个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了!我们俩口子为了维护这个家,不知在外头吃了多少苦头,还不是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吞?又跟谁面前倒过苦水?这大小姐眼里一直也瞧不上咱们,否则的话如今眼看着自己的父母在这里为她说情,她却连个屁也不放!”
魏芝芳跪在那里,仍埋着头一动不动,也不发话。秦珞佩急得拉了拉她的手臂,道:“芝芳,你还不赶快去求求你四叔和四婶,如今也只有他们能救你了!”魏耀辉见魏芝芳依然一副死人相,不禁怒火中烧,猛的站起身来,抬起右腿,一个窝心脚便揣在了她的胸口上,魏芝芳便猛然往后一倒,仰面摔到了地上。只听父亲怒斥道:“你是死人吗?我们在这里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见是不是?你不要脸,也不要命了是不是?老子今天就告诉你,老子这么多年对你的养育之恩也不图你怎么报答,但为人子女最起码的孝道你必须做到,你这条命不是只是你的,也是我和你妈的。你若是还有一点点良知的话,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我和你妈,现在就滚到你四叔和四婶那边去,给他们磕三个头!还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