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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暗花明犹未明(1 / 2)

 燕昔?就是那‘燕昔若愿伸素手,阎王殿前且留人’中名闻江湖的神医燕昔?就是眼下正广布人手,上天入地,重金寻其下落的燕昔?

看着眼前飘逸出尘,始终温婉和煦,似乎未曾注意房中三人神色有变,只是脸上那抹笑更深了些的翩翩佳公子,宣公子与离木不由面面相觑,既惊又疑且忧。

惊的是任自己费尽心机,耗尽人力却始终百寻而不获,当其果真不住凡尘的神医,竟会在此刻与自己共处一室;

疑的是燕昔怎会突然出现,且似与铃儿极是熟念,铃儿所等之人竟难道是他?

忧的是如今这局面该怎样收场,休问前因,当下离源之毒,也为有其或可解,燕昔看似一派儒雅温和,但那暗藏隐慧的双眸,高深难测的神情,皆示其绝非易与之辈。

总之,乍看好似‘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实则却是“咫尺之近天涯远,一步之遥求不得”,望其相助,只怕这功夫决计少费不了了,不过无论怎样这总比连人都了无踪影好些,思及此宣偌心绪稍宁,又恢复了一贯的泰然仪态。

离源却未曾因自己有救而显出开怀之色,他甚至未曾直接将神医燕昔与自己所中之毒联想之一处,即使思及与此他也只从中得知一事,那就是铃儿果然无辜。虽则不明白她等的,或许亦就是与她通信之人,既是燕昔为何不直言相告,为何要鬼祟行事?她那句‘是我害你成这样了’又究竟所指为何。

不论这其中缘故,但她绝非心怀叵测之人,而自己非是不曾知其天真良善,不谙世事,非是未见她双眸澄澈仿若琉璃不染杂色,非是不晓她有时确会举止怪异,有别常人,但决无恶意,可自己依旧对她起了疑心,虽只有一瞬,虽即使在那一刻内心深处依然还在矛盾,为之辩解说服自己信她,但终究还是怀疑了……

此刻他想起了铃儿在他初醒时就曾提及的‘燕哥哥’,想起了她随身带着那未免有些过多了的别人千金难求的神药,想起了她似乎是在知自己之毒难解后,才有了那些举动,是否…是否她邀燕昔前来原是为了自己?

而就在刚才,自己竟还在疑她,连二弟捏伤了她的手腕也未曾阻止。离源越思越想心中愈是愧疚自责,苦涩不堪,气血亦随之奔涌不止,欲开口向铃儿说些什么,偏又觉得喉咙像被什么堵着般发不出音来,一急之下一口鲜血喷出,只沙哑破碎道了句:“铃儿…对…不…起……”,便眼前一黑,晕厥过去,再不知事。

“源大哥!”铃儿本在一旁让铭烟佳人为她上燕昔神医含笑亲手递上的伤药,见离源竟吐血晕厥,不由又惊又急,待到床边,模糊听入那几不成言的歉疚之语,心中那些许委屈不快立时就消散了去。她本是心思单纯颇有些孩子脾性的人,加之自幼得兄长庇佑又兼之燕昔,铭烟等爱护,故可维持清澈良善之心不识怨恨之情,先前被误会,错怪固是委屈,遭离源相疑,更是心中酸涩,但此刻早已淡薄,见离源这般唯觉焦急,痛心,刚歇不久的泪水,又不住流了下来。

可并非人人都不记仇不记怨。

“铃儿快过来,别在那边碍事,一会儿又该被疑那毒阿伤阿的与你有关了呢。”铭烟娇媚的语调响起,话中丝毫不掩讥讽之意。

众人寻声转头望去,铭烟佳人正皱着秀眉,一脸怒其不争的样子,瞪着铃儿,似在控诉其阵前倒戈之举。优雅立于她身旁的燕大神医,倒是平和的多,或者该说他对眼前发生一切毫无反应,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还是那般温文尔雅,间或还劝慰安抚铭烟佳人,望其不要太过尖锐,但对床上躺着那中毒至深命在旦夕,也许唯有他才可救其性命之人视而不见,好似已然忘了自己乃是闻名天下的神医,虽则他在片刻前还亲口告知过众人。

燕昔好似已然忘了自己就是闻名天下的神医,铭烟自不会提醒他,宣公子习惯谋定而后动,尚在思考之中。离木本是冲动之人,但意识到自个儿可能冤枉了铃儿,又与那和燕昔貌似极为亲密的女子交了手,又见眼下自己兄长这般光景,不由又是懊恼又是焦躁,再听得铭烟那句讥讽,羞恼不已,俊脸涨得通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燕哥哥,你…你…救救源大哥….吧……”最后,还是铃儿哽咽着开了口。

燕昔瞧着她那哭红了的双眼,满布泪痕的白皙小脸,暗自轻轻叹息了声,微微摇头露出怜惜之意,终缓缓走至床前。

本围在床前的众人见燕昔行至,纷纷退开让出位来。燕昔姿态悠然,略俯身伸出两只纤纤细指,轻置于离源腕上,朗目中星眸一亮,竟露出一丝兴味来,再将纤指移向其下颚胫脉处,随即露出优雅自得的一笑,口中轻柔呢喃道:“竟是‘涸雪’。”

宣公子与离木闻言眼睛皆是一亮,他竟如此轻易便能诊出此毒为何,兼之其诊出后依旧脸色如常,怡然自得,那么这毒他应是会解才对。在看过如此多大夫的‘前车之鉴’后,也难怪他们会对燕昔‘与众不同’的反应这般信任。

“燕神医,未知我这位朋友可有救?”宣偌仪态端庄,极是客气地有礼相询道,可即使在此尴尬状况下,有求于人也未见卑亢,偏偏他仅是礼数周到些亦已使常人心有不安,凡要替他感到屈尊。

但燕昔并非常人,以往他也曾救治过不少地位显贵,或是德高望重之人,无论对方是谁,真心或是故作姿态,只要其愿向他行礼致谢,无论多大的礼他都受得起。

因此,燕昔既不显得受宠若惊也未表现得矫揉造作,有意刁难,轻起朱唇,简单吐出两字:“有救。”

说完,飘逸从容地踱步至屋中一红木桌边,从怀中摸出一翠玉瓶倒出两立褐色药丸,随手置于桌上一杯中道:“取热水将其化之,使其服下,可保之暂无大碍。”

“暂无?”宣公子边感激接过,命人取热水来,边和煦淡笑着提出自己对话中的疑虑。

“正是暂无大碍。”燕神医已然就座于桌边椅上,边优雅的回他一笑,边给予其肯定答案。伸手接过随热水一块送至的新茶,轻泯一口,才抬首笑容不变,温雅续道:“若要将之体内的‘涸雪’尽除已非药石所能及得了。”

“那就没别的方法了?”安分了好一会儿的离木此刻终忍不住插嘴道。

燕昔丝毫不以为意,浅笑悠然道:“也不尽然。”低首掀盖,再饮一口,过于悠闲之态,未因几道紧盯不放的迫人视线稍有收敛。终在离木已隐忍的浑身止不住颤抖时,笑得格外富有深意道:“要其完全康复并非不能,不过代价极大。”

“无论什么代价都行,要我的命也行!”本就憋不住的离木大声道,神情坚决示其言绝非玩笑。

“哦?”燕昔看着他那激动又坚决的神态,微挑双眉,似欣慰似期待道:“如此最好。”

偏首,又对宣偌道:“今日时候以晚,不如明日再行医治。”虽似商议语气,实是在宣布自己的决定罢了。

宣偌如何不明白,眸光微闪,却极得体地微笑道:“也好,那就请燕神医与铭烟姑娘今夜于此楼雅阁处暂作歇息吧。”

燕昔微一顿,对上对方黑眸,即温雅和煦颔首道:“如此便有劳宣公子了。”

离木见大局已定,只得闭口不言;铭烟看着燕昔,略有所悟,盈盈秋水微染笑意;铃儿刚使离源服下被化开的药丸,见其气色好转,心下微安,这才注意到,屋中他人,待看到燕昔格外和煦的笑意,秀眉微蹙,似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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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大哥,你快醒吧,燕哥哥说你暂时不会有事了,那你为何还不醒呢?我不生你气了呢,其实我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一路都待我那般好,连咳出血来都有意瞒我,那个…唔…那个其实我一早就知道啦,咱们一直在一块儿,你咳血又岂能次次都不让我看见呢?可你不说我也不提,因为我是从家里偷溜出来的,本想去瞧瞧那第一美人究竟有多美,若被我大哥找到我,我就惨啦!倘若燕哥哥知道我下落又一定会告诉我大哥,所以…所以明明知道你的毒越来越重我…我却还是不愿找燕哥哥来,若燕哥哥能早些来替你治,你说不定便不会这样了…呜…都是我不好…源大哥…你…快醒吧……”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呜咽嘀哭之声,那么熟悉,似是…似是铃儿,原来她所说的‘是我害你成这样了’指的便是没能早些去请燕昔吗?呵…傻瓜真是天下最善良的呆瓜,好想起来告诉她,她没有一丁点儿对不住自己的地方,需要道歉的一直,一直都是自己阿,可为何眼皮那么沉那么沉,沉得无法睁开,而自己又好像虚弱地连一丝力气都没有呢?有什么滴到了脸上凉凉的,湿湿的是泪水么?铃儿又哭了吗?她今个儿哭得怕是比过去加起来都多吧,她原是那般无忧无虑,单纯快乐,明朗的笑声好似挂在她身上的铃铛一般,自己已误会了她,如何还能害她伤心难过?

离源勉励挣扎着缓缓睁开双目,模糊映入眼中的是趴在床边的铃儿,见自己转醒,犹挂泪痕的小脸立时又露出甜甜的笑来。

“源大哥,你醒了!”清脆的声音满是欣喜之情。

“嗯。”离源轻轻应道,脑中浮现出初遇铃儿的情景,那时他还未完全清醒,耳中便传入了她犹如黄莺出谷般清脆的声音,那时她问得也是‘你醒了吗?’。不过就几天前的事吧,现在想来却似乎已经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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