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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本无心自有志(2 / 2)

燕昔虽奇这郡主怎不提用丝线牵脉,便如他曾遇过的一些大家闺秀,虽则他每次都极有礼地回自己浅薄不精此道,可真碰上了毫不在意男女授受不清的金枝玉叶,还是颇为诧异的。

不过燕昔就是燕昔,既然人家郡主都不介意了,那他又何苦矜持。当下走至帘前,伸指按上如藕般透着幽香的柔嫩腕上,只一刻,挑眉勾唇,收手,转身回席。

坐定后,燕昔似忧似愁的开口,只是眸中难掩一丝笑意,“易郡主,这病难治啊。”

“这世上的病,岂有燕神医不能医的呢?”柔美的嗓音透着非同一般的信赖,没半分为自己身患重病而有的忧虑。

“郡主谬赞,燕某不过常人罢了,又岂能包治百病,何况郡主病源在心,需心药方可医治,若无此心药,怕是神仙亦不能治啊。”

半饷,易郡主未发一语,那引燕昔上楼的侍女却从帘后而出,将屋中其余侍从都遣出屋去。

湘帘动,脆声鸣,一身明艳华美,金妆玉饰的窈窕佳人,婀娜步出,便是燕昔也不由眼前一亮,惊艳不已,只见其丽若露沾明珠,霞映白云,娇柔更胜桃之俏倬,秋波荡漾,回眸一顾,万千风情随之溢出。

燕昔感叹之余不忘上前见礼,由衷赞道:“郡主果然貌美倾城,传言非虚。”

易郡主笑吟吟还礼道:“燕神医出尘似仙,雨竹不过一凡女罢了,还需燕神医相助,渡此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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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何处不相逢,看着心神恍惚的眼前人,祁洛暄此刻如是想。

他一时受不了同苑内不断响起的嘈杂声,去往庭院内,幽静湖畔散步。却发现远处一人低头而行,步履不稳,见其险些失足落水,好意上前搀扶。对方才如梦初醒般,抬首道谢,四目相对,皆是一惊。

祁洛暄疑道:“文二公子?”右相之子文怀远为何会在此地?

那文二公子更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了:“二…二皇……”

“在下姓宣名偌,文二公子。”祁洛暄微笑着提醒。

“是,宣公子。”文怀远终究不笨,虽心有疑虑,还是立即接口道。

“嗯。”祁洛暄满意噙着一抹淡笑点头,“公子来此是参加比武招亲吗?”未曾听闻他习过武艺阿?

“小民…我…我哪懂什么武功啊?”看到祁洛暄的示意文怀远忙改口,接着苦笑摇首,似有难言之隐。

祁洛暄只当未查,悠然道:“这么说,文二公子也与我一般是来凑热闹,顺便一睹那易郡主风采?”

文怀远原本就差的脸色,刹时连最后一丝血色亦褪尽,惨白的犹如垂死者,再看不见一丝希望,颤抖着开口道:“宣…宣公子,亦对易郡主芳蓉有所好奇吗?”

“呵。”祁洛暄闻言轻笑出声,这句子怎像是自己曾问燕昔的,既是如此……素来沉静的黑眸竟闪过一丝玩兴,效仿着燕昔当日的坦然神情道:“咳,这赏花者未必有摘花意,美人如花,在下不过欣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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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幽的月光映着翠竹斜枝,夜风吹来,便在这夏初之时,亦使人感到丝寒凉之意。

在这清冷月色下,燕昔独自一人,负手立于竹林前,白衣胜雪,黑发如云,随风漫舞,他却只怔怔地瞧着面前一枝青竹,稍顷,伸出泛着玉泽的素手,抚上竹枝,幽叹道:“明珠非鱼目可混,但若有更看重之物,掌中明珠一样会被舍弃,届时与鱼目何异?”

“燕神医,月下赏竹好兴致。不知在感慨些什麽?”

即使最平和的语调,依旧透着尊贵之气,无需回首,燕昔亦知来者除宣偌,宣公子外更无他人。

“燕昔不过在赞叹竹之高性亮节罢了。”燕昔微侧脸,淡淡笑道,“宣公子怎么也来这易王府了?”

“在下本就欲来此地,燕神医难道从不知晓?”祁洛暄似惊奇道。

“宣公子曾亲口告知过燕昔此事吗?”在‘亲口告知’四字上重重咬音,眨眨眼,燕昔也显得很诧异。

“咳,神医刚才提到竹之性?”祁洛暄微笑道,放弃执著之前的疑问。

“嗯。”笑意略淡了几分,燕昔缓缓道:“宣公子,你看将竹种于这庭阁之地,只觉雅致,却忘竹之本性,乃择地而居,长定后,面风雨不屈其身,凌霜雪不改其志,非同与杨柳之辈。”

漫步走至燕昔身侧,祁洛暄亦与燕昔一般,伸出一手置于细竹上,笑得神秘莫测,瞟了身旁人一眼,目光又重移回竹枝,才不紧不慢道:“燕神医突有此感悟,看来今日问诊受益匪浅阿。”

闻言燕昔大吃一惊,易郡主得病之事,本是王府机密,知者甚少,他今日方至就被请去,亦不过逗留‘听雨阁’短短片刻时间,也不该有外人知晓,可现下这宣偌分明知道的一清二楚。

倍觉不可思议的燕昔不由自主地转身望去,岂料祁洛暄本就站得距其极近,他突然回身,两人相间只在咫尺,彼此气息可触,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祁洛暄今日从文怀远处,问得易郡主与其早就互生情谊,谁料两家父母皆不允,易亲王更无端决定比武招亲,郡主无奈装病,欲拖时日,再另寻对策。谁料天下闻名的神医燕昔竟上门拜贴,两人均知一些手段瞒得过平常郎中,却绝骗不过他,故郡主有意单独见那燕神医,相告实情,望其能为他们隐瞒、遮掩。

因此文怀远方会在那时心绪不宁,祁洛暄猜测燕昔定会愿帮这点小忙,就劝其安心。适才见燕昔神态便知未曾料错,突然出言,本意是想见他难得大惊失态。这会儿却不知为何,只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之感,从心中慢慢浮上来,待要去细究,偏又瞬间消散无迹,只得在那一刻,怔愣着呆呆地望着方寸前的出尘之容。

燕昔乍听得他明晓自己亦刚得知之事,不由惊讶万分,回身即见那张玉雕华面突现于眼睫之下,不由又是一吓。这一惊一吓使他一时怔住,带回过神来,立时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定下神来,燕昔悠然雅笑道:“宣公子所知看来不少于在下,燕昔是问诊而得,但不知公子是?”

祁洛暄此刻亦恢复常态,有礼温和道:“在下不过凑巧遇上一喜爱制翠竹为长笛的故人罢了。”

“噢。”燕昔了悟点头道:“那位故人必就是有幸得听龙吟,为其知音之人,真令人钦羡不已阿。”

“钦羡?燕神医会如此说,想必易郡主果真貌美不负其名。”祁洛暄挑眉叹道:“只是神医难道不知,有句话为‘徒有相怜意,却无相怜计’吗?”

“呵呵,在下不过认为有宣公子在此,决不会坐视‘棒打鸳鸯’之事发生的,不是吗?”燕昔不改温雅,直视幽黑深眸,浅笑反问。

望着那闪着慧光的璀璨星眸,祁洛暄脑中不经意又浮现刚才一幕,似有些道不清的尴尬,不再与他对视,别开了脸去,轻咳一声才续道:“就算我有心相助,怎奈父母之命自古难为阿,不过易亲王已然发榜公告天下,想来获胜者但凡在规定之列,王爷一言九鼎是断然不会反悔的才是。”

“获胜阿?”燕昔不明白这宣公子为何转过脸去,双眼反而一眨不眨的紧紧盯着他,“宣公子的故人应不精武艺一途吧?”

“唉,说来可惜,我这位故人文采极佳,可对舞刀弄剑却是半点也不会阿。”祁洛暄无比惋惜之状。

颔首点头,燕昔极为有礼,展颜仿若莲开道:“那看来只能依靠一些与他相熟之人,助其一臂之力了。”

“或是一些对痴情女子最为怜惜,又对身具竹之性情佳人极为欣赏的能人义士。”祁洛暄亦谦和客气,脸带殷殷笑意道。

“燕昔只是医者而已。”燕昔含笑向对面之人表明术有专攻。

“神医无需过谦,听吐吸便知神医内力修为非浅,否则上次亦不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将离木内息逼回。唉,说来倘若未曾有那次‘意外’,离木倒能上场帮他一帮,可惜……”

燕昔依旧笑得温和,只是眸光似剑射向那一派正气凛然之人。哼!先指出他非有心无力之辈,再提醒本能相助之人因何故无法上场,却偏偏略过自己不提,这人!

不过燕昔决不会无聊到去问他,为何不能亲自上台比武。其心中对着宣偌身份早猜疑至六分,知其断不肯亲自动手,引人注目。何况若想说当会告知,不然问了,亦是借口谎言,还不如不问。

“不过神医放心,只要能使我这位故人获胜,之后的麻烦就由在下解决。”祁洛暄笑着补充自己会在事成后,使两方尊长再无异议,心甘情愿的接受这结果。

“哦?”燕昔挑眉,这宣公子果真不简单呢。

两家皆不愿结这亲事,不仅是郡主认为的易亲王不喜文二公子书生之气,文相爷厌恶武夫之流。这只是表面的缘故,实则怕是四亲王在皇朝地位微妙,虽是因功受封,但自有兵力、封地,稍有不慎就会见疑于帝皇。

尤其近年秦家坐大,又有曦帝病重等流言传出,情势更为不定。右相为人何其精明,自不会在这时与四家中最弱的易家联姻,其中之弊远大于利;而易亲王亦不愿在此时与权臣结亲,徒遭疑于风口浪尖。

以宣偌之智,定不会看不出这其中真正原由,就算那文怀远获胜,这喜事亦未必就成,敢保后事定有他的道理,思及此燕昔微微一笑,悠悠道:“就依公子之言。”<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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