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柔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她歪着脑袋,好像做了一些杂七杂八的梦。
梦里她似乎还在海上飘着,身体柔柔软软的,但是突然间,那海面变成一只手臂,将她托举起来,也不像先前那么冷了。就在她终于感觉到温暖时,耳畔忽的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电风扇在直对着她的脑袋吹。
唰唰唰。
唰唰唰。
剧烈的响声将蒋柔从睡梦中惊醒,她抱紧膝盖,揉了揉眼睛。声音愈发靠近,声响也愈发震撼。
她抬起头,看见泼墨似的天空亮起了一角,呈一种浓重的蓝紫色,最远处有一点橙,而在那橙色下方,隐隐有一团庞大的身影,慢慢地打着旋靠近。
飞机吗?
……直升飞机?
蒋柔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瞧着,这就要站起来。
她一动,却感觉有什么东西压着她,转过头,看见男生呼吸均匀的睡颜。陆湛不知是何时睡着的,他睡得又香又沉,听见巨响只是微皱了一下眉头,下巴颌枕到她的肩膀。
“陆湛。”蒋柔晃了晃肩膀,激动地说:“你快醒醒,好像有飞机来了!”
陆湛迷迷糊糊的,懒懒地掀起眼皮,看见一张日思夜想的小脸贴得极近,双臂顺势将她搂紧,下意识说:“别吵我媳妇儿,再睡会。”
蒋柔听到那个称呼,像被针扎似的,往前缩了缩。
陆湛下颌失去了支撑物,脑袋空空地点了几下,紧颌的眼皮微微掀起一条缝,然后慢慢睁大。
被吵醒显然是极不愉快的,他用力地抓了抓头发,还想再睡。只是直升飞机的声响越来越吵,轰炸着耳膜。陆湛暴躁地仰起脖子,低低骂了声,站起来,往天上看。
“我操…”
他眉梢扬起,双臂环胸,也是不敢置信。
直升飞机越来越近,蒋柔脸上再掩饰不住激动,她长长地吐出口气——还以为他们至少要在这荒岛上待个一两天,现在距离他们来到这里,也不过才□□个小时。
突然,蒋柔又跳了一下,伸出一截白玉似的胳膊,指向海面。
“陆湛!你看!”
陆湛搓搓眼睛,顺着望去。
此刻,刚才天上那抹黑紫色的光被橙色晕染了大半,形成一种沉郁又迷离的颜色,与海面相接。海面上已经倒影着绚丽的橙黄,几乎在陆湛转头看的同时,一缕金色拨开橙黄跳了出来。
紧接着,那抹金色越来越跳,越来越跳,就像是鸡蛋破了壳,流了蜜的蛋黄心急得窜出。
圆圆的一轮太阳,好似在他们眨眼的瞬间,跃上了海面。
日出了。
金光四射。
黎明万丈。
深蓝的海面上波光粼粼,金光随着波浪一下下跃动着,起起伏伏。
孤岛上的日出,壮阔、凄美得令人向往。
“好漂亮,好漂亮啊!”蒋柔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表达,最后干脆用最直接简练的。
陆湛的目光从日出,慢慢移到少女的脸上。她笑得眉眼弯弯,发梢像被度了层微光,面孔柔和洁净。
“嗯,真漂亮,真好看。”
陆湛唇角漾起笑意,也跟着感叹。
待太阳完全升起后,直升飞机摇摇晃晃,也终于打着旋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海滩降落。
陆湛目光紧紧跟着直升飞机。
看着看着,他半耷拉的眼皮微微睁开些,眯着眼睛,继续看,“妈的。”
“怎么了?”
“那飞机……”陆湛再次确认,“那飞机,好像是我舅舅的。”
他认真看了一会儿,还真是越看飞机越眼熟。从后面的机舱走下来了一个高大的男人,陆湛终于确定下来,“刘成闵!!!!”
他对着那男人道:“老子在这儿!!”
很早以前,蒋柔就听父亲提到过陆湛的舅舅,刘成闵。
奥运冠军,帆船第一人,职业竞技帆船赛手,第一位单人帆船横跨英吉利海峡的中国人,第一个参加极限帆船赛事的中国人,第一位不间断航行合恩角的中国人……
他身上有太多辉煌的第一,是琴市的骄傲。
蒋柔可能看过蒋海国指的照片,但她并不曾留心,这是第一次,这样直面地见到刘成闵。
他看上去很年轻,三十多岁,但是身材保持得十分好,高大健硕,肌肤被阳光晒成健康的古铜色,头发较长,微卷。刘成闵的眉眼跟陆湛有几分相像,只是多了几分文雅,风流倜傥,还有一股不羁的成熟男人的味道。
“臭小子,没事吧你?”
刘成闵上前,重重拍了拍陆湛的肩膀,又转向蒋柔,绅士地握手:“你好啊,小姑娘。”
蒋柔模样狼狈,但也落落大方,说:“叔叔好。
刘成闵说:”你们高教练联系了琴市的帆船协会,还有附近的海警,没想到,居然是我先找到你们。”
刘成闵目光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朝身后的家庭医生招招手,“成姐,帮他们先检查检查,看有没有问题。”
“这是我家家庭医生,小湛认识的。”刘成闵对蒋柔说道,“你先给小姑娘检查吧。”
蒋柔看向这位成姨,约莫四十多岁,戴幅无框眼镜,气质温和斯文。蒋柔跟着她走到一边,“谢谢阿姨。”
检查一阵后,蒋柔除去体寒的经痛外,身体只是被海水泡得酸软疲累,外伤倒没有什么,腹痛这种需要悉心调养的,也没办法。
陆湛除了脏以外,更是一点事都没有。
“来,上来吧,我送你们回去。可能有点晃,小姑娘忍一忍。”刘成闵放下心,说。
蒋柔第一次坐这种私人的直升飞机,舱内装修奢华高端,虽然仅容五六人,但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她坐在座位上,衣服不太干净,束手束脚的。
陆湛倒很自在,跟上课时没什么两样。他对刘成闵的态度也很亲热熟络,更像是兄弟,而不是长辈。
蒋柔扣好安全带,在巨大嗡鸣声的起飞前,她用指腹摸了摸口袋里的海螺,最后看了眼红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