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乙丑和卖香油家的荣翠儿,确实自幼相熟,也曾经是小时候的玩伴儿,若要是说成是青梅竹马,那就真的过了。至少在李乙丑的心目当中,从来就没有青梅竹马的那种感觉,亦或者,连他本人都不晓得青梅竹马的一种怎么样美好的情感。
当时只是随口对苏子朋提起过荣翠儿,提起过少年时对她的一些幻想,但苏子朋却把李乙丑的这种情感直接理解成为传说中的青梅竹马,并且坚持要他向荣家提亲。
对于苏子朋的意见和观点,李乙丑从来就不做任何怀疑,从来就是全盘接受。至于能不能理解蕴含其中的深意,那就是另外一码子事情了。
和小门小户的荣家结亲,这恰恰正是文秀之和孙启功这两位监军大人最乐于看到的事情,所以文秀之才亲自登门向荣家提亲。
文监军如此卖力的为李乙丑的婚事奔走,自然是有原因的:主要是为了避免李乙丑和朝中的勋贵结亲,他的背景越单纯就越容易被清流派控制。还有一点私心,那就是如果他促成了李乙丑的婚事,在李乙丑心目中的地位也会更加稳固,在淮扬民练的事务上也就有了更厚实一点的基础了!
文秀之的那点小心思李乙丑早就已经看的很通透了,他甚至不在乎文秀之在自己的婚事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李乙丑可以不在乎文秀之的态度,却绝对不会不在乎苏子朋的态度。
一直以来,他都不是很理解苏兄的想法,不理解苏兄为什么极力赞同这桩婚事。不过李乙丑无比坚定的相信,苏子朋苏兄的安排万万不会有错,只是自己目光短浅,还看不到这桩婚事的好处而已。
在这种情况之下,与其说文秀之是保媒之人,还不如说是永远都无法露面的苏子朋在极力促成此事。
苏子朋安排的事情,李乙丑绝对会不折不扣的去执行,哪怕是自己的婚事,也是如此。
可惜的是,这桩婚事远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反而遇到了极大的阻力:李乙丑的老爹,李家的老太爷,极力反对此事。
李老爹并不在乎荣家女儿样貌的美丑,他关心那些更加实际的问题:门不当户不对可不行,这种小门小户的人家根本就无法为已经成为荡虏将军的儿子提供助力,根本就没有实力帮助他在官场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当一个人的地位和实力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个人的婚姻更多是一种资源的交换,是两个政治家族以婚姻的形式缔结的某种同盟关系。曾经是阉党中人的老爹深谙此道,也深深的明白荣家根本就无法给李乙丑提供他最需要的资源和人脉,这就是反对的根本原因。
李乙丑完全可以理解老爹的心思,但他始终坚定不移的相信:抽屉那头的苏子朋,胜过一切官场上的人脉和资源。有了苏子朋苏兄的帮助,老爹心目中的那种政治联姻根本就不值一提。
苏子朋非常关心李乙丑和容翠儿的亲事,总是隔三差五的问起。当他知道这桩亲事因为老爹的反对而没有任何进展之后,马上就给出了非常明确的指示:让李乙丑亲自登门,去把这个事情定下来。
在二十一世纪的苏子朋眼中,婚姻和爱情的挂钩的,既然李乙丑和荣翠儿是青梅竹马的关系,缔结婚姻完全就是最顺理成章的事情。至于父母之命么……虽说大明朝确实非常讲究这个,但是苏子朋始终还是愿意把自己对婚姻的理解和做事的手法传导到李乙丑的身上,希望他可以尝试着冲破封建世俗的束缚!
苏子朋试图以这桩婚事为突破口,让李乙丑接受更加新颖的观念,让李乙丑的思维方式和他更加接近。
李乙丑根本就没有想过那么多,只是简单的听从苏子朋的意见:不就是亲自上门对让荣家说明此事么,虽然有些违背传统,但既然苏兄这么说了他就一定会去做。
别说是去荣家,就算苏子朋让他提着刀子把扬州抚台大人的脑袋砍下来,李乙丑都绝对不会有任何犹豫。
乍一看到李乙丑,荣六指荣掌柜已经慌的不知道手脚如何安防了,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爵爷……小人……”
李乙丑是穿着便服过来的,只是带四个贴身的亲卫,同样穿着便服。若不是他的腰间挂着佩刀,真的很难看出他就是堂堂的荡虏将军。
伸手阻住了要行重礼的荣六指,尽量以最平和最沉稳的语气说道:“都是多少年的老街坊了,前街后街的住着,按照街面上的辈分,我还得喊你一声荣叔呢。”
“不敢,不敢,小人不敢当。”
“好了,好了,也没有什么敢当不敢当的,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就长话短说吧。”李乙丑给自己拉过来一条板凳,却没有坐下,而是放到了荣六指的身旁,示意他不必站立。
连将军大人都站立着讲话呢,荣六指焉能如此拿大?所以他也没有坐,只是略略的矮小身子站在李乙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