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知道内情,高邮来的苦力已经站立起来,大声说道:“说我不知内情?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淮扬民练早就没钱了,打着缉拿逆贼的幌子,把他们的债主抄了个干净,顺便还大发横财。那李乙丑自以为位高权重手握重兵,其实在真正的大人物眼里根本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这一次他惹了京城的大员,人家随随便便动动小手指,就能捏死他。”
高邮来的苦力似乎真的知道一些内情,故意压低了嗓音做出一副“我就是知情人士”的模样:“虽说南京那边管不着淮扬民练的事,可他们做的太过火,这一关是过不了了。现如今扬州指挥使司的人马已经围了淮扬民练的兵营,是怕那李乙丑狗急跳墙弄出事端来。只等朝廷一声令下,就缴了那些民兵的械,缉拿李乙丑进京问罪。你道史大人堂堂是兵部尚书来扬州是为了什么?分明就是为了震住嚣张跋扈的李乙丑。万岁爷再怎么器重,这一回也保不住他李乙丑了……”
仔细想想,这位高邮来的苦力说的似乎也蛮有道理,现在的局面确实很微妙:南京那边已经表态了,扬州守军又摆出一副钉死了淮扬民练的架势,戒备之态展露无余。只等朝廷一纸文书,就将血洗豪门的李乙丑拿下问罪。
别看李乙丑手握重兵,终究只不过是个小小的民练头子,只要朝廷想治他的罪,只需要一个太监带着一道旨意过来就可以了,难道他还敢真的率兵反抗不成?虽说眼下时局纷乱,可扬州还是朝廷的扬州,谁敢造次?
大板儿牙苦力的眼珠子往上瞥着,嘴巴里发出“嗤”的轻蔑之声:“说你是乡下花子你还不服气,街头巷尾的听了几句传言还真的当成是至理了,真是好笑的紧。”
“这位老哥,我说的话句句在理,你要有不好笑的说法,也给大伙念叨念叨。”
“我又不是说书的先生,干嘛和你费这个吐沫星子?”扬州本地的大板儿牙力巴儿盯着眼前空空荡荡的桌子:“除非你愿意和我打个赌。”
“怎么个赌法儿?”
“若是我说的准了,还是在这里,还是咱们这些人,就弄个八道八的点心,上好的茶水管够,会钞的钱你全掏。”
“若是你说的不准呢?”
“自然是我掏钱请大家吃点心喝茶,顺便我再请兄弟们听一出整的《闹江州》,免得到时候你说我欺负外乡人。”
二人打赌,受惠的众人,自然引得人们轰然叫好。
那高邮的苦力本赚不了多少钱,若是真的赌输了,光是请这么多人吃点心喝茶,就需要他好几天的工钱。
看着高邮苦力犹犹豫豫的样子,大板儿牙有激了他一句:“不敢了吧?”
“有甚不敢的?我赌了,说出你的章程吧。”
“好,诸位都别走,有一个算一个,到时候都来吃这位兄弟的请。”大板儿牙猛的一拍桌子,神色之间已极是飞扬,朝着四下里招了招手:“哥儿几个都过来,听我给你们说说真正的内情。”
待到众人都凑了过来,大板儿牙力巴儿才压低了嗓音,用很神秘的语气说道:“咱们都不是替荡虏将军管账的先生,淮扬民练缺钱还是不缺钱的,按说咱们这样的小民根本就不会知道。但我可以告诉诸位,李乙丑是绝对不会缺钱的……”
“他不缺钱为何专门捡着有钱的豪门富户抄家?”
“你们听我说,我有个侄子就在淮扬民练里边当兵听差,还是个小旗官呢。今儿个早起来我才听他说的消息,荡虏将军从那些盐商富户家里抄出来的钱财,刚刚整理完毕,已经上报给了南京留守司,账本子都交上去了。现在正在装车,光是五十两的大锭子就有好几十车之多,准备全部运往京城充实国库!”
啊!
既然这是从淮扬民练内部流传出来的消息,想来应该是比较靠谱的了。但却更加的让人难以理解了。
若是说李乙丑缺钱,所以才干掉了他的债主,顺便抄别人的家发他自己的横财,就算手段激烈了一些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他却把抄出来的银钱白白的送给朝廷,那就实在无法理解了。
冒着天大的风险,宁可把京城的高官都得罪光了,也要抄家杀人,偏偏却把那些金山银海一般的钱财全部送给朝廷,大明朝有这么精忠的官儿吗?
如果说李乙丑真是个一心为国的忠臣,那他未免也太忠诚的没边儿了吧?
“我听我那位在淮扬民练中当小旗官的侄子说了,荡虏将军手里有比铁还硬的证据,足以证明那些被抄家的豪门富户都是私通反贼意图不轨的叛逆,因为事态紧急才行了雷霆手段……”
这话听起来好像真的很象一回事,可要是仔细一想的话,却有漏洞百出,让人不敢相信。
“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那个侄子已经对我说的很明白了,十日之内必有分晓。到时候,大家就等着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