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果真站了一个...人。
用‘人’来形容的话,或许不太恰当。
毕竟连吴妈这么厉害的匠人(在我心里,已经认定了吴妈是匠人),开了三次门都没发现它的存在。
之所以用这个‘它’来描述,是因为它实在是不像一个人。
它更像是一张纸。
总的来说,它就像个布娃娃一般大小的纸人,脸色苍白,四肢纤瘦,我感觉它瘦弱到我打个喷嚏就能把它给吹走。
阴人我见过很多了,尤其是在姚远经历三差两错的那个晚上,以及这两天莫名能窥见阴阳两道的东西时,但这种用纸做的小阴人,我还是头一回遇到。
难道是我身为黹匠传人,中了老髡匠那浮生一梦的匠术后,受了伤,所以有阴人来找我复仇?
一想到这,我已经顾不上去思考自己是什么时候沾染的因果,我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使用一招掩耳盗铃的招数,当它不存在。
我当时就把眼镜给戴上了,然后猛的退后两步,砰的一声就把门给关了。
不光如此,我还迅速抬头去看门框上的符咒,还在。
虽然不知道这些符咒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贴上去的,但我觉得,这东西管用。
那天晚上吴妈也受了伤,大抵是这东西抵挡住了前来找吴妈复仇的阴人。
所以,只要我不开门,这个小阴孩就别想进我家门。
关好门后,我想快速逃离门口,刚一转身,敲门声又来了,老公在卧室里喊:
“是有人在敲门吗?”
我想着家里还有孩子,万一这小阴孩是来使坏的,吓到谁也不能吓到我家小宝。
看来,它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的。
姐姐我好歹也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见过大场面的人,总不至于被这个小东西给吓破了胆,思来想去,我再次打开了门,走出去后,我把自己跟那个小阴孩关在外面。
然后戴上眼镜一看,它果真还在。
我低头打量着它,它个头小小的,身穿一件深灰色的和尚服,就跟现在的父母喜欢把自己的孩子打扮成小和尚一样,要不是面无血色,还真容易被人认为是个迷了路找不到妈妈的小屁孩。
它实在是太小了,仰起头来盯着我的时候,看的我毛骨悚然,它那只五指修长且惨白无比的小手轻轻的拽了拽我的裤腿,好像是在示意我蹲下来。
虽然它长的有点吓人,但我还是鬼使神差的蹲了下去。
就算我蹲了下去,它还是要稍稍仰头才能与我对视,而我,右手始终保持戒备状态,只要它有半点异动,我就会率先行动。
别怪我小人之心,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尤其是像它这种个头小小的,看似人畜无害的小东西,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招,就等我放松警惕的时候,给我来个致命出击。
但事实证明,我确实是小人之心了,它是抬起了右手,但不是攻击我,而是向我打招呼,小嘴一张一合间,发出令我震惊的三个字:
“师娘好。”
师娘...
这小东西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要不是无路可退,我肯定拔腿就跑。
我才不要当这小东西的师娘。
见我不回应,他作势又要张嘴,看嘴型应该又是喊我,我伸手嘘了一声,瞪着他:
“不许叫我师娘,你怕是找错门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你师娘。”
小阴孩将我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然后跟我四目相对,那呆滞的小表情像是在认真思索我的话,半分钟后,他确认完毕,坚持自己的判断:
“我没认错,你就是师娘。”
我正想反驳,让他抢了先:“师父说了,眸如水中月,涡似天上星,一颦一笑最倾城,便是我要找之人,非你无疑。”
我去!
这把人给夸的,我竟无力反驳。
当即我便头发一甩,头脑一热,心花怒放的认下了:
“没错,我就是你要找的师娘。”
认完我就后悔了,这小兔崽子,分明就是在诓我。
终究是我草率了,我都没好好问问,水中月到底是初一的月还是十五的月?
如果是初一的月,那铁定不是我。
我眼睛不小!
况且,我没对他笑啊。
哪来的涡似天上星!
就更别提一颦一笑了,面对他这么个小东西,我惊恐都来不及,哪敢对他笑。
但他见我认下了,激动的握住我的手:
“太好了师娘,我跋涉千里而来,逾山越海,追波逐浪,翻山越岭,披荆斩棘,历经九死一生,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说完,他自我感动似的往我怀里扑,就差没挤出两滴眼泪来了。
这个小戏精!
真是绝了!
能教出这样的徒弟来,可见他的师父有多滑头!
等等。
他叫我师娘。
那他的师父...
岂不就是我...老公?
那个榆木疙瘩能说出眸如水中月涡似天上星这样的话来?
这其中恐怕有诈。
我伸手,挡住他,问:“你说我是你师娘,那你告诉我,你师父是谁?”
小阴孩坏笑:
“你是我师娘,那我师父自然是你的人,四舍五入的话,我也是师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