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迎秀生在鲜卑名门段氏,段氏之所以是名门,不仅因为他们的钱特别多,还因为他们打起仗来特别玩命,立了不少战功。在鲜卑人的心目中,段氏之后,便是将门之后,而且还是没有犬子的将门之后。
出身在这样的家庭,段迎秀这个人向来严于律已,也严于律人。她虽然很爱自己的孩子,但是不论对慕容令还是慕容宝她都严格要求,所以对大儿子慕容令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不亚于他父亲慕容垂的才华,段迎秀认为自己的方法不错。但也正是她也严于律人,所以就算是对皇后,只要她有一些她看不惯的行为,她就会毫不犹豫地去纠正她,以至于当她身陷囹圄的时候,才稍稍意识到自己的一些行为是不是有点过了。
然而,皇后来盘问她的时候,于她对她不敬的事情没有过多着墨,反而格外关注本来就子虚乌有的巫蛊案的幕后黑手,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段迎秀坐在阴暗潮湿的天牢里瑟瑟发抖,枯萎的禾草弥漫着让人作呕的气味,她却不得不忽略这一切,思索着当皇后再次来临时她该如何应对。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在皇后再次出现之前,慕容垂居然出现在天牢里面。
“殿下怎么来了?”虽然慕容垂不是作为嫌疑犯而是探望人的身份来到天牢,但段迎秀还是非常震惊。
“为夫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慕容垂故意忽略了段迎秀的震惊,出言安慰,“只要你是清白的……”
“妾当然是清白的!”段迎秀打断他,“虽然事实是这样,但最后判断妾是否清白还是要有皇帝来定夺。”
慕容垂刚想开口就被打断了。
“请殿下不要说了!”段迎秀带着哭腔,“殿下还是回去吧,如果被人看见殿下与巫蛊案的嫌疑犯狗苟蝇营,后果就不为妾承担得起。”
慕容垂不再说什么,听从段迎秀的意见离开了血味尿味混杂的天牢,一出天牢,他才想到他这一出现,是不是给婆娘加重了心理负担。
婆娘没有明说,慕容垂却明白段迎秀刚才再三暗示的就是害怕连累他,她之所以认为会牵连到他,大概就是在之前的审讯中受到暗示吧。
即便一早想到这个可能性,但慕容垂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已经成为该起巫蛊案的终极目标。他已经以实际行动几次三番地向皇帝证明自己的忠诚,却仍然陷于被被除之而后快的绝境。他想不通啊!又过了几天,慕容垂从一些宫人的口中听说,前些日子他婆娘与皇后产生摩擦,便一心是不是皇后过于小心眼,才耍了个诡计想置他婆娘于死地。
慕容垂晃着神回到吴王府,吴王府又是吵吵嚷嚷的人海人山。
“又出什么事情了?”慕容垂怒气冲冲地想冲进府邸,却在进去之前看见一队侍卫把他藩国的典书高弼五花大绑地押出来,“怎么回事?”他拦住了一个侍卫,“为何绑着他?”
“高弼涉嫌暗通段妃策划巫蛊案谋害皇帝与皇后!”侍卫向他行了个礼。
“证据呢?”慕容垂拦住他们不让他们走。
“殿下,”他们当中的一个人跪下了,“请务必不要为难小的,小的只是奉命办事……”
一听到是奉命办事,慕容垂就不再阻拦。他不是不敢阻止,而是心凉了,什么都不想做了。就算他再傻再天真,到了这一刻,也不得不认为这次巫蛊案的幕后主使者正是皇帝慕容儁,那个他一直想去效忠的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二哥!
“竖子!”他暗骂。
所有人都离开后,慕容垂不知道是如何回到吴王府,也不知道是如何回到自己房间的。他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却没有睡。就算不想听,周围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是不断侵扰他的心神。他觉得很烦,又十分愤怒,却没有丝毫办法去对付现在的困境。
忽然,门外响起了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他不知道来者何人,也不知道是吉是凶。
“五弟!”慕容恪的声音传来,慕容垂还是没有好过一点儿,他不作声,继续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着。
“五弟,我知道你在里面,在的就给你四哥开个门吧。”慕容恪没有放弃,继续“咚咚咚”地叩门。
慕容垂转过身去,假装没听见,但他的眼睛睁开了,房间内没有点灯,除了外面亮堂的灯笼透射进来的一束光外没任何光亮,黑暗笼罩着整个房间。
叩门声又响了一会儿后停了下来,慕容垂想着终于走了,这时候“啪”的一声,慕容恪踢门进来了,他一进来就冲到慕容垂的床上想把他拖起来。然而,慕容垂很重,他拖不得动他,最后是慕容垂自己坐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慕容垂很不客气。
“五弟,你听我说……”
“我什么都不听,现在皇帝说了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说我婆娘和高弼用巫蛊害他,他们就是用巫蛊害他!”
“你婆娘她……”
“你不要跟我说她很好,现在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到了天牢那鬼地方还有可能很好吗?简直是笑话!”
“五弟,我很抱歉。”慕容恪打断他。
这回到慕容垂没反应过来了,“哦,你是来跟我道歉的。”
“为兄对不起你。”慕容恪叹了口气。
“弟是知道的。”慕容垂理清责任后重新对慕容恪使用敬语,“那不是你的错,如果有错的话,就必定是皇帝的错。”
慕容恪看着他,没有反驳。
“弟以为你会反对呢。”慕容垂讪笑,“他是皇帝,他也必定没有错,于是到头来还是我的错,又是我错了。”他一撇嘴,“每次都是我的错,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