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收到报请强廷斩立决或者秋后的折子,然而苻坚一直等啊等,却始终没有等到,却收到燕国出现了内政风暴的消息。内乱,说不定就一举把他们拿下,内乱,对外敌来说是无比珍贵的契机。
然而这种想法只持续了一瞬,苻坚就把它强压下去了。强大如晋国的都没有动静,他们这个偏安在神州西北方的小国家就更不用说了。他知道晋国畏惧的,正是燕国那个具有厉害的实际掌权者慕容恪。
不是不想逐鹿神州大地,苻坚想得要命,然而他知道以现在的国力,不要说和晋燕二国抗衡,但求能在他们中间的夹缝中生存下去,就已经很不错了。
“那些人,为了一己之私,把大秦弄得一团乱!”对秦国的羸弱,土豪恶霸要负相当大的责任的,对他们的所作所为,苻坚很生气,对要惩治他们的建议,他可是举双手乃至双脚赞成。但有时候他也没办法,就像是那个强德,固然他是作恶多端,但他却想放他一马,他怕被人骂作不孝。百行孝为先,连孝顺长辈都做不到,就啥也别说,啥也别办了。
他没有收到报请强廷斩立决或者秋后的奏折,却收到了关于强德的。
“好呀,小子,真是一点儿也不体谅孤!”看着那封奏折,苻坚发火了,“不是说你很聪明么?怎么就没有想到孤的难处咧!”苻坚把奏折一扔,奏折“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宣室殿又开始安静得要命了。
“吕诚!”苻坚的脑袋飞速运转着地分析厉害,又奋笔疾书起来,“把这东西拿到京兆尹衙门,快!”他合上诏书,左手一甩,把诏书扔到地上。
太监吕诚立刻捡起那封诏书,飞似的去了。
正当苻坚想着下诏饶了强德一命,要怎么说才能让王猛相信他真的有惩治恶霸的决心和富国强兵的欲望,吕太监回来禀报说强德已经被王猛砍了。
“什么?砍了?”苻坚惊讶得跳了起来,“这人……”苻坚被气得没话说,“这人胆敢抗旨!”如果连一个无权无势的汉人都镇不住,那么他这个秦天王就不要当了,苻坚是这么想的。
“回禀皇帝,其实也算不上是抗旨……”吕诚的整个身子匍匐在地面上。
“这样还不算抗旨!”苻坚一掌拍得桌面巨响。
“疼……”吕诚小声支唔了一句,“还真不算抗旨。”他马上反应过来了,“早在圣旨到来之前,王大人便已经把强大人的脑袋给砍了。”
“的确不是抗旨……”苻坚服气了,他暗忖却是先斩后奏,他抓了抓脑袋,抗旨是死罪,但先斩后奏不是,“这人……”苻坚头疼得要命,“但这人砍得可是王亲国戚呀,这么做不是越权么!越权也是大罪呀!”
“把他抓起来,扔天牢里去!”想了好一会儿,苻坚才说。
王猛知道这次大概又要去牢里蹲好一阵子了,他发现自从当了大秦的官就和天牢这个地方结下了缘:“这回就当是故地重游吧!”他没有信心这次把苻坚气得那么厉害他依然不杀他,不过他却给了苻坚找了个可以从轻发落的理由——他不是抗旨,而是先斩后奏。
王猛知道的事情,邓羌也想明白了。砍了强德,邓羌很高兴,他知道下一个就是强廷了,他热切期待那天的到来。但又一想,那龟儿子是不是该让给吕光砍,那毕竟是吕光对强廷的仇恨比起他来可多得多。失去对亲手砍强廷的期待,又担忧王猛的生死,他便只能在对擒拿强德的快乐回忆中寻求安慰了。
“王猛,王猛,有东西要给你!”王猛正准备找上邓羌一起去调查强德的罪证时,强德破门而入了。
“刚想找你呢。”王猛说。
“别的都不重要,你先看看老子给你带来些什么!”说着,邓羌便拽着王猛去了京兆尹衙门的公堂上,“看吧,罪证都在这儿!”他指着公堂下面两个用白布盖着的担架。
不用看,王猛便知道那俩担架下面的是俩尸体。
邓羌跳下去把两块布一揭,果然是两具尸体。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王猛还是被那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吓到了。
“你咋就把这玩意儿放公堂里来了?”王猛皱了皱眉头,“你看进去了?”王猛指的是上次扔给他的那份状纸。
“你不是说没有证据么?现在不是帮你找了么!”
“嗯。”王猛点了点头。
“所以现在就可以把他抓起来了?”邓羌问他。
“存孝带人去搜集证据也搜集得差不多了,就差……”
“尸首?”
王猛拿扇子一敲邓羌。
“把他抓起来?”
“就差皇帝首允了。”王猛说着,把扇子随手一放。
“也就是不能杀,还不能抓?”邓羌火了。
“等一会儿吧。”王猛转过身去。
“你也知道他的性子,强德那狗崽子是太后的弟弟,皇帝要仁,要孝,铁定不会批准宰了那王八的!”
“我啥时候说要等到皇帝他批准了?”
“哦?”邓羌高兴了,“那啥时候?”
“等到把请示的折子拟好……”
“娘的,还不是要等他批!”邓羌一拍桌子。
“明儿个,你能把他抓到京兆尹衙门?”王猛没有管他。
“有那么快批下来么?”
“都说不是要等到他批准才杀。”王猛有点儿急躁,“反正你把人送到这儿就成了,该不会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做不到吧。的确,他家有许多护卫,但你不是万人敌么?万人敌还怕这个,你这个死没胆量的!”
“娘的!”邓羌火了,要冲出去立刻抓人,却被王猛抓住了。
“不是现在,是明天!”王猛也火了。
“有区别么!”
“有!”
“老子不管,老子就要现在去!”邓羌可顾不了那么多。
“现在去了咋俩一起死!”王猛也开始吼了,“明儿个抓最多死一个!”
“死哪个?”
“我!”王猛更火了。
说到这份上,邓羌就不好意思一意孤行了。
第二天一大早,邓羌就醒了,醒来不久,王猛过来让他去抓强德了。
“天才亮,那些人习惯宿醉……”
“你以为老子需要趁人之危么?”邓羌老大不高兴。
“老子知道你犯不着,不过老子要的是一个活的强德!”心情本来就不好,邓羌还给他计较这个,王猛火了。
平时脾气温和的王猛接连两天发火,邓羌知道他的内心盘算大概是兵行危着,便乖乖地听他的话,操起大刀往外冲了。
“记住,要活的,否则保不了你!”邓羌一边冲,王猛一边大声劝说,“要快,奏折已经递上去了,等到刀下留人的命令下来就晚了!”
邓羌虽然性格冲动,却不是个白痴,没有经过苻坚的批准杀掉王亲国戚是死罪,因此平时就算没有王猛交代,他也不会杀掉强德。然而这次不一样,吕婆楼于他亦师亦友,他的枉死让他极想杀掉那些害死他的人,所以,他不止一次想就算以后当个草莽英雄,也一定要为杀掉那些狗贼为他报仇。
然而,王猛告诉他还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他当然要听他的了。
去到强府,邓羌一晃刀子“唰”的把门闩一分为二,又一脚把门踢开了。
“喂,你谁呀,怎么……”看门的话还没问完,就被畎飒踹了一脚,疼得嗷嗷叫。
邓羌骑着马直接冲了进去。
“来人呐,有人硬闯强府啊!”有人叫开了,不一会儿,前来帮忙的人就站得密密麻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