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首相马默
若以人类年龄来算,马默这个年近九十的老人,实在算是健康得过了火了,除了微微佝偻的身躯和斑白的发需之外,马默全身没有老人该有的虚弱。稳定的脚步、红润的脸色、烁亮的眼神在在显示著,这个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绝对还拥有主宰帝国十年以上的能力。
在十馀名穿著宫廷禁卫军笔挺制服的威风侍卫簇拥之下,马默踏进了学院,跟随其後的是穆恩和姬野。许是得知马默的阴谋和身分,穆恩刻意与马默保持了距离,脸上表情也显得相当冷淡而疏离。
空荡寂静的学院,任谁也看得出是空城一座,马默一入内便皱了眉头。
“人都到哪里去了?”马默不悦地问。
不用回头,谁都知道,马默这番话是问已经围住学院好一段时间的,东陆军团大将军穆恩。
穆恩没有任何迟疑,很快答道∶“本将不知。樊院长承诺让学院归并之後,并未离开过此地。”
穆恩本来就与学院商量好了说辞,加上昨天学院等人,当真没有从他刻意放开的缺口离去,让穆恩这番话说起来肯定中带有一点疑惑,成功地瞒过了马默。
本来,穆恩也以为学院众人没有按照计画离开,但现在看学院空荡荡的,竟是全数撤离了。这情况让穆恩也暗暗纳闷┅┅唯一能与这情况关联的,就只有昨夜的那阵强光了,但,这代表什麽?穆恩想不出来。
马默沉吟了一会,忽然转过身,直视著穆恩∶“昨天晚上,学院都没有任何动作吗?”
穆恩脑中闪过那道维持好一段时间的强光,直觉就想否认时,一道细小的声音钻进了穆恩的耳朵∶“穆将军,老实说,别隐瞒。”
这声音穆恩认得,正是萨摩的声音。按耐住想转头寻找的**,穆恩到口的话立刻换了∶“昨夜学院里有强光,但没有任何喧哗鼓躁的声音,也无人离开,故在下对学院里的状况无从得知。”
听完穆恩的话,躲藏在两旁林子中的萨摩总算松了一口气。打马默问出昨晚时,萨摩就知道,他使用大型传送术所造成的强光,应该已经被赶到东大陆的马默看到了。这种情况下,穆恩要是隐瞒了此事,极有可能让马默发现穆恩与学院合谋一事。现在穆恩这样的回答正好,不仅让马默抓不到话柄,更无法藉此猜出学院里究竟发生什麽事。
“难道你是想说,学院这麽多人就凭空消失?”马默双眉紧皱,对穆恩的回答不甚满意。
马默困扰的神情让穆恩心中大乐,但脸上仍旧维持神色不动∶“以目前的情况看来,┅是的。在下只知道,学院里没有人离开。”
闻言,马默顿时气结,偏偏穆恩一付问心无愧的模样口吻,让他发作不得。看著穆恩,马默沉默了好一会,最後还是只能转回头,继续往学院内走去。
马默现在心里是有些忐忑的。昨天夜里,他就在道南镇休息,半夜却被能量的异常骚动惊醒,醒来才发现初始能异常抽离,跟随初始能离去的方向,马默看到了远方那点被森林遮蔽却仍可隐约看出来的白光。道南镇离学院已有一段距离,若非能量异动,绝对不会引起马默的注意。
马默本来不甚肯定确实地点,只凭能够带动远处能量的影响力,那点光亮处必定有高等神族施展法术。
马默对此本来不很放在心上,神族和魔族多少有一点默契,只要事不关己,他们也不会主动干涉对方的事情。但如今,对照穆恩的说法,昨夜高等神族施展法术的地方竟是在学院!!这代表什麽?代表神族干涉了魔族的计画?
马默想到这里,又立刻暗暗摇头。不,不对。神族不见得对魔族的计画这般了解,再者,神族再怎麽想要阻止魔族的计画,依照神族那极端的洁癖性格,绝不会以协助人类的方式来达成目的,何况,出手的很显然是高等神族?!
在马默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行人已经抵达学院的中心。马默双眼扫过空荡荡的校园,表情越显沉重。神能的味道┅┅还残留著┅┅
学院行政大楼里每一间办公室都是空荡荡的,但从剩下的东西摆放整齐可以看得出来,即便是撤离,也该是早已计画好了。
看得越仔细,马默越是心惊。若是为了归并,没有必要收拾得这麽整齐而彻底不是吗?唯一的解释就是,学院里的人早就决定撤离,关於归并一事,其实不过是障眼法┅。如果真是如此,这方法是谁想出来的?又是怎麽撤离的?难道,当真是高等神族在主导这一切吗?
马默发现,他有必要重新检视往後的计画,如果神族已经确定介入的话┅。
一行人走遍每一个办公室,最後停在院长室。
四周家具桌椅摆放得整齐,桌面整齐清洁,四周书架只剩几本无关紧要的书籍孤零零地摆著,这些都和之前的每一个办公室一样,要说有什麽不同,那就是那张近乎净空的大桌上放著一叠纸,纸上斜摆著一只笔。
“去看看那是什麽。”马默随意交代一旁的侍卫。
一名侍卫立刻躬身应是,然後上前探看。不一会便转过头来,迟疑地道∶“禀首相,这些都是学院转让接收文件。”
闻言,马默一愣,连忙上前,一把夺过侍卫手里那叠厚厚的纸,一张张翻看。
每翻一张,马默怒气就累积一分,看到最後一张,马默更是气得将手里的纸狠狠砸到地面,散得满地都是。
你道马默看到了什麽?原来,那些纸每一张都是学院产权还有转让契约等,齐全得连马默都想不出还有什麽地方漏掉了。契约里,条文条列仔细,规范学院与帝国间的关系,连半点模糊空间也没有,甚至还声明,学院归并只为表明忠诚,并无义务专为帝国训练人员,更非帝**事行政单位云云,只把如意算盘打得响亮的马默气得火冒三丈,更别说每张契约和接收文件学院各单位都签署完成,只空著帝国方面,活像是帝国非得接受似的。最後让马默完全失控的是最後一张声明∶“以上契约条文需全数签署始能奏效,缺一则作废。”
这岂不是说,他们连选择契约的权利也没有?!
马默在原地气得全身发抖,迟迟说不出话来。一旁的侍卫连忙弯身一张张将散落的纸张捡起。
突然间,一名侍卫停下动作,看著气得咬牙不语的马默,犹豫了一会才轻声喊道∶“首相大人┅。”
马默尽管气得双眼发赤,但仍转过头看向那名侍卫。
侍卫见状连忙将手中的纸递了上去。马默接过手,才发现这张纸就是最後声明的那张,只是侍卫递给他时是背面朝上,马默才看到那上头所写的字。
“首相大人如晤∶本院情知首相大人为帝国大业,前後思量,始决定顺从首相之命,归并帝国。然,学院者,教化育人之业,不宜作军事之用,故在下已将学院所有武器全数销毁,首相大人可不用再寻。兰普顿魔武学院院长樊劳瑞敬上”
怒火冲冠的马默见了这几句话,更是差点气炸了肺,手一紧,那张纸随即被马默用力揉成一团,恨恨地扔到了角落。
“樊劳瑞┅好┅!你好┅!”扯起残冷的笑容,马默此刻已经完全忘记了学院众人的撤离很有蹊跷,怒火攻心地命令∶“去查出他们跑到哪里去!全部抓回来,一个也不准放过!!”
侍卫还是第一次看到一向胸有成竹的首相大人如此气急败坏,连忙弯身应是,转身就待去传达命令。
突然,一人由门外走进∶“不用找,我知道他们去哪里。”
闻声,众人同时转头回望。马默眯眼,怀疑地看著来人∶“来者何人?”
穆恩暗叫不妙,马默不认识此人,他却是认识的,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就是萨摩曾经隐约提过的背叛者─毕曼!摩耶不是说他会处理吗?怎麽把这个人给留在学院里了?
来不及让穆恩想到解决方法,毕曼就开了口∶“我是学院的事务长,毕曼。”
一听来人身分,马默心中一喜,但表面上则是故作姿态,肃然道∶“学院樊劳瑞等一众人等叛国事实昭然若揭,毕曼事务长,不知你参与多少?”
此话一出,等若暗示毕曼,要是不乾脆坦然说出樊劳瑞等人的行踪,那就等著跟樊劳瑞一般,以叛国罪论处。
毕曼心头一紧,当真开始紧张起来。只是,还没等他说话,另一边的姬野却抢先开口∶“首相大人,樊院长等人未经长老院裁定,不能轻易论定叛国罪!”
马默不悦地看了姬野一眼∶“如此明显的事实,何需长老院判定?”说完也不让姬野反驳,立刻转向毕曼∶“你诚实说出一切,本相可保你无罪。”
毕曼这辈子向来循规蹈矩,所以当樊劳瑞率领学院众人与帝国对抗时,毕曼就打心底不同意,但却没有勇气大声反对,只得过一天是一天,直到後期,学院打算撤离之後,毕曼发现,他若再不快点选择,他就得跟著离开他待了好几十年的学院了。如今,学院众人走了,他留了下来,就更没有与帝国对抗的勇气,现在被马默这麽一吓,即便一开始存在著一点点筹码交换的心态,现在也消失得半点不剩了。
紧张地吞吞口水,毕曼正想把一切全和盘托出时,忽然找不到说话的头绪,登时急得满头大汗。
“这┅这┅那┅那个┅┅。”毕曼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所以然。迟疑得越久,毕曼越觉得脑中的记忆越混乱,甚至似乎忘掉了不少东西。
马默见状眯起了眼∶“毕曼事务长,难道你不敢说吗?”
毕曼用力摇摇头,焦急又迷惘地道∶“不!我要说!但是┅┅我要想想┅想一下┅。”
马默不以为然地皱起眉道∶“何需要想?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毕曼当然知道,但奇的是他好像什麽都说不出来啊!
“我┅我说不出来┅。”毕曼讷讷地道,却见马默沉下脸,连忙又补充道∶“但是,我真的知道,真的!”
“那就说出来。”马默不耐烦了。
这下,毕曼更急了,急得冒出一身汗,支支吾吾地道∶“我乱得很,说┅说不上来┅。”
几句话来来去去,在场众人都给弄迷糊了。知道又说不出来,这算哪门子的毛病?突然,马默像是想起了什麽,神情不再困扰,反而露出了了然的冷笑∶“毕曼事务长,如果你此举的用意是想拖延本相找人,那麽,就到此为止。”
敢情马默以为毕曼是来拖延众人的?!只有穆恩和姬野知道毕曼的确是叛徒,不由心中窃笑。
“不┅┅我不┅┅”
毕曼还想再讲,马默已经兀自转头向身旁的侍卫吩咐道∶“派人出去,学院内外给我找,蛛丝马迹都要找出来,半点也不能漏掉!”
结果当然很清楚,学院内空荡无人,学院外也没有任何大批人撤离所留下的足印。这个结果直让马默气得跳脚。
正因为没有任何线索,所以当手下报告全学院只有一个地方无法进入搜索时,马默立刻就赶了过去。路上,马默慢慢冷静下来,开始仔细寻思起来。他不是蠢人,只是一开始给神族可能参与学院之事打乱了手脚,才会这般失控。本来,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下┅┅神族怎会横插一脚?学院中人消失得这麽彻底,会不会就是神族人搞的鬼?是神族人将学院里的人都传送走了?!
这个可能性在马默脑中一闪而逝,很快被马默否定了。
不可能!学院人这麽多,要多少高等神族才能传送?何况,学院里的人都不是一般人,个个都是魔法武功有一定造诣的,要传送这种人,难度何只困难十倍?神族不可能会愿意投入这麽多高等神族┅。
在马默思绪起伏中,前头引路的侍卫终於停了下来。马默这才回过神,打量四周。
这里是学院的图书馆,战时似乎也充当储藏库,因为每一个角落都留有一些像木箱之类的杂物。他们所站的地方是图书馆的中心,一座白色高塔前。穿著宫廷禁卫军制服的侍卫围在高塔门前,想尽办法想打开那扇厚重的门,却似乎徒劳无功。
马默走上前,沉声问∶“找到钥匙了吗?”
闻声,侍卫同时转身,身体打得笔直,对马默行了一个军礼,这才有一人答道∶“回大人,钥匙是有,锁也开了,但是门打不开。”
锁开了,门却不开?马默微感奇怪,不由踏步上前,伸手就想试试看。没想到,马默的手一碰触到门,一股灼热痛感立刻传来,惊得马默立刻收回手。
众侍卫见马默手才伸出去,却猛地收手,彷佛那门上有什麽恐怖的东西似的,都觉得很是迷惑。
无暇顾及一旁侍卫的反应,马默看著高塔,握紧右手,指尖传来的灼痛感,蔓延到手臂成了麻痹,冰冷的恐惧感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
这是结界,圣域结界┅,高等神族所设的结界。轻轻触摸就能灼痛他,这表示架设这个结界的人,是个力量远远超越他的超高等神族┅。
这个发现等若证实了马默的顾虑,神族的确介入了学院,而且介入的程度相当大,甚至包含了超高等神族┅。但,他们为什麽要把高塔封住呢?
马默双眼盯视著高塔,头也不回地问∶“这个地方是做什麽的?”
一旁侍卫连忙回答∶“这座塔叫做白塔,听说里面放的都是传说中的种族神族和魔族的书籍,但是因为看不懂,所以谁也没有办法证明。”
神族和魔族的书籍?那该是那场剧变之後流落出来的吧!人类本来就没有资格学习两族文字,当然看不懂了。那些神族人把这里封起来是不想让人类接触,还是防著魔族人呢?
不论答案究竟是什麽,马默知道,眼前白塔是肯定进不去了。何况在圣域的封锁之下,里头也不可能藏人。
“都离开,这座塔不用开了。”马默丢下这句话,转身大步离开。
躲在暗处的萨摩见状大喊可惜,马默极为小心,竟然没有尝试解开圣域结界,倒是让萨摩没机会见识一场好戏。
第二百九十四章追寻
与马默找寻线索同时,东陆军团开进了学院,处理接收事宜。没有最费事的人员清点,接收事宜很快完成,但却碍于没有进一步的命令,所以东陆军团只能继续驻扎在此。相较于东陆军团的清闲,找寻不果的马默就显得忙碌多了。
虽然一开始对那些契约大发脾气,但说也奇怪,后来马默竟然没有更改契约的打算,反而迅速签署完毕,干脆得近乎草率。按照契约内容,学院的归并对帝国一点实质性的帮助也没有,而这样的契约内容,竟然被马默接受?这更让穆恩相信萨摩所说的话,马默的目的并不是归并学院成就帝国大业,而是逼反学院削弱帝国力量。
匆匆签署完毕,马默丝毫不停留,立刻带着侍卫离开学院。
马默的确有令他这么焦急的理由。首先,他得尽快回族报告,神族已经介入计划中,其次,另外一个人也容不得他抛下太久……
目送马默离开,萨摩心里对往后的情势已有估计。
对已经完全掌握帝国权力的马默而言,下一步会做什么?当学院无法成为削弱帝国国力的方法,接下来该是想尽办法,引发帝国内斗吧!
当然,萨摩可以杀了马默,但,对可以变换容貌的魔族而言,杀掉一个马默还会有无数个马默,在这种情况下,人类除了乖乖成为棋子,还有什么办法?除非人类发现他们站在陷坑边缘,否则恐怕要等到灾难来临的前一刻,才会惊觉吧!只是,要让人类相信魔族的确存在,谈何容易?就算是现在,萨摩以精灵人的王储身分站出来揭露一切,人类还是会认为他在危言耸听吧!究竟,什么样的身分才能让人类深信不疑?
萨摩的思绪停在这一个环节,不停的反覆转着,突然间,灵光一闪!
那是一个可能性,而且是极高的可能性!里尔公国首席预言师杜斯妥.安森!有什么身分,比代表神在人间预言的首席预言师,更容易令人相信?
只要首席预言师说出了这样的预言,再配合龙人族、龙族、兽人族、精灵族、精灵人族的附和,神族与魔族的存在,就会成了令人深信不疑的事实,最好再穿凿附会一些灾难,那么可信度就更大了。
萨摩想着,心情不由得激动起来,正打算立刻去新生村接琉璃,一股奇特的气息却突然触动萨摩的感应。
是神族的气息?
那个魔族人终于离开了!
泖玥看着一身华衣的老人乘着马车离去,回头又看向不远处,那顶端放置一方一圆,两颗巨大原晶,象征学院的两枝长柱……那应该就是昨夜光芒的来源吧!
离开神迹密林之后,泖玥朝着印象中萨摩离开的方向一路往西走,直到昨夜那股强光出现,泖玥连忙折向东方赶来。途中,竟意外遇上了那个魔族人。那人是高等魔族,尽管不是泖玥的对手,但泖玥仍然很谨慎,等到发现这些人的目的地与他相同时,泖玥更是小心翼翼,跟随其后。
这个人应该是魔族安插在人类世界的暗桩吧!这是泖玥发现所有人类都对那个人很恭敬时,心里的结论。
这个魔族人来这个地方做什么?是同样为了那道强光吗?还是另有目的?
泖玥在原地寻思一会儿,发现想不出什么结论,最后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进去这个人类世界最有名的学院。究竟是谁可以瞬间集合那么庞大的初始能,希望答案会在那里。
四周还是有不少人类士兵走动,但是这一点都没有妨碍到泖玥的行动。顺利穿过包围圈,泖玥来到学院内林荫夹道的小径。
神能的气味!一进到学院,泖玥便感觉到四周能量中神能的流动。散乱而微量,却不会错认。昨夜,果然是有高等神族在这里施展神族的力量吗?但……会是谁?所有高等神族都没有进入人类世界的迹象,难道会是涅天等人的行动?还是他正想寻找的人,是神王的杰作吗?
泖玥刚想到这里,低沉的声音倏地传来:“泖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闻声,泖玥心头一震,但随即大喜!
“王!”泖玥一边喊,一边东张西望,试图寻找声音的来源。
没让他失望,低沉的声音很快又传来了:“到右边的林子来吧!”
闻言,泖玥毫不担搁,连忙往右掠去,穿入树林里。
淡淡的,似乎是那人特意散发出来的力量吸引着他,然后,不远处,修长的身影就伫立在那里。优雅淡然,仿佛森林的一部分,却又似乎抽离于所有事物。泖玥的脚步缓了下来,心神不由得被看见那人身影时,那身和谐又矛盾的姿态牢牢吸引。
金色双眸落到泖玥身上:“你到这里做什么?”
仿佛受到蛊惑似的,泖玥自然的回答:“泖玥有重要的事情要请示王。”
会是什么事?难不成想叫他回去?萨摩愣了一愣才道:“说吧!”
闻言,泖玥将碧琉城的会议、魔族的行动和神族的顾虑,都转述给萨摩听。看着脸色越来越沉重的萨摩,泖玥末了才加上一句:“属下认为,王必须尽快回到族里,提振族人士气。”
萨摩没有立刻回答泖玥,尽管魔族的行动萨摩并不陌生,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魔王已经利用那种方法,告诉“所有”魔族人,魔王回来的消息。萨摩很想告诉泖玥不用担心,因为魔王就是他,但,最终萨摩还是吞下这些话。
“我不会回去。”这是萨摩目前非常肯定的。回去神族,好像就要舍弃“萨摩”的身分,选择神王的身分,萨摩不愿意。
“但是,王若不回去,涅天还不知道要怎么胡搞,属下担心五天会公然违背王的谕令,届时,族里会陷入分裂的。”泖玥忧心忡忡地道。
神族里大多都愿意遵从神王的谕令,但比起已经传来回族消息的魔王,迟迟没有消息的神王,不只会使神族人士气低落,更会令族人人心惶惶。神族和魔族是大敌,在意识到魔族势力越来越大,担忧魔族挤压生活空间的神族,势必会有越来越多人等不及神王归来,这种情况下,两派人马恐怕早晚要擦枪走火。
神族分裂?不行!不能让神族分裂!起码不该是魔族需要制衡力量的现在。
萨摩反覆想着泖玥转述的会议内容,不得不承认那个叫作涅天的,想法的确有必要,只是在萨摩心中,让神族插手不是担心神族没了空间,而是担心其他各族没有时间。
神魔王最后的谕令,是希望神族人完全退出人类世界,但如今魔族势力早已悄悄渗入人类各国,在魔族的力量下,人类是那么渺小,对于危机又这般迟钝,若没有神族插手,恐怕等不及人类察觉,人类的力量已经被魔族消耗完了。萨摩已经决定让人类站在对抗神魔族的第一线,所以在这种情况下,神族的介入是必要的,尽管,神族也是为了他们自身的利益。
想到这里,萨摩心中已有决定。
“你回去传达我的消息,适度介入,不要让魔族过度扩充势力。”萨摩吩咐泖玥。
泖玥闻言,一张脸又垮了下来:“王!您不回来吗?族人都盼着您回来啊!涅天是取代不了您的。”
萨摩皱皱眉,有些不耐烦地道:“我已经决定了,你只要按话传达就好。”
泖玥面有难色,正苦恼之际,突然灵光一闪:“王!泖玥不能传话啊!族人们没有看到您是不会相信的。”
看到他?他现在这张脸已经被魔族那些魔头知道了,现在连神族也要拿去公开,到时候,他哪还躲得掉这两族?更惨的是,万一神族、魔族通通来找他,却发现神王魔王是同一个……那情景,萨摩一想就头痛。
萨摩的迟疑,让泖玥以为萨摩已经有点意动,连忙加把劲道:“王!您只要让族人见一面,我族的士气就可以大大提升,届时,王再宣布这项消息,族人一定会更加兴奋的。”
如果一切是这么简单,萨摩也不会坚持。在萨摩心中,这是最后的底限,不论是神族还是魔族,萨摩都不愿意回去,不仅是因为他不想离精灵人族和龙人族越来越远,更因为他害怕回去之后,看到原本属于魔王和神王的责任成为他的。一旦如此,他如何在必须与神、魔族决裂时,痛下决心,毫不迟疑?
只要不回去,神族和魔族在他眼中,就只会是空白的代号,没有情感,也就不会有挣扎。
他不去接触,就是为了让自己无情。
这一切,泖玥是不会理解的。
萨摩不会回去,但他必须为神族解除禁令,好用来阻止魔族。微一思忖,萨摩心中已有决定。
举起右手,神能运转。白色光芒开始在萨摩掌心凝聚,从雾状到影子,慢慢的越来越具实质。萨摩双眼盯视着掌心的光团,将意识点点滴滴传送过去。光芒不停盘绕着萨摩的右手,缓缓聚敛,最后,一只巨大的光鸟出现了。
光鸟庞大的身躯,站在萨摩的手臂上,垂坠着的长尾羽、高傲翘立的羽冠、纤细的身躯犹如白鹤、修长的脖子却如天鹅,傲态中乍见优雅。
见到光鸟,泖玥知道他无法改变萨摩的决定了。
光使,代表王的信使,当他飞翔在碧琉城的天空时,所有族人都会知道,并且无条件相信,王已经归来。王不回去,而是选择这样的方式传达他的指示。
萨摩伸手抚摸光鸟的脖子,感觉光鸟撒娇似的,将有着高冠的头颅,偎向他的掌心。虽然只是传递完消息就会死亡的光鸟,却能这般有灵性,萨摩每一次都会不由自主地赞叹神能的奥妙。
将光鸟站着的手臂平举,通灵的光鸟感觉出即将出发,冠羽微微敛下,依依不舍似的看着萨摩。
振臂上挥,光鸟张开了巨大的双翼,化成一道流光,消逝……
目送光鸟消失,萨摩收回视线。回头看到仍旧一脸期盼的泖玥,不由得叹道:“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你回去吧!”
泖玥迟疑了。他该再劝一次吗?
不管泖玥脸上的迟疑,萨摩抬头看看天色,决定不再担搁,泖玥要不要离开就随他吧!
白色漩涡在萨摩四周出现,瞬即身影一闪,从兰普顿魔武学院里消失了!
泖玥见状大惊,他还没决定该怎么做,神王就走了,而且还是用传送术,让他连跟踪的机会都没有!那现在他该怎么办?就这么回去吗?
神迹湖底的碧琉城,一如以往的安祥宁静。神族人不喜喧哗,崇尚优雅,碧琉城里的神族人,平日里除了修练,便是三五好友聚在一起,用轻柔的音量闲聊。碧琉城里拥有所有风雅之事,歌曲、舞蹈、史诗,人类世界有的,这里都不缺,只是不同的是,这里流动的音符,就像清风流水般自然轻缓;跃动的舞蹈,也是柔软而优雅。
市集里没有什么奢侈品,只有神族人自家制作的物品,摆出来让人欣赏、评论,愿意的,便以等同价值的东西交换回去收藏。没有任何足以令人堕落的事物存在,神族的城市,在许多人类甚至魔族眼中,实在无趣极了。
高傲的神族人认为,这才是最高尚的生活。这样的生活,他们可以过上数千、数万年,毫不厌倦。
这一天,碧琉城里的神族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停下了手边的动作。因为,围绕着碧琉城的神迹湖水,正不正常的波动起来,这是不曾有过的。
当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接下来的变化时,一股纯粹的光之力迅速逼近,转瞬间,一道白光便在碧琉城的天际出现。
白光轻易切入碧琉城的护罩,让所有以为白光将被护罩拦下来的人都大吃一惊。
是什么样的力量,可以若无其事穿过神王亲手完成的碧琉城护罩?
众人来不及细想,白光化成一只巨大而美丽的光鸟,一边盘旋于碧琉城上空,一边发出响亮而悦耳的长鸣。
“光使!是王的光使!”
“王回来了!王的光使出现了!”
骚动犹如波浪,层层叠叠扩散开来。最后一次看到光使,让神族人安于躲在神迹湖底亿万年,这一次光使再现,他们的信仰又将要指示什么样的讯息?
碧琉城的中央,那座美丽的宫殿里,涅天本与其余四天商议,却在听闻响亮长鸣时齐齐巨震,顾不得讨论,五个人同时奔到庭院。这里早已聚集了所有宫殿侍卫,所有人都抛下了他们的工作,仰头看天,却没有人受到责骂。
“五天”一出庭院,也是仰头看天,迅速捕捉到天空上盘旋的巨大而美丽的光鸟。
高等神族远距传讯会使用光箭,能力高的高等神族也有能力把传讯的光箭,拟形为生物型态,但只有神王有能力,将之变成真正具有生命的光使。光使通灵,依据神王需要,寿命也长短不一,有时只能传达一次讯息,但有时却可以往返传讯,记忆接受讯息者的反应,忠实传达。
所以,当众人看到天空中那时而振翅、时而展翼滑翔的光鸟时,第一眼便看出了那是神王用来传讯的光使。于是,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兴奋的红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光鸟。
光鸟盘旋了几圈,慢慢放缓了速度,轻拍双翅,就在宫殿的六角高塔顶端停了下来,优雅地审视着底下的人群。
涅天此刻已经从一开始的震惊回神了,见状,即刻省悟。他知道,光使需要触发,尤其在光使完全没有亲近任何人的迹象下。于是,他深吸一口气,首先单膝跪地,扬声道:“神族众员,恭聆神王谕示。”
宏亮的声音,经过涅天以内劲发出,声传全城。宫殿里包括其余四天和宫廷侍卫,首先跟着跪下,跟着涅天高呼:“神族众员,恭聆神王谕示。”
于是,声浪一波接着一波,高呼声音连成一片,连绵不绝,震得整个碧琉城的空气也跟着激动起来。
高呼声中,塔上的光鸟张开巨大的双翅,用力一扇!光鸟化成点点白光散了开来……
光点散开之后,又迅速重组,转眼间,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高塔上,虽然看不清容貌,但衣袂飘飘,优雅站立于高塔上的姿态,却让众人无法怀疑他的身份。
就在众人为这样模糊的身影着迷时,富有磁性的声音缓缓传了开来,一字一句,都像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神族诸员,即日起,责令涅天派员深入人类国家,阻止魔族势力扩大。除相关人员外,其余人等,不得擅自行动。”
修长的身影留下这么一段简短的命令,迅速化成点点细光,与透过神迹湖水的阳光融合、消失……
微风抚过平静了亿万年的神迹湖,一**水纹涟漪般散了开来,预告着人类世界即将再度掀起的波浪。
第二百九十五章圣师再现
五天后,一艘由伊阔利市开往里尔公国的客船,在丹顿市*岸。
按照规定,旅客的身分文件被夹在一起,交给港务人员。至于船上的旅客则是暂时留在船上,等待港务人员清点。
每天这样的船不知有凡几,清点人员这种事情,港务人员更是做的驾轻就熟。现在,负责这艘船的是一名长脸挺鼻、长相斯文的中年男子,嘴上留着八字胡,鼻梁上低低架着细框眼镜,正一边翻动纸张念出名字,一边扫视应声走出的人。
有时,这些港务人员也会很困扰,因为,这些船主通常大字不识几个,名单老是由船客自行填写,字体各式各样,增加了辨识的困难。于是,港务人员心情的好坏,就决定于字体的端正或潦草。
“杜斯妥.安森。”港务人员抬抬鼻梁上的眼镜,视线扫过纸上龙飞凤舞的字,心中赞叹了一下,随口念出。
这个名字一出,喧闹的船板上顿时鸦雀无声,接着,各个角落传出的窃窃私语,组成了惊人的声浪,嗡嗡地在船板上响了开来。
港务人员有些迷惑地抬头看了船上众人一眼,不见有人出来应声,低下头又待念一次名字:“杜斯妥……”名字没叫完,男子就自己停了下来。原来,这会儿他终于从机械性的念名单中醒过神,开始运作的脑袋,很快把这个名字与某个人的身分做了连结!
心头一惊,港务人员原本因为无聊而微眯的眼瞬间瞪大,连忙往下看著名字下面的那一栏。
职业……预言师!
难道,真是那个人?
港务人员的手抖了起来,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杜斯妥……预言师……”港务人员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涩涩的,这让他的声音没有方才的宏亮,但,这声音却让众人都听到了。
按规定,念到名字必须上前接受盘查,众人不约而同的屏气凝神,期待著名字的主人出现。
没有让众人久等,一名棕色长发及膝、五官端整、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踩着优雅的步伐出现了。
众人的视线似乎没对男子造成困扰,平静的表情、雍容的气度,尽管是一身朴素白色长衫斗篷,依旧无损风华。男子身侧是一名稍显年轻的女性,穿着同样朴素,一头棕发盘在头上,露出纤细的脖子。女子五官秀致,眉目间洋溢着的尽是温柔气息。这样的两人站在一起,是说不出来的契合。
中年男子走到了港务人员面前,低沉却富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在下就是杜斯妥.安森。”
港务人员张大嘴巴,傻傻地看着眼前这个分明不算俊美,却气质过人的中年男子。这一刻,他就认定了眼前此人,绝绝对对是他们的首席预言师,那个传说中足以和那坦.埃森媲美的预言师!
“喀啦!”一声,那是港务人员鼻梁上的眼镜终于滑落,掉到地上发出的声响。
这一声,把港务人员吓了一跳,瞬时回神,立刻将腰弯了九十度,恭恭敬敬地道:“圣师!欢迎您回国!请稍等,神之民立刻通知神殿恭迎大人。”
在里尔公国,首席预言师不同于一般的官职,因为具有神性,所以除了国王之外,其余不论官员还是平民,一律平等,通通称呼首席预言师为“圣师”,自称“神之民”。
港务人员说完,连眼镜也不捡了,风风火火地跑下船去,脚步敏捷,倒是看不出没了眼镜有什么影响。
当然,这个杜斯妥.安森就是萨摩了。离开学院之后,萨摩先去接琉璃,再将千百个不愿意的小斑“托运”到北方大陆,接着双双易容之后,就在伊阔利市搭上了这艘客船。
见港务人员走了,萨摩这才回头招呼琉璃过来,并肩站在船板上,等待那名叫他稍后的港务人员。
不知该说这名港务人员效率快,还是丹顿市的神殿距离港口很近,总之,就在萨摩在船板上站了约莫一刻钟后,那名港务人员便气喘嘘嘘地跑了回来,不多久,就见一辆八匹骏马拉着的马车,在两名身穿神殿特有蓝边白衣袍的男子驾驭下,迅速来到港口。
华丽的马车停在港边,立刻让萨摩皱起眉头。只是,萨摩还来不及表示意见,一队骑兵随后抵达,笔挺的白色制服镶着金边,在阳光下更显夺目。这是神殿的护殿骑兵,各地神殿都会有一支,数量多寡视当地神殿规模而定。
骑兵抵达,在港边所有人又惊又奇的的目光中,动作整齐的翻身而下,一名士兵喊了一声口号,就见所有士兵迅速分成两排,小跑步一个接一个排在马车和船只中间。突然,一声高叱响起,所有士兵手中长剑平举胸前,同时右脚一踏!军用长靴敲打在港边的石地上,清脆的声响连成一片,是说不出的威势赫赫。
不自觉的,船上、船下肃静成一片。就是再迟钝的人,也发现这头的不寻常。
两名驾车的男子随即下车,对着船只方向单膝下跪,左手抚胸。
当神殿人员跪地时,平民究竟该有什么表现?萨摩本来不知道,但现在,他知道了,因为,船上、船下所有人在看到身着神殿服饰的男子下跪之后,都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左手抚胸、双眼视地、身躯呈四十五度弯曲。
船上众人本来还有些许怀疑,这会儿也没有了,又是激动、又是兴奋之下,连忙跟着行礼如仪。与首席预言师同船,这莫高的荣宠,让船上众人都抑不住心头狂跳。
神殿人员下跪的对象除了大神,就是首席预言师和国王,如今神殿护殿骑兵行军礼而非跪仪,可见此人应是首席预言师。国王圣驾之前,平民须行全礼,也就是跪仪,而首席预言师之前,平民则行半礼。
在里尔公国,首席预言师的地位仅次于国王,由此可见一斑。
剑眉微蹙,萨摩偏过头,不解地道:“琉璃,首席预言师出门,一向都是这么费事吗?”
琉璃露出回忆的神情,点点头,同样低声回答:“好像是,所以爹爹不常出门。”
见船上、船下一片肃静,很显然就等着他的动作,萨摩只好缓步往船边走去。一旁的琉璃环视着这一幕,蓝眼泛上泪花,连忙低下头去,握紧萨摩的手。
萨摩看看眼前的排场,若有所悟,不由得低头问:“你想起你父亲了吗?”
琉璃点点头。虽然那般年幼,但自小聪颖的琉璃,却依稀记得父母的一切。
萨摩若有若无的轻轻叹息,不愿琉璃为此景伤情,本来即将踏上绳梯的脚收了回来,站在甲板边缘,朝着船下那乌压压的一片,扬声道:“都起来,不需行礼……”
简短几个字,在海风呼呼的港边缓缓传开,没有人漏听。
众人对新任首席预言师又是好奇、又是尊敬,都想看看这个大神的使者,究竟是什么模样,这命令等若首席预言师愿意让众人瞻仰,众人哪还不立刻抬起头来,望着站在船边的人。
两名跪着的神殿人员站起身,垂手躬身站在马车旁;士兵放下了平放的剑,将剑尖朝下贴膝笔直立起。
成为成千上百道视线的目标,船上人衣袂飘飘,长发微扬,自顾自的伸手环住身边人的腰身,脚一蹬,便见两人自船上一跃而下。
众人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惊呼还没出口,便换成了惊叹。
海风吹拂,一身白色简便衣袍的男子,就如乘着风,安然落到地面。尽管甲板与地面高差不及两公尺,但男子的姿态就如行走平地般,轻松自然得令人赞叹。
萨摩回头轻轻拨开琉璃被风吹乱的发丝,在众人完全无法反应的呆傻表情中,穿过两列士兵间的走道,往马车行去。
马车前两名神殿人员立刻拉开马车门,弯身延手。
接近马车,萨摩才发现,这两名神殿人员年纪轻轻,约莫二十岁出头,但脸上却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毛躁,想来该是在神殿待了不短的时间。只是不知道会否是那种自小被送进神殿,献身侍奉大神的神侍。
这种人因为长时间与预言师相处,多半也会预言,经过神殿正式核定之后,也有可能成为神殿常设的预言师,甚至是首席预言师。预言师家族的那坦家,每一代继承人都是自幼进入神殿,由神殿核定之后,进一步得到国王及百官认可,才能接下首席预言师的位子。
迅速打量过两人,萨摩领着琉璃登上马车。
马车内很宽敞,两侧有白色纱幔,透过纱幔,萨摩可以看到两列士兵并成一队,同时踏蹬上鞍,闪着金属光泽的长剑连着剑鞘,斜挂在他们的腰间。
马车的门被轻轻关上,从马车的微微晃动,可以知道那两名神侍上车了。接着,马车微微一顿,车行辘辘的声响传了开去,萨摩和琉璃就这么乘着马车,往神殿而去。
首席预言师在丹顿市短暂停留的消息,如风一般迅速传开,忙碌的港市于是多了一项足以传颂多年的荣耀。那艘搭载首席预言师的船,一夕之间成了丹顿市人潮最拥挤的地方,首席预言师睡的房间、用的寝具、吃的食物、站的地方,源源不绝的人潮,抱着朝圣的心态前来,这艘船从此不再载客,船老板无条件将这艘船捐了出来,让人参观。
题外话暂且不表,且说萨摩等人搭乘马车抵达神殿,本以为还要等个几天,囊.卡才会知道,没想到第二天囊.卡便到了。
当萨摩在神殿侍从引导下,见到囊.卡时,囊.卡就是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
一见萨摩,囊.卡激动得老脸通红,立刻从椅子上站起,迎向萨摩:“圣师,我可总算找到你了。这段时间你都到哪里去了?我和王上差点没将整个里尔公国翻了过来啊!”
想他昨夜得到了消息,立刻连夜驾船顺江而下,总算在天黑前抵达了丹顿市。
萨摩对着囊.卡微微躬身,歉然道:“上次给了大人那封信之后,我就离开公国了。”
“就算离开,你也总该听说你被封为首席预言师的事情吧!应该尽早回国啊!”囊.卡还是不免埋怨。
萨摩也不动气,只淡然道:“两方路途遥遥,自是没有那么容易得知。”要是囊.卡知道,他本来连一点回到里尔公国的想法也没有,恐怕会吓昏吧!
幸好囊.卡也无意追究萨摩这段时间的行踪,仅是抱怨了一下,便话锋一转:“幸亏你现在回来了,否则七天后的大神祭,我跟王上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啊!”
大神祭?有这么巧的?大神祭不就是里尔公国境内一年一度,为期十天的重大祭典吗?这一段时间,里尔公国全国斋戒,首席预言师更必须净身斋戒,在神殿内祈福并为公国未来的一年预言,待最后一天与国王一同登上祭天台,祈求大神赐福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这可是个好机会啊!……不过,在此之前,他可得跟琉璃恶补一下,最好让琉璃先为公国预言,让精准的预言,为他想传播的消息增加可信度。
隔天,萨摩和琉璃又跟着囊.卡出发了。这趟行程并不辛苦,因为搭的是囊.卡的大船。
一路上,囊.卡不停告诉萨摩,现任的国王有多感激萨摩、多期待萨摩回来,还有多景仰萨摩的能力等等。
地位上,首席预言师仅次于国王,但实际上,两者的实际关系却近乎平等。一个卓越的首席预言师,对国家的未来绝对是正面的帮助,所以,王室成员向来对首席预言师极为景仰,连带国王也不敢对首席预言师恶言相向。
荫.普勒在位期间,那约.土灵的表现差强人意,多次错误的预言,更已久为王室诟病,也难怪会对萨摩这个精确预言多次国家大事的预言师这般期待了。元气大伤的公国,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卓越的首席预言师,给予人民明确的目标……
除掉囊.卡啰唆的时间,萨摩其余的时间,都与琉璃研究预言。萨摩曾经想过试着学习,在他想,预言倚*的是精神力,而魔法用的也是精神力,那预言不是那么难学才对,没想到一学之下才知道,预言使用的精神力,与魔法所用的精神力似同实异,两者虽有关联,却不是一样。这种精神力似乎只存在于某些人类的大脑,算是脑力低度开发的人类中少有的异数。只是萨摩尽管知道原理,但却是怎么也学不会。
几次尝试,发现学不起来之后,萨摩便作罢了!最后决定由琉璃先行为公国预言来应付。
深夜时分,已是众人深眠之时,即便是帝国第一大都市蒙瑙特市也是如此。在这种时候,座落在蒙瑙特市王宫附近的首相宅邸,却有昏黄光线透过薄薄窗纸透出。
“你说,兰普顿魔武学院里,有高等神族的力量?”一抹黑色的身影端坐椅上,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无意识把玩着一旁小几上的茶杯,低沉的声音说的虽是问句,却没丝毫讶异的味道。
“是的,兰普顿魔武学院里有一座白塔,属下确定那座塔被施了‘圣域’结界。”回答的是单膝跪地,半垂着头的老人,这是帝国首相马默!这个白日里位高权重、声威赫赫的人,此刻就像个卑微的小?,唯唯诺诺的谨慎回答。
“圣域?窝索尼科,你确定?”端坐着的人挑起了眉,总算有点讶异。
感觉出自己的消息让主上有了兴趣,马默,也就是高等魔族窝索尼科,连忙把其余讯息也说了出来,好强化自己的推断:“是的,属下无能解开,应该是高等神族所为。前一日,属下在道南镇也感应到大型法术施展的波动,就在兰普顿魔武学院的方向。”
端坐的人停下手边把玩的动作,沉吟了起来。
有高等神族介入了?神族那些个食古不化的家伙,敢违背神王的命令了?真是稀奇!看来的确有点意思。
他很清楚神族绝大多数人都遵守神王的谕令,最多也只敢偷偷派个一、两个人到四处去踩踏,这回,竟然有神族人明目张胆站在人类那头,的确是出乎他的意料。
“这个消息,的确有让我特地到这里来的价值。”放下手中的杯子,端坐的人缓缓站起。
闻言,窝索尼科悄悄抹了一把冷汗。这些消息他本该亲自回城禀报,但碍于现下的情况不能再离开蒙瑙特市,只好冒着生命危险召唤主上。若不是不久前兰普顿魔武学院一行,差点毁了他的傀儡,近期不能再离开,窝索尼科定不敢冒这个险,幸好,主上饶恕了他。
想到他的傀儡,窝索尼科就不免叹息。因为去了学院,没有办法每天输入魔能,傀儡受到很大的破坏,虽然抢救回来,但是变得难操控多了!希望不会引起那些大臣注意吧!
“把兰普顿魔武学院里的那些人找出来,这样有没有高等神族帮他们,很快就可以知道。”黑色身影丢下了这句话后就半举左手。
见状,窝索尼科知道他的主上即将离开,连忙双膝着地,伏地高呼:“恭送三王。”
这个能够让窝索尼科畏惧的,自然就是现今魔族的第二号人物——沆罗了。窝索尼科恭送的声音一出,沆罗半举的左手轻轻一弹,身影一晃,转眼便从这个房间消失了。
感觉出主上已经离开,窝索尼科又跪了一会儿,才起身解掉房间的结界。正想唤人进房伺候时,窝索尼科发现了小几上的杯子,那是方才沆罗拿在手中把玩的……
窝索尼科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上前拿起杯子。
碰到杯子的一瞬间,那只瓷杯突然“啪”的一声,眨眼化成齑粉。
看着桌上那滩白色粉末,窝索尼科掩不住满脸失落。他知道,主上还没信任他,所以才不愿意让他碰触主上曾经接触过的东西……
第二百九十六章意料之外
因为窝索尼科的讯息,沆罗离开蒙瑙特市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到灭之都,反而弯到了如今已经成为帝国东陆军团驻扎地之一的兰普顿魔武学院。
尽管是凌晨好眠的时候,驻扎在学院里的东陆军团依旧没有松懈,一批一批的巡逻士兵交错来回。区区的人类士兵并没有对沆罗的行动造成影响,隐藏了身形,沆罗直直朝向一进学院,就可以看到的白色高塔。
当沆罗停在高塔前时,沆罗知道窝索尼科的判断并没有错,这是一个高等神族所设的“圣域”
结界。设下圣域的高等神族究竟有多强大?窝索尼科解不了,那该是超高等神族,像是双卫五天之类的人物。如果是这些人介入,的确有些棘手。
一向奉行神王谕令的神族人,什么时候开窍了?以前神族人所做的事情,顶多就是监视,这点两族都相同,魔族一向也有“在神族容忍范围内行事”的默契。
尽管这几年因为时间不多,所以这种情况已经不大一样,但神族上下还是相当听从神王的命令,顶多暗地里妨碍魔族的事,倒没有真正介入人类世界,当然,这是指神族整体而言,不包含个人私下的布置。
神族的小动作,沆罗本来不以为意,直到看到这座塔……那些人公然介入,就已经表示神族立场有变。这是因为神王归来的关系吗?
前些日子传来的消息说,神迹湖似有骚动,还有信使进入的迹象,难道这与双卫五天介入人类世界有关?
魔族的探子不能接近神迹湖,只能在外窥探,如此一来,能够得知的消息自然就有限,因此,虽然捕捉到信使进入神迹湖的影像,却因为距离过远,无法判断发出信使者的身分。
若沆罗知道他以为的信使,其实是神王传讯的光使,或许就不会对神族介入人类世界这件事感到苦恼了。
想不出原因,沆罗只知道,未来他做事恐怕会越来越施展不开手脚了……
心里有底之后,沆罗再度将心思移向了那座高塔。
他们为什么要在这座塔上施上“圣域”结界?这也是一个可疑处。
这座塔有什么吗?他晓得这座塔里放着的是神族和魔族遗落的书籍,但,神族和魔族的文字人类看不懂,两族又不会也不能学习对方的法术,在这里设圣域是否有些多余了?还是,里头有什么东西是神族那些人必须要保护的?
这个可能性很大!否则,何须双卫五天亲自动手?
一想到这里,沆罗已有决定。双卫五天所设的“圣域”,固然可以阻挡绝大多数的魔族,其中却不包括身为超高等魔族的三辅五罗。白塔里面有什么,解开“圣域”之后就可以揭晓。沆罗这般认定,完全没想到另一个可能性,也难怪要弄得灰头土脸了。
缓步上前,沆罗举起双手,掌心向着塔身,低声喃喃念:“暗影中的力量,为吾,张开来自幽冥的双翅,开启道路。”随着声音,暗黑的力量迅速汇聚在沆罗掌心之前。沆罗待力量聚集到他所能掌握的极端值后,突然低喝一声:“结界,破!”
声音一出,凝聚在沆罗双掌间的庞大力量瞬间爆发,如尖锥一般,刺向白色高塔。
当墨色的的尖锥接触到塔身时,白色高塔表面突然激荡起来,像被扰动的水面,不规则的扭曲,越震越大。
见状,沆罗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但是,下一刻,这抹笑容突然凝结!
原来这时,本来非常剧烈的波动,突然瞬间停滞,紧接着,白色高塔突然发出一阵强光,迅速消蚀已经打入塔身的黑色尖锥!
不对!沆罗惊觉有异,连忙一边振起魔能挡御,一边弹身飞退。与此同时,强大力量铺天盖地而来!
“碰!”一声沉闷的气爆声响,高塔发出的力量,与沆罗试图抵御的力量接触了!
沆罗张出的防御魔能,几乎是在与高塔力量接触的一瞬间立刻瓦解!快得让沆罗连发出惊呼都来不及。
“呃!”一声闷哼,沆罗喷出一口鲜血,高大的身躯应声被这股力量撞飞。
奋力化解侵入体内的力量,沆罗总算来得及在摔落地面前一个翻身,免去了四脚朝天的丑态。沆罗单手撑着地面,看着白色高塔的表情满是无法置信。
正当沆罗还被满心惊惧剥夺了思考能力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有入侵者!”士兵宏亮的声音,响彻清晨的学院。
闻声,沆罗转头看去,只见一队巡逻士兵戒备地盯着他。见沆罗转头,士兵们立刻非常有默契的同时抽出军刀。这时,其他方向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原来,方才力量冲突所引发的气爆声,引来了四周巡逻的士兵,加上沆罗因为猝不及防下被高塔力量所伤,一时无法维持隐身,才被士兵发现了他的身影。
破除封印失败,又被人类发现,沆罗心里的恼怒高高燃起。他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
虽然受了伤,但要对付这些人,还是绰绰有余。这些看到他丑态的人,通通得死!
最快赶来的有五队巡逻士兵,总共一百零五人,都是负责这个区域的,由一名组长率领。
附近巡逻的小队听到怒喝声,也跟着前来,结果,自然也被卷入这场腥风血雨中。
“乖乖站起来!你已经逃不掉了。”组长将军刀指着入侵者,满脸警戒。他感觉得出来,眼前这人虽然单膝着地,蹲踞着,却完全不能小觑,因为,这个人全身散发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其他士兵也都感觉到一种莫名的紧张,一时间,场面显得非常安静。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士兵,绝对不能退却!只是恐惧感紧紧揪住他们的心,让他们无法发出攻击,一时间只能诡异地对峙着。
组长的命令一出口,那名浑身是黑的入侵者就缓缓站了起来,众人不自觉都把视线落在入侵者的脸上。
那是非常英俊的一张脸,却白皙、阴冷得没有丝毫人气。站起身的人用冰冷的黑色眸子扫过众人,所有人仿佛都感觉那双深色眼睛里,掀起了血色的风暴,不自觉打起冷颤,有种却步的冲动。
看着团团围住他的人类士兵,沆罗露出了轻蔑的冷笑:“你们这些小虫子,必须要为你们愚蠢的行动付出代价。”
话落,沆罗的身体就像疾飞的箭矢,射了出去!血幕于是揭开!
沆罗完全不知道,在他被高塔和士兵吸引了全数注意力时,暗处却有人将这一切尽数收进眼里。
血腥味弥漫在高塔四周的空地,兰普顿魔武学院的图书馆,瞬间成了血腥炼狱。直到感觉不到生命气息之后,沆罗才留下一声冷哼离开。
一切平静之后,一道身影出现在血泊当中,身影双脚虚悬,满地鲜血却没有一丝半点沾上他的脚,洁白的锦靴与地上艳红的鲜血呈现极端的对比。
没想到留在这里还有这场好戏啊!虽然沆罗杀人的方式还是一贯的低俗。
魔族三辅竟然会不自量力,想去解开神王亲自施下的“圣域”结界?这不是自讨苦吃是什么?可怜沆罗肯定完全想不到这个结界,会是向来不管事的神王所下的吧!
其实何只沆罗意外?当初设下结界的萨摩恐怕也想不到,他想捉弄的马默没捉弄到,倒是整到了大意的沆罗!
嘴角勾起欢愉的笑容,来人缓缓走近高塔,喃喃自语:“这结界实在下得好啊!”
“你说什么?”起床盥洗的穆恩,被士兵一清早带来的消息,惊得浑身一震。
士兵喘着气,将惊人的消息重复一次:“回大将军,驻扎在学院的第三军团左次军今晨被人入侵,当时负责巡逻的三组士兵共三百一十五人,无人生还。”
“入侵者没有抓到吗?”穆恩连忙追问。驻扎在学院的都是东陆军团的精英,别说损失三百多人了,就是损伤的百人,都足够让穆恩心疼了!
既然无人生还,穆恩几乎可以断定入侵者,怕是早已扬长而去,而士兵给的回答也的确没让他失望……
“没有!入侵者的身分和数量,谢夫鲁次军长还在深入了解中。”明明是大清早,士兵却是一头汗,光是几句话时间,就滴了好些汗水到地上。
穆恩看了看状况异常的士兵,沉吟了一会儿,突然问跪地传讯的士兵:“你看过现场吗?”
士兵全身抖了一抖:“是……”
士兵的颤抖,穆恩发现了,所以他的神情更显凝重:“说说看,你看到什么。”
士兵这回连声音都抖了:“回大将军,现场、现场是人间地狱……”
穆恩闻言色变,已无心再问细节,伸手取过外衣,一边穿、一边道:“传令下去,请次军长暂理军务,本将军要亲自前往学院一趟。”
一旁伺候盥洗的士兵闻言,连忙行了一个军礼,回身赶紧传讯去了。
穿好衣服,穆恩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士兵:“你先回学院去,本将军稍后就到。”
会是谁有这样的力量,杀死三百多人?又为什么要这么做?目标是学院?是军队?还是帝国?可千万别因为这件事,又让马默有藉口将势力伸入军队里啊!
满地断肢残躯,暗红的泥地,空气中令人作呕的腥味,谢夫鲁·伊格满脸铁青蹲在尸体堆中,一个个仔细检视死者的伤口。穆恩抵达时,看到的就是这种情景。
“伊格。”穆恩轻唤。
闻声,伊格抬起头来发现穆恩,连忙起身行礼:“谢夫鲁·伊格见过大将军。”
穆恩挥挥手,示意不需多礼。
踏步向前,穆恩随口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看不出来,有一些是撕裂伤。有些像是被利刃所伤,但是看不出是什么兵器。有一些像是被野兽抓伤,但是现场没有野兽的足迹。还有一些完全无法判断。”伊格苦恼地道。
这么复杂?穆恩在一具尸体旁蹲了下来,仔细观察。
这具尸体的脖子像是被利刃切开,伤口平整光滑,连切到脊椎骨也没有震荡或停滞的现象,足见出手之人的功力。是刀吗?若是刀的话,刀身恐怕必须没有高低弧度才能这么平整。视线往下移,尸体的胸腹处完全空了,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穿过,想不出有什么武器可以造成这样的伤害。尸体没有了手,断口处是撕裂伤,像是被用力扯断。
转头再看隔壁的尸体,心口处被挖了一个大洞,空荡荡的是本来应该放着心脏的地方。观察伤口四周,像是抓伤。野兽无法这么精确,动手的人要不是可以站立的魔兽,就是冷血的杀手。
看得越多,穆恩心中的迷团就越滚越大。
不是魔法却能在短时间杀了这么多人?敌人究竟有多少?又为什么会直到学院中心的白塔才被发现?
无法判断……
穆恩站起身,苦恼起来。这件事不能等闲视之。
“完全没有目击证人吗?”穆恩确认地问。
“没有。”
“有。”
两个相反的答案,让穆恩愣了一下:“伊格,你是说?”
伊格也是一脸茫然,听穆恩问了,连忙重复一次:“没有。属下说的是没有。”
穆恩皱皱眉:“那么,谁说了有?”他分明听到了。
伊格摇摇头,转头看向四周。四周围除了不会说话的尸体,就是跟随伊格和穆恩而来的士兵。士兵们绝对不敢在长官说话时插嘴,何况如今士兵们也是满脸迷惑。
“我亲眼看到了。”随着声音,一个身影突然在白塔旁浮现。
站在白塔附近的士兵一惊,忙往后退,“刷!”的一声抽出军刀:“你是谁?”
刀剑出鞘的声音连串响起,士兵动作迅速,很快就在穆恩和伊格前面结成小阵,警戒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敌人,动作不可谓不快。
身处士兵中央的穆恩,注视着来人好一会儿,突然沉声道:“退下。”说着,迈步越过士兵。
“大将军!”伊格紧张地喊,却让穆恩扬手阻止。
来人穿着一身白袍,一头金色长发之下,是一张英俊的脸,和一双柔和却没有半点情绪的淡金色双眸。金色双眼,那是传说中属于神族的眼,穆恩不知怎的,想起了那个神秘的精灵人摩耶……
穆恩大踏步上前,神情严肃:“阁下说亲眼看到,是真的吗?”
听到穆恩的质疑,来人眼中浮现一抹不悦:“我没有必要骗你。”
穆恩并没有被那人眼中的不悦激怒,依旧客气地道:“既然如此,可否请阁下告诉我们?”
其实穆恩多少已经猜出点端倪,毕竟,不久前他才从萨摩口中得知那个消息。
身为大将军都没有躲在护卫之后了,伊格自然也不行。紧跟着穆恩的伊格,实在疑惑极了,他不懂为什么大将军要对这个不明来路的人这么客气。这人明明没有半点威胁性,除了方才出现得突然之外,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倒是长相之俊美,伊格认识的人当中,只有那个精灵人摩耶可以相比。难道说,眼前这人跟摩耶一样,都是深藏不露?
“当然可以。”来人眼中的不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类似愉悦的光芒:“半刻钟杀掉这么多人的,正是魔族第二号人物,三王沆罗。”
这人在说什么?伊格皱皱眉,有些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精神异常?不过更令他吃惊的是,穆恩听了这样的回答,竟然脸色沉重,语气认真地回答!
“不知我们何处冒犯了那人,让他下此毒手?”穆恩神情冷凝。
“魔族做事不需要理由。”来人露出一个极端轻蔑的表情:“要说有什么理由的话,就是恼羞成怒。”
“恼羞成怒?”穆恩不解。
来人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白色高塔,忽然问道:“这座塔,没有人进的去,对吧!”
进不去?这点穆恩倒不清楚,转头看着一旁的伊格:“是真的吗?伊格。”
“是的。”伊格老实回答。当初的确是想尽办法也打不开,可是这跟满地死人有什么关系?
“打不开是因为,这里有结界。”说到这里,来人突然笑了起来:“沆罗想解开,却被反扑,落得被发现行踪,恼羞成怒下,自然是要把这些人全杀了。”
穆恩听得一知半解,疑惑地问:“这塔有结界?”他看不出来啊!
此话一出,那人立刻理所当然地道:“神族的结界哪是你们人类看得出来的?”
又是神族、又是魔族,伊格完全被弄迷糊了,偏偏他们大将军还煞有其事的回应,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阁下既然在场,为何不阻止此等暴行?”穆恩沉凝着脸问。
来人一愣,反问:“为什么?”
“这……”这一问也让穆恩愣了。为什么?这些士兵的确是跟他无亲无故,但,眼看惨剧发生,难道连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吗?
“沆罗耍脾气,难道我还同他一块闹吗?”来人讥诮地道。他不想装好人,他只想好好替魔族制造点麻烦。
穆恩皱皱眉,有些无法认同:“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告诉我们事实?”
闻言,来人抬抬眉:“你们想知道不是吗?”
这……穆恩无言以对。
来人见状微微一笑:“话我说完了,之后就是你们的事了。”说完,然就像来时一般突然,一闪眼就不见踪影。
“人呢?”伊格大惊。
不仅伊格惊讶,方才围着那人的士兵们更是满头雾水,他们没看到人离开,但人却确实不见了。
“不用找了。”穆恩本来也是吃了一惊,但后来想到,这人可以让那个所谓的魔族三王无法发现,想来也非寻常人……
会是什么人?听那人的口气,似乎是神族一员?若是如此,那么那人告诉他们这件事是否有什么目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逆转
逆流而上花了两天时间,萨摩等人才抵达叶都。提早接到消息的荫沙尔派了护殿骑兵,准备一路护送萨摩等人进入神殿。叶都的大神殿是所有神殿的中心,规模之大自是无庸置疑,就连护殿骑兵数量也远多于丹顿市,光是前来迎接的就有一千五百名,加上神殿里留守的另两千名护殿骑兵,以纯宗教的机构来讲,的确是不少了。
由于护殿骑兵把码头围得滴水不漏,其他装卸货物和上下旅客的船只,只能暂时停止作业。尽管如此,却没有人埋怨,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首席预言师为了对这条里尔公国的生命之河施予祝福,特地由丹顿市乘船到叶都。
港口作业的人们放下了工作,却没有散去,隔着重重人墙,企图及时捕捉到首席预言师的身影。
不知从哪里开始,骚动在人群中蔓延,因为,听说船已经进了泊船航道了。众人都垫着脚,努力观望起来。
一艘华丽大船,左右分挂着相府旗帜和神殿的预言旗,远远地,慢慢进入众人的视线。
“来了!”不知是谁喊了这一声,整个码头立刻陷入紧张的肃静。
船只划过水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大船也越来越近,众人的视线都凝注在船上。大船高大,围满码头的护殿骑士无法完全遮住大船船面,众人都期待能在这时看到首席预言师。
码头上一片期待,船上囊·卡则是满头大汗。
“安森,听我的,出去吧!到甲板上站站就好。”囊·卡苦着脸道。他已经说得口沫横飞了,怎么这人就是不听呢?
从接近叶都开始,囊·卡一直对萨摩重复说着这些话,囊卡非常了解里尔公国的人对首席预言师的期待,所以才会不厌其烦地劝萨摩。只是,萨摩早在丹顿市看到那一幕时,就知道叶都这场只会更大,所以不想现身引发更多的骚动,也就是因为这样的想法,所以萨摩才会任凭囊·卡如何劝,都无动于衷。
叹了一口气,萨摩有些无奈:“囊左相,别说了,我不喜欢那些排场。”
闻言,囊·卡急得猛跳脚,转头看窗外景色,眼看已经进了叶都里的泊船航道,眼前这人却还是劝不动。
焦急之下,囊·卡大步跨向窗前,拉高了声音,指着窗外道:“你瞧瞧!外头那些人都等着看我们帝国的首席预言师啊!你忍心让他们失望吗?”
萨摩抬头,冷冷地看着囊·卡,冷漠的双眼已然透出心中的想法。
囊·卡看出了萨摩眼中的冷漠,忽然对眼前这人涌起了一股陌生感。之前,他认识的杜斯妥·安森似乎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啊……
囊·卡不知道,这才是萨摩的本性,精灵人的冷漠,加上受神王与魔王影响的无情。
看着萨摩与囊·卡一坐一站的对峙,琉璃有些担忧。现在,萨摩是首席预言师,囊·卡却是左相国,两人闹翻了,实在不好啊!
缓步上前,琉璃轻轻扯着萨摩的衣袖:“摩哥哥,去吧!你……你现在是首席预言师啊!”
琉璃的声音一出,萨摩眼中的冷漠忽地消失无踪。只一眼,萨摩就知道琉璃所担忧的事情。然后,萨摩一反方才完全无动于衷的表现,突然站了起来道:“只需要站在甲板上吗?”
囊·卡一听,大喜过望,连忙道:“对!喔!不!先换上神殿的衣服。”
萨摩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让囊·卡叫唤跟随而来的丹顿市神殿侍者送衣服进来。
既然要演戏,那就演全套吧!……萨摩暗暗叹息。
于是,不久之后,萨摩就穿上了一身镶蓝边的素白长袍,长发以同样素白的发带系牢,站在甲板上。
码头上的众人,一开始看不到首席预言师的人影,都有些失望,但后来,船上有了异动。
先是约莫六个身着神殿服饰的人走了出来,然后,一个身着一般袍服的老者出现。感觉出重要人物即将出现,众人全都引颈期盼。
下一刻,一名同样穿着神殿服饰的男子迈出船舱,宽大的白袍,与其他神殿人员一样无二,但众人就是知道,那个人就是传闻中的首席预言师,不仅因为出现的顺序,更因为那人散发出的存在感。同样的脚步,那人却走得满是自信、满是光芒。
距离很远,众人看不清楚那人的容貌,但是却能感觉那人年纪不大。男子头发很长,尽管用发带缠着,发丝仍旧不时溜出飘扬。
船缓缓前行,众人的视线也跟着移动,直到船只终于停*在码头旁。几个特别被选出来的码头工,立刻上前接住船上抛下的缆绳,手脚麻利的迅速拉船*岸,将缆绳牢牢系在码头绳柱上。
码头的人潮开始往船停*之处涌去,可惜护殿骑兵牢牢围住了那方。
船上缓缓架下木梯,早已预备好的马车,就等在木梯下三尺处。
直到这时,琉璃才自船舱中走出。囊·卡知道萨摩出来站在甲板上,就已是十分为难,更别说要开口与民众招呼,所以先一步走到船边,对着码头上万头钻动的人群扬声道:“圣师为圣河祈福已经十分疲累了,各位让让,让圣师尽快回到神殿休息吧!”
码头上本就十分安静,囊˙卡这番话很顺利便传了开去。众人不仅没有任何怨言,还自动自发的退开一段距离,不想惊扰疲累的首席预言师。由此可知,首席预言师在里尔公国人民心中,是多么神圣和重要的存在。
萨摩静静看着这一幕,本来因为不得已才站在甲板上的坏心情,不知不觉烟消云散,代之而起的是浓浓的感动还有罪恶感。
实在话,萨摩知道他骗了这些人,甚至,若不是为了达到那个目的,他也不会回来当这个首席预言师,更因为如此,所以看了这些人完全无条件的尊敬着不该是首席预言师的他,萨摩更觉得不该。
察觉出萨摩心情的转变,已经来到萨摩身边的琉璃,连忙握住了萨摩的手。
真正有资格担任首席预言师的是琉璃!她才是那坦·埃森的继承者。这是萨摩回头看到琉璃时,心中的想法。
因为感动、罪恶感,还有因为那坦家,而对公国人民抱持的那份感情,萨摩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拉着琉璃的手,萨摩来到了船边,站在囊·卡身侧。
见首席预言师来到船边,护殿骑士们立刻动作一致的横剑于胸,行起军礼,其余神殿人员则是单膝下跪,左手抚胸。更别说码头上的人们,他们都将左手抚上胸口,弯下了身子。
这一幕萨摩不是第一次看到,只不过人数多了一些罢了。依旧淡然卓立,不需要特别拉高声音,萨摩的话便清清楚楚传遍了码头的每一个角落:“各位,杜斯妥·安森此次到来,是为了向各位宣布,真正的首席预言师是我的妻子:琉璃。公国多次灾难,都是我的妻子预言到的,我只是协助我的妻子将预言传递给王上!要论预言,安森远远不及我的妻子。”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静默,接着群情哗然!他们的首席预言师竟然说,他的妻子才是首席预言师?之前那神奇的一切,都是他妻子所为?
别说下头众人一片哗然,就是囊·卡也惊得面无人色。这演变实在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至于突然被萨摩扯进去的琉璃,则是满脸惶恐,紧张地揪紧萨摩的衣角。
萨摩伸手揽住琉璃的肩膀,低下头在琉璃耳边道:“琉璃,这是你父亲深爱的国家,没有人比你更有资格成为首席预言师了。”
这种接受众人膜拜、景仰的荣耀,理所当然该归琉璃所有。
闻言,琉璃也想起早逝的家人,不由得激动得双眼泛红,怔怔地看着萨摩。
“你不愿意吗?”萨摩轻声问。
他了解琉璃,正如琉璃了解他一样。两次踏上里尔公国的土地,琉璃都流露出不自觉的眷恋,他知道,尽管这片土地曾经对不起那坦家,但是善良的琉璃依旧将这块土地视为故乡……
琉璃摇摇头,带着深怕受伤的神情道:“不!琉璃不是不愿意,但是琉璃可以吗?”
她可以成为首席预言师?可以更加贴近已逝的父母吗?
闻言,萨摩轻轻一笑,信心满满地道:“有我在,当然可以。”
囊·卡简直快疯了!下面乱成一片,船上的萨摩却兀自和妻子耳语?现在,他该怎么收拾?
天啊!这个杜斯妥·安森要做事情,怎么不先和他商量啊!封杜斯妥·安森成为首席预言师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现在,真正的首席预言师却换了人?囊·卡已经可以想像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会是怎样莫名其妙的混乱了!
听着底下嗡嗡的讨论声,囊·卡揉揉发疼的额角道:“唉!这事回去再说吧!”
说完,囊·卡转向一旁的神侍:“快点!把……”囊·卡看着萨摩和琉璃,一时有些不知如何称呼,顿了一顿才接着道:“把两位圣师送到神殿休息吧!”
于是,萨摩和琉璃就在众多茫然疑惑的视线中,登上马车,离开了港口。
如果对公国所有人而言,真正的麻烦是首席预言师真假不分这件事,那么萨摩真正的麻烦,就是不久之后,紧急来访的公国国王荫·沙尔。
这个里尔公国的新王者相当年轻,不过二十八岁,但或许是因为长年处在宫廷尔虞我诈的环境,荫·沙尔的气质相当老成,加上成为公国国王已有一段时间,王者的气势也隐约透出。
跟着荫·沙尔而来的,还有满脸惶恐的囊·卡,和一名萨摩初次见面的人。
这人萨摩认得,因为他看过肖像,可以认出这个初次来访的人,就是公国新任右相,答卡苏鲁多。
在神殿会客大厅里,这三人用着复杂的眼神,轮流看着萨摩和琉璃两人。
“我想我应该有资格知道,这片混乱是怎么一回事。”荫·沙尔沉着声音道。
转眼间,荫·沙尔亲手颁布的封令,成了废纸一张,心情自然不好。
琉璃不知道萨摩打算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也不敢贸然插嘴,只能心头惴惴地看着萨摩。
萨摩向来不是冲动的人,但是,他这回真的冲动了。因为想圆琉璃的遗憾,尽管贸然,更没有深思熟虑,但他却不后悔。在来神殿的路上,萨摩已经想好了对策。
“一切正如王上所知,真正应该成为首席预言师的是我的妻子。”萨摩不卑不亢地道。
听到萨摩亲口证实,荫·沙尔眼一眯,被愚弄的感觉,让他不由得拉高声音:“但是我也听说,之前,不论是占卜还是预言,完全都由你出面不是吗?”
见荫·沙尔反应这么大,萨摩只好缓下语气:“王上。占卜和预言只要难度不大,杜斯妥安森自认可以胜任,但预言公国灾难,则是出自我的妻子,安森冒名是情非得已,还请王上见谅……”
荫·沙尔皱眉,还是不能接受萨摩的说词:“有什么情非得已?你的妻子既然有那么大的能耐,为何需要你冒名?”
萨摩就等着荫·沙尔这么问,故做犹豫之后,便道:“因为我的妻子全名叫做,那坦·琉璃。”
此话一出,三人同时一惊!只为了那个熟悉,却被以为已经完全消失的姓氏,那坦。
那坦家吗?荫·沙尔心头有些激动。来自那个最有名的预言师家族,当然是荫·沙尔心目中最好的首席预言师人选。所有公国的王子必读的公国史里,从来不缺那坦一家的重大贡献。首席预言师与国王密切配合,缔造盛世的纪录,更是让每个有志于王位的王子们,都渴望遇到一个最好的首席预言师。那坦家消失之后,荫·沙尔曾经以为,那个幼时的想望已经无法实现,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一个那坦家的人……
荫·沙尔心头激动,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坦家不是已经……”答卡·苏鲁多讶道。十几年前这件大事,国王正式昭告那坦从公国姓氏里除名了啊!
答卡·苏鲁多的疑惑很快就得到解答了。曾经修史的囊·卡,比谁都了解噬巫事件的秘辛……
“不!当初,那坦本家有两个人迟迟没有捕获。一个是当时首席预言师的胞弟,一个是首席预言师的独生女……”囊·卡注视着琉璃,心头已经有几分确定。
除了先王和他,这世上根本没有人知道,那坦家并未完全消灭,也就不可能捏造这种谎言了。
此话一出,答卡·苏鲁多顿时恍然大悟:“你是因为这样才代替你的妻子出面?”
“没错。我只是没想到王上竟然会封我为首席预言师。我认为,这是那坦家的荣耀,我不能占据。即使,我是她的丈夫。”萨摩一边讲,神情也跟着柔和起来,温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琉璃身上。
这些话,绝大多数是说给琉璃听的。这荣耀对萨摩而言并不重要,但在琉璃心中,它却是有意义的。
听到这里,荫·沙尔表情有些复杂:“那么,你是希望我更改首席预言师的任命?”
他很希望这个那坦家的最后血脉,可以为他所用,但是,先王确立的罪名,他能推翻吗?
“如果可以,我是这么希望。那坦家的后人,一定更能令人信服。”萨摩的语气相当诚恳。
这也是萨摩另一个私心。他希望能洗清那坦家莫须有的罪名……
荫·沙尔闻言露出一个苦笑:“正因为他是那坦家的后人,我才挣扎啊!”
答卡·苏鲁多点点头,认同道:“的确是,不论事实如何,先王已经将那坦家定罪了……”
要是他们没有把那坦·琉璃定罪,还让她成为首席预言师,岂不是当着众臣民的面,甩了先王一个耳光吗?
荫·沙尔低着头,苦恼地喃喃道:“就是这点麻烦……”
囊·卡听出了荫·沙尔的动摇,沉吟了一会儿,道:“王上,臣有一法……”
荫·沙尔一听,立刻抬起头来,急躁地道:“有方法?快说!快说!”
尽管早已知道,但亲耳听到众人讨论那坦家被定罪,被除去姓氏,琉璃还是忍不住心头阵阵刺痛,所以一听有方法,也不禁露出急切的神情。萨摩看在眼里,更觉得这个赌注下的值得。
囊·卡斟酌了一下,这才回答道:“臣想,王上可以公开宣布,那坦琉璃虽为那坦家后裔,但因多次有功于公国,免除内乱,功过相抵,那坦姓氏准予恢复。”说到这里,囊卡抬眼小心地看了荫·沙尔一眼,不见荫沙尔有任何不悦,轻咳一声,才继续道:“要是王上担心更改任命,会使臣民质疑王上权威,臣建议,王上可表示,经核定,杜斯妥夫妇皆有首席预言师之能,又属夫妻,故破例令两人同任首席预言师。”
说完,囊·卡便低着头,战战兢兢地等候荫·沙尔的回覆。
囊·卡这番话,思虑周到,荫·沙尔只一细想,便笑道:“囊左相不愧两朝老臣,果然思虑周详!好!就这么办!囊左相回去之后,即刻草拟公告,明日上呈!”
见荫·沙尔满意,囊·卡这才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臣遵命!”
第二百九十八章舞动
困扰的事情已经解决,荫·沙尔的神情倏然开朗。转向萨摩和琉璃两人,笑开了嘴,热情地道:“话说回来,本王还真得感谢你们夫妇,要不是你们,本王恐怕尸骨早寒了。”
萨摩知道荫·沙尔说的是那封预言信。事实上对萨摩而言,那只不过是偶一动念做的一件事,出于对那坦家的感情,要多过于对公国未来的担忧。虽然如此,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哪里……安森夫妇只是遵从大神的指示,不让歹人遂行阴谋罢了。”
萨摩话说得诚恳,分明是谎言,却说得脸不红、气不喘,让琉璃佩服极了!从头到尾,琉璃都没有为公国预言,听萨摩说得理直气壮,琉璃不禁脸热。
她的摩哥哥好有演戏天分呐!
“不管如何,本王还是要感谢你们及时捎给左相那封信。”荫·沙尔发自内心地道。
不久前的政变,荫·沙尔现在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捏一把冷汗。他差一点就会失去一切,包括生命……
看出荫·沙尔眼中的信任,萨摩不由得露出淡淡的微笑:“王上太客气了!这是大神庇佑公国,我等不能居功。”
萨摩的笑容不是因为感谢荫·沙尔的感激,而是高兴于不久之后,他,不,应该说他和琉璃,所做的预言将可能大大受到信任。
萨摩的谦虚让荫·沙尔满意的连连点头,接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神情突转复杂,视线移到琉璃身上,停顿了一会儿,又移回萨摩身上。
“本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荫·沙尔衔着淡淡的微笑,口气虽客气,眼神却是闪着试探的光芒。
既然是试探,萨摩当然不能退缩。暗暗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萨摩脸上仍是胜卷在握的自在表情:“王上但说无妨,只要在我等能力范围内,定不推辞。”
荫·沙尔当然不会客气,闻言立刻道:“本王希望能亲眼看看预言过程。”
萨摩闻言,恍然大悟。看来荫·沙尔并未全然信任他们的能力,想藉机考验哩!
“不知王上希望预言什么?由谁来预言?”萨摩衔着成竹在胸的微笑,反问。
荫·沙尔顿了一顿,视线已经移到一旁的琉璃身上:“不知尊夫人可否?”
这一下,萨摩倒是一愣,但随即想通了。荫·沙尔应该是担心,琉璃并不是真正那坦家的传人吧!
一旁的琉璃也猜出荫·沙尔的用意,转头迎向萨摩有些沉重的表情,又转向等待回应的荫沙尔:“王上想知道什么呢?”
“琉璃……”萨摩对琉璃的主动有些惊讶。
琉璃回过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琉璃是那坦家的人。”所以不可以逃避这种试探……
不知怎的,萨摩感觉琉璃这个笑容当中,带着一种无力感。只是,琉璃既然已经决定,他也不会阻止,只好点点头,表示接受。
荫·沙尔被琉璃一句“想知道什么”问倒了。他想知道琉璃的能耐,但是,若是预言之后的事情,除非等到实现,否则很难确定是不是真实。那么,他该问什么?
一旁的囊·卡见荫·沙尔迟迟没有回应,也猜得出荫·沙尔正为什么烦恼,略一思索,连忙凑近荫·沙尔身边,低声提示:“王上可以问一些您最清楚,但是外界不清楚的事情啊!”
这个提示来得很是时候,荫·沙尔一听,心头已有决定。
“那就请你反溯本王的幼年吧!”荫·沙尔丢出一个笼统的目标。反溯的难度一向较高,不仅可以试验琉璃是否有真才实学,还可以立刻验证正确程度。
琉璃偏头想了一下,点点头:“好。”
说完,突然转头问萨摩:“摩……夫君,有水晶球吗?”
萨摩闻言苦笑:“这……没有。”他又不是正牌预言师,当然不会随身携带水晶球,当然,他的包袱里有,但是却是一颗寻常的水晶球,只方便他用来装神弄鬼。
“你们没有水晶球!”荫·沙尔失声叫道。预言晶球是每个预言师都要有的啊!
萨摩苦笑,还没回答,一旁已经有过一次震惊经验的囊·卡便抢先道:“我记得之前遇到安森,也是一样没有水晶球。想必是对自己的预言能力很有自信吧!”
既然囊·卡已经给了他这么好的台阶下,萨摩自然乐得轻松。点点头,刻意故作莫测高深:“愚夫妇鲜少随身携带预言晶球,不过王既然要反溯,没有晶球恐怕会影响准确度。”
尽管当预言师只是招摇撞骗,但是该做的功课还是没少的。
经萨摩这么一说,琉璃也想到之前萨摩使用的水晶球,根本是个西贝货,自然不敢叫萨摩去拿出来。目光转动,突然看到站在大厅另一头的神侍。
“让他们去拿一个吧!”琉璃指着神侍道。其他地方或许找不到预言晶球,但神殿绝对不缺。
荫·沙尔看着囊·卡唤来那名神侍,交代去拿一颗预言晶球来,突然出现诡异的神情。
“等等!”荫·沙尔叫住正要转身的神侍。
“王、王上。”听到国王叫唤,神侍紧张得手足无措。
荫·沙尔挥挥手,下了一个让在场众人都愕然以对的命令:“去把那约顶级预言师的预言晶球拿来吧!”
那约·土灵毕竟曾是首席预言师,即便卸任,也仍能维持顶级预言师的头衔。
“……”神侍一时无法反应,愣在当场。
荫·沙尔见状,皱眉:“还不快去?就说暂借来给圣师一用。”
听荫·沙尔口气转坏,神侍吓得连忙转身快步离开。
这个决定对于曾经是首席预言师的那约·土灵,肯定是极为污辱的!……荫·沙尔为什么这么做?萨摩似乎闻到一点不寻常的气氛。
片刻之后,一颗预言晶球就送到琉璃手中,果然就是印有那约家印记的上好预言晶球,当然,比起“明鉴”,这颗预言晶球又差得远了。
审视一下预言晶球,琉璃转而对荫·沙尔道:“王上受大神庇荫,不容易反溯,所以要多费点功夫,请王上稍候。”
荫·沙尔只想知道结果,对过程倒是不甚了解,闻言也仅是点头表示接受。
见荫·沙尔答应了,琉璃这才将预言晶球摆在一旁,接着弯身在地上画起六芒星。
见状,萨摩记忆回笼,想起当初琉璃这样为他预言的结果,连忙开口阻止:“琉璃,需要这么麻烦吗?”
萨摩在暗示琉璃不需那么用心,只需知道个大概即可。
专心画图的琉璃先将图画完了,才抬起头疑惑地道:“要反溯王上的事情,一定要这么做啊!而且这颗预言晶球没有‘明鉴’那么好,更要这么做了。”
闻言,萨摩想也不想就道:“但是,这方法对你负担太大了。”
琉璃一听,露出信心满满的微笑:“那是以前,现在不会了。”
是吗?萨摩依旧皱着眉,见琉璃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预言晶球,萨摩几乎想要伸手按住,但顾虑还有他人在场,只得咬牙收回手。
罢了!萨摩不再坚持了。他该相信琉璃才是,何况有他在,就算琉璃遇到什么问题,也绝对可以处理。
见萨摩紧拧的双眉松了开来,琉璃这才将预言晶球捧了起来。
站在六芒星外,琉璃长长吸了一口气,垂目敛眉,秀致的五官顿时显得更加清冷遥远。
比起幼时,琉璃此刻已经完全有预言大家的风范了。
在萨摩心中暗自赞叹的时候,琉璃脚步动了。舞蹈一般,琉璃缓缓跃动,举手、旋身、屈膝、蹴跃、曲身,轻盈的步伐,柔软的身段,飘荡的长发,明明是预言前的敛神仪式,却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明明每一个动作都不妖媚,却能构成如此充满感染力的舞蹈。对能量极为敏感的萨摩,甚至可以清楚感觉到四周的能量跟随着琉璃的一举手一投足,也在舞动着。
萨摩怀疑,在这样的舞蹈面前,还有什么人可以主导自己的呼吸?连萨摩自己,都有一种近乎无法喘息的感觉,视线更是牢牢胶结在琉璃舞动的姿态上。
琉璃踏着特殊的步伐,旋步绕进六芒星中,在近乎舞蹈的动作完成时,琉璃也来到六芒星的中央。
盘腿跌坐于地,琉璃将预言晶球捧在胸前,闭上双眼,任凭两扇长睫在微微透红的白皙脸上洒下两道弯弯阴影。粉色的双唇轻轻开阖,喃喃念念有词。
经过这段时间不断加强对预言的了解,萨摩知道琉璃念的是类似于魔法的咒语,为的是集中精神,与能量联系共鸣,穿越时间空间的限制,获得天地之间释出的讯息。
这是一个神族和魔族都不知道的领域,或许也是神族与魔族创造人类时所料想不到的。人类的生命太过短暂,一个魔族人一生的时间,人类不知已经过了多少个轮回。如此看来,人类自然卑微,但,正因为频繁的生命交替,让人类有更多进化的机会,更多解构再结构的机会,正因为如此,所以人类相较于生命漫长的神族和魔族而言,也就多了更多“可能”。
突然间,萨摩对萨斯的观念又有了共鸣。“人类远比神族和魔族,更适合这个世界!”这句话的意思,何尝不是看出了神族和魔族的盲点和瓶颈?如今的神族和魔族又有多少人看出了这点呢?
就在萨摩这头思潮汹涌之际,琉璃那头也有了结果。预言晶球在一阵闪烁之后,缓缓平静下来。
尽管只是存着试探的心理,荫·沙尔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感觉手心微微湿润……
慢慢将预言晶石从胸前放下,琉璃睁开双眼,从头整理一次方才看到的一切,正想说出结果时,突然感觉不对劲。
她刚刚看到的东西,触及国王**,而现在在场的还有左右相……
琉璃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确认一下:“王上,不知道那些事情,是否十分隐密?”
荫·沙尔一听,表情一变,显然也想到在场的人多了一些,连忙回头命令道:“所有人通通退下,这里留下本王和圣师夫妇即可。”
囊·卡和答卡·苏鲁多知机,没敢多问,应诺一声,先赶着四周神侍离开大厅,接着两人也跟着退出大厅。
见状,萨摩思绪一转,突然自请离开:“王上,在下也离开吧!”
不是萨摩不想知道预言内容,而是知道,这种情况,知机而退才是上策。尽管荫·沙尔说他可以留下,但那约莫只是不好意思将另一名圣师也赶出去罢了!荫·沙尔的表情,已经说明他不想让太多人知道那些事情……
萨摩的自请离开,荫·沙尔却没开口挽留,更加证实了他的猜测。这是萨摩出了大厅之后的第一个想法。
琉璃到底说了什么,萨摩不知道,只晓得荫·沙尔再次唤他们进去时,脸上满是兴奋的神情。
见萨摩等人入内,荫·沙尔立刻招呼众人入座,接着大加赞许道:“那坦圣师盛名不虚!
有你们两个,本王也总算放心多了。”
听出荫·沙尔这番话语意未尽,萨摩也很识相的并未急着谦虚客套,果不其然,荫·沙尔很快就接着道:“其实,当初虽然本王和囊左相,都属意你担任首席预言师,但是,你知道的,原本的首席预言师那约·土灵,在朝殿和神殿都有不小的势力,让本王着实伤神了好一阵子。”
萨摩和琉璃对看一眼,没有说话。荫·沙尔这番话的意思,萨摩很清楚,不外乎要让他知道,他杜斯妥·安森,今日之所以成为首席预言师,是因为国王的大力支持。
绝大多数的情况,首席预言师与公国国王的关系都相当融洽,荫·沙尔这番暗示其实并不需要,约莫是因为萨摩并非在公国土生土长,与荫·沙尔先前并无交情,加上那坦家的缘故,荫·沙尔才会在这种时候,意图让萨摩知道他们两方是同坐一条船上的。
虽然看出了荫·沙尔的目的,但萨摩并不说破。对他而言,杜斯妥·安森只是一个短暂的身分,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萨摩很乐意让荫·沙尔以为身为首席预言师的他们,已经完全信任他。
“王上的支持,愚夫妇十分感谢,尔后必将努力为公国,为王上服务。”萨摩垂着双眼,恭敬地道。
荫·沙尔闻言立刻露出笑容,接着开始振振有词地道:“有你这些话,本王就知道没有选错人了。那约·土灵虽然有那坦家的光环,但是自先王时代,结党营私,本王早就看不过去,如今又运作党羽,企图让那约·土灵继续担任首席预言师,本王自然不能允许。现在有你,还有真正那坦家的血脉,本王相信必可让那些异议份子识趣些。”
荫·沙尔提到了那约家与那坦家的关系,让萨摩不由得关心起来。噬巫灾祸事件,那坦家的本脉、支脉,全死的死、逃的逃,唯独那约家无事,还成为公国最大家族,萨摩本就起了疑心,这回荫·沙尔提起,萨摩干脆顺势询问:“依安森所知,那约家为那坦一族支脉,为何竟能独存呢?”
荫·沙尔闻言一愣,似乎没料到萨摩会问起这件事,沉吟了一会儿才道:“那坦家一事发生得突然,先王又令众人不得谈论,所以本王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清楚。但据本王所知,那约家得以幸存,是因为先一步对先王投诚,至于其中细节,本王就不知道了。”
闻言,萨摩想起囊·卡似乎对那坦家很了解,忍不住将视线移向囊·卡。
囊·卡一见萨摩看过来,就知道萨摩想问什么,连忙解释道:“这是秘辛,除非那约·土灵说,否则先王没说,没有人知道啊!”
没有人知道?萨摩对此抱持怀疑。囊·卡或许不知道,但荫·沙尔是公国国王,能够接触的层面有多大?对影响公国甚深的噬巫灾祸事件,理当有更多的了解。想来应该有所顾忌,所以才没有说出来吧!
“原来如此。”萨摩点点头,让荫·沙尔和囊·卡以为他已经接受这样的说词。既然如此,那他便亲自去问那约·土灵吧!
提到了那约家,荫·沙尔想到了横亘在心中的事情。
“说到这里,有一事可能要请你们多注意了。”荫·沙尔的口气有些忧心。
萨摩心里很好奇,只是表面上依旧平静地恭声道:“王上请说。”
荫·沙尔皱着眉,忧心忡忡地看着萨摩:“那约·土灵虽然已经卸下首席预言师的职务,但还是拥有顶级预言师的身分,可以留在神殿里。那约·土灵此人颇有心机,神殿里的预言师又多与之交情颇深,恐怕会对你不利啊!”
闻言,萨摩也皱眉了。虽然担任首席预言师只是暂时,但若是有人随时想要扯他后腿,那便不怎么令人愉快,尤其还有琉璃在身边,他不希望琉璃受到伤害。只是,再一细想,萨摩又忍不住心中冷笑。
要将一个预言师驱出神殿,对一国的国王而言并不难,但荫·沙尔却没有这么做,还特地来提醒他此事,这岂不是表明了荫·沙尔打算将那约·土灵的问题踢给他们?甚至很有可能荫·沙尔想藉由这个机会考验他们?
公国首席预言师,如果除开那约·土灵不看,大多都是公国国王的智囊左右手,荫·沙尔多半是想藉此,考验新的首席预言师是否有能力辅佐国王。如果那约土灵在朝中的势力真如荫·沙尔所说的那么大,那么荫·沙尔这番交给他的任务,就不单只是处置那约·土灵一个人这么简单,而是希望萨摩打散那约土灵在朝中的力量。
萨摩不想为公国做这么多事,但,这次的对象是那约·土灵。他想,那约·土灵与噬巫灾祸事件绝对有某种程度的相关。若是如此,那么,他便不介意“顺便”达到荫·沙尔的期望。
看穿了一切,萨摩给了荫·沙尔一个莫测高深的回答:“王上的意思,愚夫妇理解。”
第二百九十九章来者不善
“我后悔了。”在宽敞的房间里,萨摩看着琉璃忙碌的将行李内的各项杂物摆放整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琉璃愣了一下,不解。
萨摩走向前,将琉璃揽进怀中,坐到床上,叹了一口气:“我说,我后悔了。”
琉璃抬起头,仍是一脸疑惑:“为什么?”她的摩哥哥很少说“后悔”这两个字的。
“因为今天你跳的舞。”萨摩闷闷地说。他实在不想让其他人看到那么美丽的舞蹈,……这应该是他所独有的!
“跳舞?”琉璃一怔,随即懂了。羞红了脸,琉璃忍不住娇嗔:“摩哥哥……”
萨摩将琉璃紧紧圈在怀里,口气还是很闷:“我是说真的。”
琉璃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直视萨摩:“其实摩哥哥可以不要这么做的……”
“嗯?”萨摩抬抬眉,想听琉璃继续说下去。
琉璃顿了一顿,终于把放在心里的愧疚说了出来:“摩哥哥来这里是为了更重要的事情,不需要为了琉璃……”
她不想因此耽误了萨摩的正事。
对此,萨摩显得更加豁达,微微笑道:“恢复那坦家的名誉也很重要。”
那不一样!琉璃立刻反驳:“可是……”
萨摩没让琉璃继续说下去,赶在琉璃之前道:“而且我觉得很值得。”
他的妻子不是罪人!萨摩早就有为那坦家平反的念头,只是诸多事情缠身,现在有这个机会也好。虽然,结果不如他的预期,但总算那坦不再是一个代表罪恶的姓氏。
闻言,琉璃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良久才低声吐出一句:“……谢谢。”
声音很小,可是萨摩听到了。浅浅的笑容慢慢加深,萨摩以轻抚琉璃作为回应。
稍晚,荫·沙尔驱车回到王宫。
“王上,那人怎么说呢?”一位身材曼妙,面貌姣好的年轻女子依偎在荫·沙尔怀中,娇声问道。
这女子是荫·沙尔当王子时的宠妃,如今的王后,多莎。
荫·沙尔回身搂住多莎,宠溺地亲了一口:“爱妃担心吗?放心吧!本王看过了,那个那坦家的人还是一个小女孩,什么都不懂!至于杜斯妥·安森虽然精明了些,不过很识时务,也可以安心。”
多莎替荫·沙尔脱下外袍,闻言连忙提醒道:“王上,识时务才可怕啊!”
荫·沙尔一愣,随即拍拍多莎的脸,笑道:“爱妃想太多了。等你看到他们之后,就不会这么想了。我看过很多野心家,他们不是。”
多莎灿亮的黑眸看着荫·沙尔,也不坚持,话锋一转又连忙问:“那,那约·土灵的事怎么办?”
“这个主意是爱妃提的,爱妃这么聪明,你猜猜。”荫·沙尔呵呵一笑,故意吊多莎的胃口。看来,荫·沙尔的许多国政,竟然都是与多莎讨论之后才决定的了!
闻言,多莎爱娇地嘟起了嘴,撒娇道:“嗳!王上,多莎怎么猜得出来嘛!快告诉人家嘛!”
荫·沙尔笑开了嘴,低头亲了多莎一口,才道:“好!说!说!杜斯妥·安森虽然没答应,但是我知道他会有做法。”
“怎么说?”多莎柳眉微蹙。
荫·沙尔收起笑容,沉吟道:“杜斯妥·安森很机伶,不用说得白,该做的事,他是一定会去做的。”
闻言,多莎眼中的诡异光芒一闪即逝,接着一脸娇嗔地道:“王上说的好难懂啊!就说你们男人啊!老是爱打哑谜!”
多莎的埋怨听来就像撒娇,又是惹得荫·沙尔开怀大笑。
隔天,新的任命广发公国全境。恢复那坦姓氏,并根据囊·卡所提供的说词,润饰之后,正式封杜斯妥·安森与那坦·琉璃,同任首席预言师。大神祭如期举行。
这个前所未有的安排,自然又掀起另一波讨论。只是绝大多数人的话题的焦点还是围绕在那个曾经占据公国所有荣耀,却一夕垮台的那坦家。不论噬巫事件的真相为何,所有人都无法否定,那坦一家,的确是首席预言师的最佳人选。
五天后就是大神祭了,整个里尔公国都动了起来。前一段时间,里尔公国在北方大陆战败,又与巴耶帝国动兵,接着又是政变,局势纷乱,人心不安,众人渴求这一次的大神祭,大神能够透过首席预言师告诉他们下一步该怎么走。加上那坦家的回归,更让所有人期待那坦家的首席预言师,可以带领公国,再度迎向和平繁荣。
五天时间说来实在很短,因为这段时间,萨摩和琉璃晚上恶补大神祭的各项祭典步骤,白天还要督促大神祭的准备情形,甚至接见那些达官贵人,着实忙碌。
萨摩本来无暇处理那约·土灵的事,没想到人却自己找上门……
离大神祭还有三天,神殿突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每天来访的达官贵人虽然不算不计其数,但也不少。所以一开始,萨摩并不以为意,若不是发现前来禀报的神侍神情古怪的话……
为了这点古怪,萨摩破天荒问了:“来的是什么人?”
神侍犹豫了一下才回答:“五位大人都是工司的人。”
“五位?”萨摩眉头一皱,他记得首席预言师一次接见的人物,无论身分高低,都以三人为限。
对此,萨摩可不以为他有通融的必要:“告诉他们,一次只能进来三个,请其余两个离开吧!”
此话一出,神侍又突然面有难色。
见状,萨摩挑起了眉:“怎么了?”
神侍垂下头,支支吾吾地道:“那、那个……五位大人已经在前殿候着了。他们指名要找那坦首席预言师。”
萨摩闻言一愣,随即冷笑出声。看来,这批人十有九成是那约·土灵的人了!若不是如此,神殿里的人员,又哪有胆子擅自放行,还一次放了五个人?
想通这个环节,萨摩突然站起身,不往外走,反而往内走去。
“请那人稍等。”丢下这句话和一脸诧异的侍者之后,萨摩便离开了。
如果真如他的预感,那么他需要一些布置。
回到寝殿,萨摩看到了正在翻阅仪式典籍的琉璃。
见到萨摩,琉璃立刻放下厚厚的典籍,绽出笑容:“摩哥哥,你忙完了吗?”她记得方才萨摩是去处理那些仪式的小细节。
成为首席预言师,同时也成为司仪长,很多仪式的细节都必须亲自确认。
萨摩低头亲吻琉璃的额头道:“还没有,不过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说着,萨摩随即站到了寝殿里的大镜子前面,看着里头映出的人。平凡而端正的容貌,修长的身材,强大的力量被刻意压抑,看不见原本围绕在身边的王者之气,有的只是温和柔软的气息,鲜明,但是没有威胁感。
现在,站在镜子前的萨摩,正在调整能量的性质。为了一次解决这些麻烦的问题,萨摩必须确定他可以一出现,便让所有依附在那约·土灵身边的贵族很快偏向他。
“什么事情?”琉璃好奇地问。
“那约·土灵耐不住寂寞了,让人来踩盘哩!”萨摩露出嘲讽的笑容道。
“找摩哥哥?”琉璃讶道。这些人莫非是活腻了?
萨摩转头看了琉璃一眼,笑道:“不。是找你。”
“我?”琉璃一惊,紧张地站起身:“那、那琉璃去……”
“等等!”萨摩失笑:“让我去吧!这些人需要一点教训。”
说完,萨摩回头注意镜子里的自己。
随着神能比例逐渐提高,镜子里的人气质也开始转变,温和无害添上了神圣不可侵犯的圣洁,平凡的眉目显得清秀,清澈的双眼,仿佛是映照人性的镜子,看一眼,便足以令人自惭形秽。
只有距离是不够的,萨摩还需要无条件的信任……
缓缓的,萨摩增添了部分魔能。宛如白百合般的圣洁,开始散发出淡淡玫瑰般的醇香,不重,却因为增添在百合之上,而令人毫不设防。清澈的双眼依旧清澈,却因为魔能的加入,而化成一泓表面看似平静的深潭,随时打算捕获猎物。
天下间也唯有萨摩,有这种把神能、魔能混杂使用的能力。强韧的精神力,加上神王、魔王灵体的缓冲,萨摩可以同时使用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而不致于瞬间疯狂错乱。若不是因为魔能的存在会改变心性,萨摩其实并不讨厌魔能。拥有两者,的确让他的气质转换自如,占了不少便宜。
这样应该可以了。萨摩再调整一会儿神能和魔能的比例,总算满意了。一旁的琉璃看到萨摩变戏法似的变换气质,即便不是第一次,还是会叹为观止。
完成之后,萨摩又审视一会儿,这才转头对琉璃道:“你留在这里,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完,萨摩快步离开。
离前殿尚远,萨摩便听到里头传来的赞叹声。
“那约大人说的真是准啊!”
“是啊!所以我只让那约大人预言。外人我是说什么都不信的。”
“我也是,那约大人这么厉害,真不知道王上为什么要换掉大人!”
“就是。只听部分贵族的传言,就起用了那个不知道来历,又不是正统师范院出身的预言师,实在是太不慎重了。”
几个人一搭一唱,果然都是为了找碴来的。
萨摩走到门口,正好听到另一道声音传出:“哪里。王上这么决定必有理由,应该是土灵能力不够吧!”
这又是谦逊、又是委屈的声音,难道是那约·土灵?
萨摩嘴角勾起冷笑。这可有趣了。
迈步走进前殿,门旁的侍者首先左手横胸弯身。见萨摩抵达,方才前去通报萨摩的侍者连忙上前,开口似想解释,萨摩不让他开口,仅是随意挥手表示明白。
本来就一直注意门口动静的六个人,第一时间发现萨摩的出现,其中五个人坐的稳实,剩下的一个则是很快站起身,朝着萨摩的方向躬身行礼。这人约莫四十出头,一把山羊须很有仙风道骨的姿态,怀里揣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预言晶球,不用说,该是方才假作谦虚的那约·土灵了。
萨摩清澈的双眼,一一扫过端坐椅子上的五个人。
坐着的五人被萨摩的锐目扫过,只觉得心里不住的慌乱,最后竟连坐也坐不住了,纷纷站起身来。五人你眼望我眼,都看出彼此的心怯。他们曾经听其他贵族说过新任首席预言师的风范有多高洁,态度有温和却不软弱,本来还不甚相信,但方才这名首席预言师走进门时,众人虽然仍是坐着不动,却被这人的气质震慑住了。再被那双眼一看,更让他们突然对自己坐着的行为,感到无地自容。
平凡的一张脸,为什么能让人从心底涌出景仰的心情?那双清澈的双眼好像照映出他们此行的私心,让他们心慌不已。
问题是,他们要见的不是这个难搞的首席预言师啊!
五人心怯的反应让萨摩相当满意,收回视线,神情平静,迳自走向那个为首席预言师安排的位置。
萨摩的步伐很稳定,一点也不特别,却让人移不开视线。众人不自觉追着萨摩的身影,直到萨摩在自己的座位前转过身面对众人。
“五位大人来此应有要事吧?”萨摩好听的声音悠悠传出,没有任何火气,却令在场众人心头为之一颤。
近距离看这个叫做杜斯妥·安森的首席预言师,五人更觉心神完全被此人牵引。干净的气质、儒雅的风度、高洁不容侵犯的姿态,都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于是,不知道由谁开始,五人都不自觉弯下身体。
“这……我们不请自来,请……请圣师见谅。”五人中一个一头黑发扎于脑后,长脸短须的中年男子,不自觉的开口解释。
此人话一出口,让本来跟着一起恍神的那约·土灵猛地回过神。虽然随即察觉情势于他不利,连忙开口:“这个,诸位大人想见的是……”
那约·土灵话还没说完,萨摩就突然抬起手:“我知道。不过最近实在太忙了,我的妻子
没有时间出来‘接见’五位大人。”
被萨摩抢白,那约·土灵尴尬的呵呵干笑,再见他特地找来的五个人,只顾着看着萨摩,不知如何反应,连忙轻咳一声:“咳!这个,是这样的。众位大人急着想要求取预言,圣师还没到,土灵央不住众位大人的请求,才会先替大人们预言,是土灵逾越分寸,非众位大人的错。”
那约·土灵此话一出,那五个也想起他们此行的目的。本来那些话就是他们准备用来对付那个那坦·琉璃的,现在那约·土灵说了开头,自然是希望,他们把准备好的那些,移到杜斯妥·安森身上使用。只是,本来想好的说词,在那人的视线之下,竟觉得很难出口了……
就在五人面面相觑,迟迟开不了口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清脆的声音:“不知诸位大人想求取什么预言?”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穿神殿白袍,棕发挽起的少妇,慢慢走了进来。
这是那坦·琉璃?比起那坦·埃森夫妇,身为其子嗣的那坦·琉璃相貌也未免太不起眼了。这是众人第一眼的印象。
见琉璃走近,萨摩轻皱起眉头:“琉璃,你怎么来了?”
他知道这些人来意不善,所以才不希望琉璃和他们接触啊!
琉璃垂下头,轻声道:“琉璃是那坦家的人,不能逃避……”在里尔公国,背负着那坦这个姓氏,她有责任恢复这个姓氏的光荣……
说完,琉璃一个旋身,面对表情古怪的五人。
不理会双眼闪着恶毒光芒的那约·土灵,琉璃迳自上前,面前是个双眼微微下垂,看起来随时都在担忧的中年人。
见琉璃停在面前,也不讲话,此人紧张起来,正想问时,琉璃就开口了:“东有福,西有祸,三日之内,亲族有难。”
这名中年人还未来得及反应,琉璃又走开了,来到下一个身前。那是一个福福泰泰的老人:“旬日内不宜远行,行远必伤。”
丢下一句话,琉璃又走向下一个。这人就是方才开口向萨摩解释的长脸短须男子:“一月内财库有损,不义之财勿取,则月后灾祸远,否则终生富贵毁之一旦。”
众人这会儿已经知道琉璃正在预言,所以表情都紧张起来了。那坦家的预言,向来准确得令人心寒啊!
下一个是个圆脸男子,微眯的双眼似乎随时都在算计他人,德有亏,也难怪是这五人当中预言最糟糕的一个。琉璃悲悯地看了这人一眼,说出预言结果:“子殇妻病,远功名可保余生。”
最后一个是个看起来十分严肃的人,也是现在五人当中最紧张的人:“名利伤人,月内有祸,慎守中。”
绕了一圈,随口就是五个预言,琉璃绕回萨摩身边,视线扫过尚未消化预言的五人一眼道:“这是各位求取的预言。”
第三百章情势逆转
琉璃出人意料的预言,让五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又疑惑、又惊恐的神情。方才五则预言,没一则是吉利的,令他们很不愿意相信。
“我……我们还、还没说要问什么啊!”圆脸男子铁青着脸道。
琉璃双眼直视圆脸男子,表情认真地道:“刚刚的预言才是你们最需要的,其余都是旁枝末节。”人们常常搞不清楚他们真正需要的是什么,所以才要求取预言。
众人闻言齐齐一愣。可是,方才……那约·土灵告诉他们的,都是些嫁娶喜事、几房会添男丁、家族里哪个人会升迁之类的,丝毫没提到这些灾难啊!
想到这里,众人神情都有些古怪。难不成那约·土灵说的是错的?还是根本是这个新任首席预言师危言耸听?但……她是那坦家的人,不是吗?
还没有人开口质疑,一旁的那约·土灵就赶忙为自己的预言结果护航了:“圣师是否看错了,在下方才透过预言晶球看到的并没有这些啊!”
见那约·土灵说得理直气壮,琉璃一时倒有些不知道如何反应。
一旁的萨摩一听那约·土灵开口说话,就忍不住想泼他一桶冷水。于是,萨摩突然露出一个宽容温和的笑容,然后就像教导无知的孩童一般,温言道:“大神的指示必须*心体会,倚赖晶球会让预言师的心盲目,看不到真相。”
此话一出,刚才不知如何回答的琉璃,差点拍手叫好。
如果萨摩大声斥责,或许会让人觉得有意掩饰预言错误,但现在,萨摩却以毫无火气的态度,反倒突显开口纠正的那约·土灵幼稚了。
正因如此,再加上那坦这个头衔,所以众人几乎全然相信了琉璃的预言。
第一次交锋,败阵!那约·土灵脸色青白交错。
就在这时,外头侍者突然传话:“圣师,塔因科大人的家人,要求转达塔因科大人几句话。”
神殿虽然允许贵族进入,但贵族家丁侍卫却须留在殿外,有事都是经由神殿侍者传达。
此话一出,那名圆脸男子一脸惊讶,看来这名圆脸男子就是塔因科大人了。是因为那个预言吗?萨摩转头看看琉璃,见琉璃肯定地重重点头,这才道:“说吧!”
闻言,侍者随即朗声,一字一句道:“小公子坠楼重伤,夫人受惊,昏迷不醒人事,请塔因科大人尽快回府。”
“什么?”圆脸男子猛地站起,满脸苍白。
琉璃的预言可是半点不差啊!萨摩心中暗喜,脸上则刻意摆出洞察一切的无奈表情,叹道:“塔因科大人,请尽快回去吧!好见小公子最后一面。”
圆脸男子本已在失神状态,萨摩这番话更是将他惊得面无血色,连告退的话也免了,三步并两步,赶紧往殿外而去。
人走了,整个前殿却陷入沉默。方才那个插曲,让众人联想到不久前琉璃所做的另外四则预言,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笼罩众人,但随即,惊恐的情绪又取代了悚然。
关于塔因科家的预言如此准确,那么,其他四个人的预言呢?一想到这里,众人都坐不住了。那相貌平凡的少妇,现在看起来,竟然是这么崇高伟大……
“请圣师指示对策!!”方才不可一世的四人同时单膝下跪,对着琉璃跪拜起来。
不只这四个人,就是一旁的那约·土灵也是惊恐不已,更别说前殿里负责招呼来客的侍者有多震撼了。这样的预言,不需要预言晶球、不需要时间冥想,像是随口而出,却是如此精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