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师不利洗澡未遂, 斯江抱着脸盆气咻咻地跑回二楼教室,迅速换上白衬衫和运动裤套上解放鞋。
“你这么快就洗好了?三分钟有没有?比上厕所还快!”李南赶紧也跟着换鞋。
“女浴室灯泡坏了,唐泽年他们在修, ”斯江头一抬, 气囔囔地嘀咕道, “学校怎么让男生去修女浴室的灯泡!万一里面有人在洗澡呢?”
“戆伐?进去之前当然会喊的呀, 要不然清洁阿姨怎么打扫男厕所的呀?有宁伐?有宁伐?要进来了哦——”李南还绘声绘色喊了两声,笑得直打跌。
斯江莫名其妙地看看她, 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李南赶紧一本正经地拿起笔和本子:“没什么没什么,走。”
十二个女生鱼贯出门,融入走廊里的人流中,整层楼都充斥着女生们的嬉笑尖叫声。下了一楼更热闹,男生们已经有人在练军歌, 有人在喊一二三四, 还有一群男生在大骂国足,当然也少不了骂香港足球队的,还没出教学楼的大门,两拨人已经争执到对骂起来, 册那不绝于耳。
“十三点,格帮子男格有毛病哦。(神经病, 这些男的有毛病哦。)”张乐怡不屑地撇撇嘴, 拉着斯江加快了步伐。斯江却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发现郁平正在人群中跳着脚激动地大骂国足, 骂得特别响亮,她不由得就笑了。
今年的五一九事件闹得很大,中国足球第三次冲击世界杯因为1:2的比赛结果而折戟沉沙,不只是北京的球迷们愤怒失望到失控, 搞出了恐怖的恶性打砸事件,就连大舅舅、为民爷叔和景生都气得砸了一筐啤酒瓶,当然第二天一早他们就自己去扫干净了。斯江记得那夜整条万春街到处是掼瓶头的乒铃乓啷声,还有男人们掺杂着嚎啕大哭的怒吼和沪骂,从球员骂到曾雪麟骂到足协领导,从香港人骂到老外,无一幸免。学校里也是哀鸿之声绵延了一两个星期,甚至有不少男生因为这个影响了直升考的发挥。她不太能理解男性为什么会集体对一项运动投入这么多的喜怒哀乐,肯定比他们关心爷娘老婆小孩学习工作要投入得多得多,女排三连冠也没见他们庆祝一整夜。现在看到身边的同学们也这样,甚至不合群的大才子郁平也是这个样,斯江实在忍不住想笑。
出了教学楼,迎面就遇到了唐泽年。
“陈斯江——!”唐泽年逆向而行,大大方方地朝斯江走了过来。
“嗷嗷嗷嗷。”李南怪叫了一声,和张乐怡拖着曾昕就甩下了斯江。
“嗳,阿拉等等斯江啊。”曾昕还没回过神。
“干嘛,想等人家来修理侬只电灯泡啊?”李南揪住她,“你是嘉明党,我们是泽年党的,你不许搞破坏。”
唐泽年只当没看见李南几个人的挤眉弄眼,坦荡荡地和斯江并肩而行:“灯泡修好了,等下开大会大概要九点钟结束,你要是去浴室的话叫个人一起,记得九点半就没热水了。”
斯江不自然地说了声谢谢,脚下也加快了步子,眼角见唐泽年笑盈盈地在看自己,心跳就突然加速了。
“听说你准备考托福?我和李南现在读的那个托福班挺好的,你也来。”唐泽年笑着问。
听说?还能听谁说?斯江瞪了前面李南的背影一眼:“你们已经读了好几年了,我怕跟不上你们的进度。”
“不会,初中我们读的是新概念,托福也是这学期才开始。对了,我们还有个三个人的小班,一个同学的爸爸请了美领馆的翻译来教口语和英文写作,教得特别好。来,机会难得,而且学费也不贵。”唐泽年殷切地邀请。
这个机会斯江还真没法拒绝。
“你们在哪里上课?礼拜几几点钟?学费多少?”
***
大会开得很顺利,九点钟准时结束。九点半就要熄灯睡觉,斯江无比后悔之前没有跟李南她们一起去洗澡,见大家都忙着写内务心得,便独自抱着脸盆再次冲向女浴室。
“斯江!等等我——”
程璎笑着追上斯江,两人相视而笑,疾步下楼。
“太好了,还以为我是最后一个呢。”斯江松了口气。
前方一阵喧哗和急促的脚步声,十几个男生哗地冲了过来,看见斯江和程璎,集体紧急刹车,靠着墙两边站定让出通道,脸盆和漱口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女士优先,请。”
“谢谢。”斯江和程璎笑着朝他们点点头,飞奔出大门。身后传来几声怪叫和谁踩到谁的抱怨声,跟着一片笑声。
“刚刚都是我们班的和四班的。”程璎笑道:“七一和民立考进来的人蛮多,你们班也有不少?”
“嗯,我们宿舍就有两个七一的,”斯江眯起眼,前方女浴室门口似乎人影幢幢:“咦,不会,这么晚还这么多人来洗澡,几班的女生这么高啊……”
程璎笑出声来:“肯定是老唐,之前他带着三个排长找陈老师符营长提议男生轮流晚执勤呢。”
“为什么呀?”斯江有点疑惑。
“去年高一军训的时候,不是有男生闯到女浴室去了吗?事情闹得挺大的,幸好不在我们区,”程璎叹了口气,“说是说没看清楚,谁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里面洗澡的两个女生最惨,一开学就都转走了。”
走近了一看,的确是唐泽年和另外两个男生,戴着执勤的红袖章,正隔着墙和男浴室里的男生们笑骂着什么,斯江隐约听见了狼嚎的声音。
见到斯江,唐泽年笑着朝她挥了挥手,大声喊道:“李老师好,张老师好!”
斯江和程璎一怔,却听见唐泽年转头大声警告男浴室里的同学:“喂,你们注意点形象啊,女浴室有老师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