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贾也承认，工程师肯定比政工师要好听得多，但老贾很实在，而且他也知道，以后职称要与福利待遇挂钩。果不其然，厂里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第一栋新房，除了工龄、职务以外，职称就成了最重要的评分依据。老巫和老贾什么条件都一样，而且还是双职工，但职称上差一截，就比老贾差了一分。就是差的这一分，让老巫落后了老贾。就像那句话说的那样，路线对了头，一步高层楼。
尽管新房子还是没有厕所，老巫老贾还是经常在公共厕所里面碰面。但新房子是楼房，小两间，而且还有单独的厨房。分到新房子的人，全部是在没有分到新房子的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趾高气扬地搬进新房子的。
老巫老贾那时都有了孩子。搬新家那天老贾的小孩就兴高采烈，蹦蹦跳跳，在那个小平房里跑进跑出；老巫的小孩则斜倚在自己小平房的门边，落寂地看着欢快的、即将离开这里搬进新居小伙伴。老巫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巫也不服气，把自己这几年得到的所有奖状搜罗起来，什么先进科技工作者、技术革新能手、创新发明奖、先进生产个人奖，等等等等，去了厂长办公室。在厂长办公室，老巫把这些荣誉奖状往厂长办公桌上一摊，质问厂长，这些原来是虚的，不管用？让我们工程技术人员加班加点，埋头苦干，许诺说面包会有的，面包呢？厂长是老领导，再干几年就要退休让贤的人，看着在办公桌上摊开的那些奖状，望着老实憨厚委屈得涨红了脸的老巫，厂长心里也不是滋味。但有什么办法，政策是上面制定的，下面只管执行。厂长只有打哈哈，告诉老巫，那是政策，中央的政策，明白么，是硬杠子。
在硬杠子面前，谁也没有办法。但厂长还是想办法弥补老巫的损失，推荐老巫去进修半年，这样就可以拿个大专文凭，然后就可以评工程师职称了。毕竟老巫现在是工厂绝对的技术骨干，而且人老实肯干，也不能让老实人太吃亏。但计划没有变化快，等老巫拿到了大专文凭，有资格评工程师的时候，情况发生了变化。
老巫1988年底拿到了大专文凭，但1989年职称评定就冻结了。原因吗，大家都知道。这一耽误就是二年多，直到1991年才又开始评定职称。这次评职称，老巫差点又被挤掉了，因为这几年陆陆续续进了好多本科毕业的大学生，这些大学生都是恢复高考后进的大学，不是什么工农兵学员，每个人的文凭都是响当当、硬邦邦。有两个还是研究生毕业。这些真资格的大学生，按照国家规定，转正就可以评工程师。比来评去，老巫竟然是资格最差的。但厂长不干了，对组织科长拍了桌子，像老巫这样在第一线勤勤恳恳干了这么多年，功劳也有苦劳也有，怎么就比不过那些学校出来的小青年？老巫这个工程师职称必须解决，如果不解决，耽误了生产，拿你组织科长是问。组织科长也没有办法啊，职称评定的条件和名额，也不是他组织科长说了能算数的呀，也是上面发文件，也是硬杠子啊。组织科长一肚子委屈去找书记，书记也只有安抚，人家厂长马上要退休了，这个以前给生产第一线的人许诺得不到兑现，人家的脸面也没有地方搁啊。书记体谅厂长，也知道组织科长的难处，亲自带着组织科长跑局里，软磨硬缠专门给老巫弄了个中级职称名额，还是“戴帽”的，也就是量体裁衣，比着老巫的条件专门增添的，找的理由就是特别有贡献的，特别有才能的，但硬杠子方面稍微软了那么一点点。就这样，书记和组织科长跑了好几趟局里，才让老巫成了工程师，拿到了中级技术职称。
拿到了中级职称，也得知了书记和组织科长的辛苦，老巫很感动，也确实体会到组织对他的照顾和关怀。那个时候还不大时兴送礼，即使送礼人家书记组织科长肯定也不会收。不像后来，办不办事情都可以送礼，办事情那是肯定要送礼，如果办了事情忘记了送礼，那么就会得到暗示必须送礼。老巫把组织对他的照顾和关怀化作了工作的动力，几乎全部身心都扑到了工作上，废寝忘食地搞出了更多的技术革新，为工厂的产品质量和产量的提高，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当然，工厂也没有亏待老巫，给他发了更多的奖状，评了他各种先进和积极分子称号。
只不过，老巫和老贾成了两条道上的人。老巫拿到了中级职称，老贾却已经拿到了副高职称了。因为，政工系统也搞年轻化，厂里一个政工部门的头因为再有两年也要退休了，于是先退下来，安排到生产科去当了调度，而老贾从车间调到了那个政工部门成了头，当然职务还是副的，但老贾则从一般干部成了工厂的中层干部。职务一变，职称也理所当然地涨了一下。老贾在职称上，还是压老巫一头，再加上行政职务差别，老贾工资奖金都比老巫高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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