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中级职称，要隔几年才又可以评高级职称。到1995年，也就是老巫正式获得工程师职称的第四个年头，老巫得申报高级职称了。这四年里，老巫除了认真负责地工作，业余时间还去考了个函授专升本，拿了个本科文凭。同时也根据自己的实际工作经验，写了一些小块文章，登载在行业杂志上。还去参加了几次行业的技术会议，有一次还对并列机床的技术前景在行业技术年会上作了主题演讲，得到同行以及参加会议的专家学者们的好评。老巫认为，无论是实干还是理论，他都有资格评上副高职称。
可是，想不到，老巫的材料一报上去就被退了回来，理由是，老巫的材料里没有论文，对此老巫很是纳闷，他的申报材料里有那些行业杂志发表的文章，还有那次得到好评的讲演稿，怎么不算是论文呢？老巫去问，结果人家答复，那些都不算，得在行业某某杂志上刊登的大块文章才行，发言稿是不算数的。老巫跟人家争，结果人家解释，这个是硬杠子，有没有行业顶尖杂志，或者外国杂志刊登的论文是评高级职称的先决条件。
老巫去问其他的人，结果许多人知道这个硬杠子，还笑老巫成天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还想评副高职称？老巫没办法，只好放弃。第二年，老巫把那篇关于并联机床应用前景的讲演整理成论文，在规定的杂志上发表了，老巫高兴得不得了，心想这下应该有资格评上副高了吧，于是把申报副高材料交上去。可是，不久局里面来通知，老巫的横评结果没有通过。老巫立刻就傻了，因为同时申报副高的其他两个，那些无论在业务上还是资历上都远不如老巫，怎么他们居然分数都比老巫高，都排在了老巫的前面。老巫当然又去打听，原来人家发表的文章和论文是获了奖的。老巫把那两篇获奖的论文找来看了，感觉很诧异，这样的论文居然可以获奖？要观点没观点，要论据没论据，完全就是一通胡说八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巫放下身段，请那两个获奖论文的小老弟喝了顿小酒，诚心诚意地请教，为什么他们那么烂的文章怎么就可以获奖呢？那两个获奖论文的小老弟竟然哈哈大笑，说都什么年代了，你老巫竟然还那么迂腐。他们告诉老巫，现在专门有人办各种各样的评奖，只要拿钱，就可以获奖。老巫问，得一个奖需要花多少钱呢？两小老弟相视一笑，像看火星人一样看老巫，告诉他，获奖都是明码实价的，看你要达到什么目的。有几百的，也有几千的，甚至有几万的，就看你把这评奖的论文拿去干什么。
在获奖论文小老弟的指点下，老巫也只好照办，准备明年的职称评定，也去买个奖。唉，没有办法，老巫叹气，世道变成这样，有什么办法。但人算不如天算，没有多久，上面发下来通知，明年中级以上职称评定，要加考外语。这一下把老巫打懵了，他们那代人，哪里敢去学外语，学外语就是私通国外，是很严重的犯罪。现在学外语的，都是年轻人，他这个年纪根本就学不会了。但现在加上外语，又成了硬杠子，不过这个关，再往上评职称，那就完全无望了。想到这几年为评职称的折腾，花费的时间和经历，老巫实在有些不舍，但要通过外语考试，又犹如翻珠穆朗玛山那样不可能。老巫感到非常苦闷，成天胸口像堵着一团棉花，呼吸都很不畅通。
有一天，厂里已经退休的前总工程师来厂办事，碰见老巫，看见老巫恹恹的，不像以前那样，就问他怎么回事。老巫和这个退休总工很谈得来，就把自己的苦恼给他讲了。退休总工人很好，上次老巫评工程师，他也是积极帮老巫争取。他是老知识分子，知识渊博，懂三门外语。他也知道，但凡上面划下硬杠子，除了符合硬杠子要求，其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可想。但他了解老巫的处境，很想帮他。退休总工沉吟一会，就告诉老巫，晚上到他家里去，看他能不能为老巫想个办法。老巫一听，喜出望外，心里顿时就有了希望。于是高高兴兴地和退休总工道别，并且晚饭后如约去了退休总工的家。
退休总工给老巫出的主意，就是让老巫抓紧时间，在尽可能容许的时间里学会一门外语，专门应付考试。老巫开始以为退休总工要利用他的关系，帮老巫疏通一下，找找人，动用动用老关系，又给他老巫划拨一个副高的名额下来。得知退休总工给他想的竟然是这个办法，不禁大失所望。要真的可以学会外语，他还郁闷个鸟啊。
退休总工不这么想，推心置腹地对老巫说，“小巫啊，”他的资格比老巫老多了，在他面前，老巫自然就变成了小巫。“我打电话了解了一下这个外语职称考试，并不那么可怕，条件还是比较宽泛的。上面还是考虑到实际情况，以前很大一批人没有学过英文，所以规定俄文、日文也可以。”
老巫露出沮丧的神情，“我们那个时候上学，这些也没有学啊！”